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中心幽深无比,虽然在丹田内,神念却无法探知。
如深邃虚空某处,知其存在,却遥远浩瀚,通往无比神秘世界。
龙气直奔漩涡中心,遽然消失。
雷少轩从头到脚,从内到外,细细查探体会,并未发现身体有何异状。
雷少轩又小心翼翼引入更大一缕龙气,龙气如前急遽没入、消失,仿若漩涡中心才是龙气归宿,雷少轩依然不知龙气去往何处。
雷少轩放下心来,牵引一缕缕龙气,源源不断地引入体内。
随着龙气不断引入,雷少轩惊奇地发现,龙气与五行灵气完全不同。
五行灵气之木灵气走肝,水灵气走肾,金灵气走肺,火灵气走心,土灵气走脾。
龙气沿着各种线路直奔丹田。
雷少轩瞬时醒悟,龙气不分五行。
龙气引入速度越来越快,雷少轩只觉得浑身越来越热。
龙气经过之处,犹如烈火熔炉,一遍一遍地焚烧一切杂质阻碍,锻造身体。
往常五行灵气引入体内,对身体的滋润和改造十分缓慢,龙气却极其粗暴,果然不愧为至刚至阳。
幸好在金陵沙漠中,经过酷刑一般地改造,雷少轩身体杂质被五灵去除,就如初生婴儿一般纯净,回归先天。
身如琉璃,龙气能毫无阻碍地通过,也免去雷少轩剧痛。
如果身体不纯净,龙气所经之处,焚尽一切杂质,以雷少轩练气三层的修为,必定内火焚身而死。
静心斋小院内,龙气沸腾,雷少轩狠了狠心,打晕侍卫和太监。
雷少轩神念悄悄散开,覆盖以静心斋为中心毗邻宅院,发现无人注意,再也忍不住激动心情,彻底放开心神,全力引入龙气。
连雷府都有修士,诺大王宫,必有高手甚至修士。
雷少轩豁出去,赌无人能感知龙气。
用龙气修行的修士极其罕见,王宫内聚集有如此多的龙气,本身就表明无人在此修炼。
以静心斋为中心,王宫内慢慢刮起了风。
雷少轩身体越来越热,感觉强壮如龙,两眼通红,心里却十分恼怒,仿佛冥冥中有无形的枷锁束缚自己,让自己没有自由。
雷少轩忍不住要一拳砸烂大地,化身为龙,欲上九天,摆脱命运束缚。
龙,本就要九天翱翔!我要飞。
龙,怎甘心被命运束缚!我要打碎这枷锁。
雷少轩悚然一惊。不知不觉中,自己心神竟被龙气感染,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随即醒悟,灵气是有情绪的,龙气霸道、雄浑、睥睨星辰。
天道呢?难道天道也是有情绪的?
常有传说,某时某地有人作恶多端,被天雷劈死,却从来没有人证实过,传闻仅仅是传闻。
此刻,雷少轩隐隐感觉,这应该有真实的成分,因为天道有情绪,作恶者不为天道所喜,天雷劈之。
天道有情绪,天道分善恶吗?天道判善恶就一定对吗?
雷少轩不由心里升腾起敬畏的感觉。
人也许该自省,据善恶行事,以应天道,否则为何修行者众,修成者寥寥?
漩涡越来越快,瞬息万里,似斗转星移。
咔嚓!鸡蛋破壳之声如天籁传来。
雷少轩气机猛然突破一层,达到练气四层。
呼,雷少轩睁开眼睛,呼出一口气。
已是凌晨,不能再修炼,否则容易引起他人怀疑。
破妄眼中,王宫内龙气已经稀薄许多。
雷少轩感觉一下身体,除感觉强壮一些外,似乎并无什么变化;心态则起了明显改变,隐隐有一种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感觉,恨不得立时翱翔九天。
练气四层修为,翱翔个屁,上树都难,雷少轩哑然失笑。
这不过是突破一层的心里膨胀,一种错觉。
陪着李春来到慈恩寺,雷少轩心内十分不舒服。
自从摩罗和尚要他出家,心里便对佛教有隐隐的抗拒,全然忘了,其实每一次遇见和尚都有好事。
第一次得传《大成智慧无相般若金刚伏魔经》,第二次与母亲重逢。
李春灰衣灰袍,灰巾包头蒙面,坐着一辆马车,天刚蒙蒙亮,便来到慈恩寺。
随行的,只有雷少轩,还有一名一样灰衣灰袍、灰巾包头蒙面小太监。
大雄宝殿。
“施主,又见面了。”宝真和尚笑眯眯道,“施主果然与我佛有缘。”
“无缘、无缘,”雷少轩连连摆手,不客气道,“我不是施主,是债主,我陪贵客来贵寺讨要一样东西。”
李春淡淡道:“此次来宝刹,想求一件有佛力之物。”
声音尖细阴柔,宝真和尚眼瞳骤缩,心中骇然,隐隐明了来者何人。
宝真和尚不动声色道:“寺中之物,皆信众所捐,亦属信众。施主看上何物,但取无妨。”
李春和雷少轩对视一眼,有些犹豫,两人并未事先计划好取何物。
见状,宝真和尚沉吟片刻,道:“佛力乃是信力,虚无缥缈!何物含有佛力,本僧亦不十分确定,想来只有佛像才有,佛前祈祷,自然生出佛力。”
佛力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倒也不能说宝真和尚推脱。
闻言,李春眉头皱了起来。
王宫绝无可能将一座佛像迎入。
且不说佛像巨大,难以搬运,先帝灭佛之令却犹在,谁敢迎佛?
