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少轩扶着余正,来到院内。
院中站着六个人。
为首一名猥琐中年男子,瘦脸如猴,正四处打量,领着五个劲装打手,面对满院的军士,显得颇不自在。
“你们是什么人?”余正脸浮怒色,沉声道。
余正原是衙役,对三教九流的人十分熟悉,自有一番气势。
“余头,我是逍遥山庄王兴全。你儿子余一凡在赌场将媳妇和房子作抵押,借五百两银子赌输了,我们来要钱。要么你拿出五百两银子,要么我们收房子领人,你看着办。”
王兴全似乎听说过余正,说话倒也客气,却也是不容分说,无一丝商量口气。
军士们闻言一阵哗然。
一路到北川,众人皆知余正是雷少轩故人,眼看竟然有人欺上门来,如何不怒。
“哟呵,开赌场敲诈勒索,讹到咱们头上了?”
“揍他……”
“……”
一拥而上,将几个人踹翻在地,拳打脚踢,雷少轩不及阻挡,沉吟片刻,默然不语。
余正见状颇为焦急,欲上前阻拦,却被雷少轩扶住。黄玉心慌无神,哪里有什么主意,呜呜抽泣。
几个人被打翻在地,鬼哭狼嚎,连连求饶,面对军士,不敢还手。
雷少轩不发话,军士们哪里肯停手。
“余头,且停住,有话好商量。”王兴全终于知道找谁说话了。
余正闻言忙道:“雷少爷,先停手,且听他们说话。”
雷少轩摆了摆手。
王兴全连滚带爬从地上爬站起来,鼻青脸肿,捂着半边眼睛,哭丧着脸。
“余头,您也是前辈,该知道即便打死我们,赌场钱您还得还,除非离开北川郡,否则躲不过去。今日子时三刻前,不还钱不给人不给房,您儿子手保不住,明天不还钱,脚保不住。”
军士们闻言更是愤怒,天下竟然有如此嚣张的赌场。
“难道没有王法吗?随意扣人,砍手砍脚?”雷少轩面沉似水,颇为不解,怒道。
说到底,雷少轩并没有什么人生阅历,亦不知三教九流之事。
“能开赌场之人,自然纵横黑白两道,官府哪里会管这些事。”余正叹气,无奈道:“终归是我们借了银两,即使报官,官府也会偏袒。”
余正漠然不语,心焦如炭。
五百两银子,他哪里拿得出来?往日衙门当差,一年俸禄不过十余两银子,即便先前有些积蓄,也早被几年病症折腾光了。
余正儿子孝顺,儿媳妇贤惠,原本日子过得虽不富裕,却也温馨平静,只是儿子有好赌恶习,总想一夜暴富,哪里知道赌场黑暗。
这一关要是过不了,天要塌下,家破人亡了。
如今可不是客气的时候,余正看着雷少轩,欲言又止。
雷少轩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余大人不必担心,此事我来处理。”转身对王兴全冷冷道:“五百两银子是吗?算我头上。”
“弟兄们,去赌场耍两把,看看逍遥山庄有多逍遥。”雷少轩对军士们挥手道。
雷少轩从太一宗离开,文乔子给了他数十万两金子,算是履行诺言,即送他荣华富贵之约。荣华谈不上,富贵倒是不假。
金子对凡人贵重无比,对修士而言,不过是最廉价的金属。
百万两黄金也买不起小小一块精金,一颗却神丹更是数千万两黄金计。
你拿得出数千万两金子,可你拿什么搬运数千万两金子?修士交易要是用金子,估计得搬金山。
可见,除非入红尘,否则金子对修士基本无用。
黄金对修士正如铁之于凡人,不过是便宜金属。
身怀数十万两金子,五百两银子对雷少轩而言,不过一根羽毛。
军士们轰然而笑,兴高采烈,跃跃欲试,雷少轩看得有些目瞪口呆,这是干什么呀?
“你们这么兴奋干嘛?吃大席?”雷少轩眉头微皱,颇为奇怪道,“赌钱是要输钱的好不好?你们也想扣在那吗?”
