雷少轩只觉得浑身发冷,眼前发黑,身体无比虚弱,仿佛冥冥中有无数蚂蚁噬咬生机。
西京竟然时时有人监视修士,金丹修士一击后,一刻不敢停留,夺路狂奔,雷少轩却庆幸不起来。
生机急遽流失,身体无比虚弱,鲜血无法凝止。
雷少轩心寒透骨,意识到自己己被金丹修士用狠毒手段击中。
道士灵力一击不成后,恐怕雷少轩身上还有什么法宝抵挡,心有顾忌,不再使用灵力,而是发出一道咒术——蚀魂。
金丹修士灵力狠狠一击,雷少轩以为必死无疑,谁知身上恰好佩戴文雷子赐给自己的一块玉佩,可挡金丹一击,救了雷少轩。
雷少轩踉跄起身,清元观道士从墙洞涌出,向雷少轩猛扑过来。
眼看雷少轩无力奔跑,突然,几道蒙面身影闪出,直扑道士而去。
一个高大灰衣蒙面人跑到雷少轩跟前,抱起雷少轩,兔起鹘落,急速翻过一座座院落,飞越在西京延绵的屋顶,向远处狂奔。
然而,雷少轩的神念中,一道道身影紧追不舍,好几道追击的身影越来越近。
月光皎洁,飞跃在屋顶的身影如此清晰,根本无法摆脱身后追兵。
雷少轩急促道:“前面有一处荒芜的院落,跳下去。”
蒙面人一听,猛然跃下。
院落处在几条小巷交叉处,小巷幽深,不辨方向。
雷少轩声音颤抖,推开蒙面人,道:“咱们就此分开,各自逃。”
蒙面人一惊,担心道:“你还能走吗?”
“能。”雷少轩冷厉道,踉跄着身子,没入小巷。
蒙面人一跺脚,转身没入另外的小巷,转眼消失在黑夜中。
雷少轩身体伤势极重,无力奔跑,却具有神念的优势,速度虽然慢,然而小巷幽深,错落复杂,处处是视线死角,躲藏不是问题。
仗着神念强大,雷少轩从一处视线死角,悄悄地没入另一处死角,慢慢往外逃去。
然而,追击人群中有数名筑基修士,也已经修出神念,虽然不时跟丢雷少轩,最终总能找回方向,紧紧地缀在雷少轩后面。
雷少轩拼命地躲藏逃跑。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条小巷尽头,忽然出现一条街道,街道对面是一处高墙宅院,高墙沿着街道延伸,占据整条街道。
雷少轩心一惊,他已经无比虚弱,绝无可能沿着这条街道跑到尽头,而不被发现。
雷少轩咬紧牙关,拼尽全力,踉跄着,猛然横过街道,跳上高墙,眼一黑,栽倒在墙里面。
睁开眼睛,眼前豁然出现一片湖面,朦胧中,湖对面隐约有亭台楼阁,显然这里是大宅后院。
雷少轩挣扎起身,沿着湖岸小路刚走几步,发现身上剑伤血流不止,淋淋滴滴。
不行如此行走,后有追兵,一定能发现自己跳入墙内,届时只要沿着血迹,便能抓到自己。
扑通!
雷少轩毫不迟疑跳下湖,一步一挪,涉水而行。
雷少轩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颤抖发寒,他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湖水温度低,而是身体虚弱到了极限。
雷少轩一步一踉跄,耳边轰鸣声不断,脑子一片模糊,生机急遽消失,心悸和不安的感觉,隐隐盘旋心头。
自己中了法术。
雷少轩清楚地记得,那名金丹道士向自己击出法术,嘴里念出“蚀魂。”
蚀魂如黑蛇缠身,吞噬着生机。
没有生机,便没有力量。
雷少轩越来越虚弱,站立不稳,只能一步一踉跄地往前挪动。
幸好是夜晚,后院湖岸无人,没有人发现自己。
短短一段湖面,雷少轩只觉得像走了一生那么久。
越走越慢,越走身体越虚,感觉身体有些僵硬。
终于,力气耗光,再也无力走动。雷少轩抬眼前看,朦胧中,一座巍峨的四层楼就在眼前,一楼围栏恰好伸入到湖面,触手可及。
颤抖着双手,雷少轩抓住护栏爬了上去,勉强用神念扫去,楼里无人。
雷少轩暗踉跄着,推开一处小窗翻入楼中,挣扎起身,沿着楼梯,爬到二楼一处小阁楼,再也无力走动,隐入一处黑暗的角落,昏迷过去。
雷少轩昏昏沉沉,如同躺在一片小舟,在漆黑汪洋大海中沉浮,酷冷寒风无情吹刮,一丝一丝吹走身上仅有的一点点温暖和力量。
无数狰狞毒蛇噬咬,一口一口很快就把自己撕碎吞没,生机消失殆尽,身体慢慢僵硬。
禁灵沙漠内,五灵身体透明如凝胶,显然已经凝成实质。
木灵和水灵在湖边嬉闹。
突然,木灵身体一顿,心一阵剧痛,如同zhēncì一般,脸色霎时煞白。
“哥哥有难,生机消失殆尽,危在旦夕!”木灵急促道。
“金灵、土灵、火灵,快来”
五灵心意相通,心有灵犀,霎时聚拢过来,围成五星。
哥哥,撑住。
水灵心里呼唤,隐隐的血滴从眼中淌出。
五灵手和手握定,念动咒语,一个无形无质的召唤,从五灵身上发出,冲出禁灵大阵,直刺苍穹。
五灵用自身生机,进行五灵召唤。
禁灵大阵可以禁绝灵气,却无法禁绝生机,无法禁绝召唤。
这是生命的召唤,不是祈求,而是给予——生命的给予。
隔着虚空,生机消耗极大,急遽消失。
五灵原本已经隐隐凝实的身体似乎又一点一点消失,身体一点一点透明起来,化为空气。
五灵却毫不在意,只要能救哥哥,什么都可以给与。
雷少轩只觉得漆黑的夜空突然破开一个口子,一道光射了进来。
以雷少轩为中心,周围微微泛起了风,树木轻摇,小草微曳,蚂蚁停住,小鱼不游……无数生机向雷少轩身上汇聚,那是五灵的召唤。
雷少轩身体逐渐暖和起来。
雷少轩不知道,在雷少轩灵魂深处,神念无法探知的某个神秘领域,静静躺着他的一个稀薄身影,身影心内正地进行着一场剧烈生死大战,一道黑影企图侵入心脏,却被一条紫色的龙死死护住。
龙气!