李春看向雷少轩。
雷少轩眉头微蹙,他已然明白宝真和尚心里小九九。
宝真和尚希望此行人迎走一尊佛像,隐隐有否定灭佛令之意,换句话说,他猜出李春乃是王宫来人。
雷少轩不由心里十分不爽。
“既然如此,就取这尊大佛吧。”雷少轩看着宝真和尚道:“今日闭寺,全体僧众放下一切功课,将这尊佛像搬至贵客指定之处。”
“……”
宝真和尚哭笑不得。
如此巨大佛像,想整体搬运,便是全城人也做不到,更遑论区区一寺僧众。
自己目的送佛像入王宫,然而倘若贵客指定搬至郊外焚尸场,还搬个屁。
顿时醒悟,自己心太急,功利之心太重,多半要坏事,隐隐有些后悔。
宝真和尚平静一下心态,诚恳道:“如不计强弱,其实凡寺院之物皆含佛力,唯有佛像最浓厚,既然取不走佛像,施主取殿内任一件物件皆可。”
李春心沉下来。
“小子,看上哪件物品没有?”李春心里微恼,“别的物品不要也罢,我看佛身金光闪闪,剥下所有佛像身上金箔,将将够用了。”
要不是雷少轩随行,自己没准被迫迎一尊佛像,虽然不可能迎大佛,然而再小也是佛像,事情就大条了。
不由恨上宝真和尚。
雷少轩闻言嘴角直抽搐,李春太狠了。
没有数十万两金子,哪能给所有佛像贴金?
慈恩寺立寺千年,至今也不能让所有佛像贴金,真要是把所有佛像金箔剥光,慈恩寺直接破产,成穷光蛋。
太监刻薄狠毒,千万不能得罪!雷少轩记起了袁文伯的话。
宝真和尚浑身微微发抖。
先帝灭佛令犹在,费尽千辛万苦,慈恩寺才躲过灭佛令,可千万别毁在自己手里。
“恩,金箔自然好,可用来铸成一件佛力金如意摆件,华丽又典雅。”雷少轩随口道,环顾大殿四周。
宝真和尚心猛然提了起来。
“或者铸成金寿桃,金元宝……”雷少轩边走便道。
宝真和尚心一阵冰凉。
“……金童,金竹……”
雷少轩猛然看见菩萨手里托着一个玉瓶,不由眼中一亮。
“不过金子乃是俗物,佛力耗尽便无用,”雷少轩指着玉瓶道,“此玉瓶内当有佛言,可集佛力,源源不断。”
对慈恩寺来说,玉瓶才是真正意义上宝物。
瓷瓶自立寺以来,便置于菩萨手中,历经千年,蕴涵佛力极为浩瀚。
好在对寺院而言,佛力易得,金子难求,取玉瓶好过取金子。
果然,宝真和尚闻言,心突突跳个不停,十分肉疼,苦着脸取下玉瓶,暗舒了一口气。
玉瓶内果然刻有高僧祈佛真言。
……佛曰:信力为佛,福寿绵长……
李春见状,十分满意。
玉瓶是常见之物,不拿在手里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佛言,也就不能说是佛物,取回宫内,任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太后之物,能随意拿在手里吗?
雷少轩等人了离开慈恩寺。
宝真和尚苦着脸,对一位扫地的老僧道:“师祖,雷施主走了。”
老僧脸色枯槁,皱纹密布,双目深不可测,看着雷少轩远去的背影点点头。
“甚好!”
“雷施主似对我佛颇有怨念,对取走或毁佛像,剥掉佛像金箔等毫不在意,更是取走菩萨手中千年佛瓶,非我佛中人。”
“你可知来者何人?”老僧淡淡问道。
“声音奸细阴柔,乃是一位太监。”
宝真和尚想了想,道:“据传雷施主之母公孙夫人深得太后眷顾,由雷施主陪同,又是太监,来者当是太后身边之人。”
“那佛像可毁?金箔可曾剥走?”老僧直视宝真和尚问。
宝真一愣,道:“那倒没有。”
老僧叹了口气,道:“佛讲缘分,毁像剥金也是缘。眼见之佛,不过外物,有何可惜?心中佛,才是真佛!”
“太后灭佛毁寺,至今我佛仍无法公开传教,今日借雷施主之手,将一件佛物送入太后心中,开一个口子,走通一条路,乃是兴佛之始。”
看着远去的雷少轩背影,老僧平静道:“今后雷施主来寺,寺中之物,任取任求,要整个慈恩寺,给他便是。”
宝真和尚闻言愕然。
“此外,”老僧正色道:“我观雷施主印堂灰暗,近日有血光之灾,派出寺中所有僧兵暗中守护,不惜一切代价保其平安。”
宝真和尚不知道的是,远去的雷少轩手指上戴着的、灰蒙蒙毫不起眼的佛戒,在老僧眼里熠熠生辉。
护法僧之戒在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