“跟着校尉赌钱什么时候吃过亏?赌,捞两把。”一名军士自信满满道。
“对,小六领着还怕他们?死囚营赌钱咱们什么时候输过?”
“就是,什么赌场敢跟南军前锋营过不去,砍他娘的。”
“靠!敢情你是想去霸王赌?输了改抢劫?你当是苦海啊。”雷少轩一脚踹了过去,哭笑不得。
“……”
一行人吵吵闹闹,随在王兴全后面,浩浩荡荡向逍遥山庄走去。
王兴全叫苦不迭,龇牙咧嘴,原本来收账,结果收来一帮土匪。
余正见状,颇为担忧,坚持要跟来,雷少轩只能由着黄玉跟随照顾,一起来到赌场。
……
逍遥山庄掌柜樊元宝半躺在卧榻上。
尽管才四十出头,却喜欢让新娶年轻貌美的一房小妾轻捶大腿,心觉惬意且温馨,颇有情调。
然而,一个伙计报信,却让轻松心情顿时变坏。
“十几个军士来还债?”樊元宝眼眸微缩,一把将案几上杯子扫到地上,打了个粉碎。
这哪里是还债?分明是上门闹事,还债给钱不就行了?
开赌场自然不怕人闹事,无论是谁。樊元宝不认为十几个军士能翻出什么浪花来,至少北川城不能。
不过凡是小心为好,十几个军士真闹将起来,事情也不小,万一阴沟翻船,损失惨重,东家可饶不了他。
“走,看看去。”樊元宝阴沉着脸,起身道。
走下楼,樊元宝习惯地巡视一番赌场,赌场内吆三喝四,很是热闹。想到正是这热闹,才让自己财源滚滚,心情不由大好。
“哼,任谁也不能在这里闹事,谁敢坏赌场事,老子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十几个小喽啰,要是不识好歹,就叫他有来无回。”樊元宝发狠道。
让护院总管准备好数十名护卫,樊元宝来到门口。
……
“雷少爷,逍遥山庄内有酒楼、青楼、赌场,生意十分火爆,背后是北川沈家势力。沈家大少爷沈岳任吏部侍郎,北川上下皆给面子。据说北川三司也都有暗股参与其中,绝不能硬来。”余正忧心忡忡道。
余正在北川当衙役已久,很清楚三教九流的事。
南军军士咄咄逼人,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让余正颇为担忧。一路之上,余正还看到几个出身死囚营的人。死囚营是什么人,余正能不知道吗?
“放心吧,余大人。”雷少轩微笑着,安慰道:“你世居北川,我们不会让你为难。”
余正苦笑。
当年的前锋营名声在外,哪里是吃亏的主?然而余正却无可奈何,眼看着房子被收,儿媳被掳,除了依靠雷少轩,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看着军士们跃跃欲试的样子,心里也升起一股狠戾。
大不了鱼死网破,余正恶狠狠想道,难道让自己流离失所?
余正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若非为黄玉着想,自己恨不得豁出去,闹一场。
这也是余正强撑身体跟过来的原因。
况且此事透着蹊跷。五百两银子非小数,余正身为北川老衙役,多少有些名声面子,赌场怎会轻易把事情做绝?
即便是普通人,赌场也很少为赌债逼人卖房卖女,因为很容易把人逼上绝路。
如果逍遥山庄门口天天有人上吊,或者逼急天天放火,生意还怎么做?
远远看见逍遥山庄大门。高墙碧瓦,朱漆大门,精致小楼院落,狰狞石狮,颇有气势。
樊元宝穿锦衣绣袍,腰系二十四节玉带,手拿折扇,倒有几分书生气质,目光阴戾,沉着脸看着雷少轩领着一行人朝大门走来。
“干什么的?”樊元宝身后一个护卫喝道。
“玉面香容留醉客,忘忧却尘且逍遥。逍遥山庄,果然气派。”雷少轩瞥了一眼大门对联,赞道,“似青楼非赌场。”
“客官,逍遥山庄只接熟客,无人担保,生人恕不接待。”樊元宝不卑不亢,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