蚀魂咒,乃是针对灵魂的攻击,神秘莫测,腐蚀吞噬生机,防不胜防。
当日雷少轩吸入龙气,消失在丹田漩涡中心,那便是命运深处神秘之地。
龙气不同于灵气,乃是国运之气,运道无形无质。
国有国运,人有灵魂,其实都是一个性质的东西。
能滋润国运的龙气,自然能守护灵魂不被诅咒,怪不得龙气入体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没有人能探知灵魂。
如果雷少轩醒来,往外望去,一定会发现自己正处在国子监内。
此刻,文渊阁四层。
沈伦、苏敏、方青正远远地看着雷少轩所在的楼阁——文锦楼。
从雷少轩翻墙而入,涉水而行,藏入文锦楼,直至昏迷不醒,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不,是神念看得清清楚楚。
“先生,要不要派人救他?他会不会失血过多而死?”苏敏脸上露出焦虑之色。
“不行!”沈伦叹了一口气,道:“国子监绝不能与他沾上一点关系,否则必然与清元观决裂。他惹的事太大,清元观的人没有翻墙而入搜查,已经很给国子监面子,如今他们也该来了。”
“可是他受伤,无法止血……”苏敏心疼道。
“方青,去墙那边看看找找,我好像丢了一块香巾,顺便看见有什么受伤小鸟的血迹之类的东西,清理干净。”沈伦轻声道:“堂堂国子监,到处污血,成何体统?”
屁的方巾,干什么用的?七老八十了,你以为你还年轻风流,方青心里暗谤。
“敏儿,随我到湖边文锦楼走走,那边风景秀丽,咱们好好谈谈心,唉,老了,敏儿都嫌弃了。”沈伦道。
“呸!老不正经。”苏敏呸道,羞红了脸,“大晚上风景秀什么丽?”
刚来到文锦楼前,却见一群人,簇拥着一名中年道士,在国子监一名值守官员带领下,径直穿过草地和楼台,往小湖这边匆匆而来。
中年道士头盘道髻,身穿绛红色道袍,背着松纹剑,手执佛尘,看见沈伦,快步走了过来。
沈伦身为国子监高层,既然碰见,不得不先过来相见。
“贫道元贞见过沈司业,贫道有急事特来拜访……”
“呀!清元观乃是国教,见元贞道长,何其难也?今日得见,何其幸也?”沈伦热情地打着招呼,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客气。
沈伦摆摆手道:“道长有事但讲无妨,不过国子监乃清水衙门,要钱没有,要书籍一大堆,回头我这就给道长送去。道长好容易要钱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道长空手而回。”
元贞闻言顿时气急,当老子要饭的?就算要也不能说要钱,要说化缘。
心里暗谤,谁不知道你沈伦乃是国子监有名的铁公鸡?谁指望跟你要饭?不,要钱,呸,是化缘。
正说着,苏敏忽然腻声道:“司业大人,我累了,文锦楼上我还煮着茶呢,我先上去,你可得快点来。”
说着,进入文锦楼,顺手用力把门撞上,发出“咣当”一声响,外人免进的味道十分明显。
元贞道长脸色微变,道:“沈大人,我今日来不为化缘,有一名逃犯袭击了清元观,逃入国子监内,贫道奉命追击捉拿,请沈大人给与方便。”
“方便,方便。”沈伦哈哈大笑道:“我以为道长是来要钱的呢。不要钱就好,不要钱就好。”
元贞闻言哭笑不得。
沈伦转脸对那名国子监值守官员道:“林大人,你陪道长随意巡查,本来还想请道长喝茶,既然道长有事要忙,就不耽误道长忙事了。”
沈伦说完,往文锦楼走去。
元贞顿时一呆,硬着头皮急忙道:“司业大人,我们要搜查国子监,既然司业大人在此,就从文锦楼开始吧。”
沈伦直直地看着元贞,一副你怎么如此不识抬举的表情。
“元贞道长,你不是开玩笑吧?”沈伦脸一沉,道:“文锦楼乃是国子监典藏楼,岂能让外人随意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