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连翘胃里一直不舒服,晚饭也只勉强喝了半碗汤,本想去吃点胃药,但月牙湾这边没有,她又懒得开车出去买,所以一早便洗完澡躺在床上睡觉。
冯厉行回来的时候连翘已经睡过一觉醒了,躺在床上直发呆。
“怎么了?兰姨说你今天没有吃晚饭。”
“胃病犯了,没有胃口。”连翘乖乖地翻了一个身,冯厉行见她脸色确实不好,坐到床边上抱住她,“那需不需要现在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我都不想动,明天再说吧。”她像小懒猫一样趴在冯厉行胸口动了动,迷迷糊糊地又开始打哈欠,冯厉行见她精神这么差,也只当她是最近太累了,心疼地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抱着她哄:“跟你说过别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婚礼的事情你可以安排给策划公司的人做啊。”
“不要,我想自己弄,这样才有意义。”
冯厉行知道她脾气倔,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摇了摇她的肩膀:“那明天上午我不去公司了,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连翘知道他担心她,点了点头,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
第二天上午冯厉行抽空带连翘去了医院,走进挂号厅的时候他突然顿住,转过身去问连翘:“你这个月是不是还没来例假?”
连翘一愣,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接不上。
冯厉行已经看懂她脸上见鬼似的表情,急得去捏她的手:“回答我啊,是不是没有来?”
“……”连翘点点头,怯生生地又补了一句:“好像上个月也没有来…”
冯厉行被她弄得真是一点火气都发不出来了,这丫头平时多精明啊,怎么到某些事情上就神经大条到这样呢。
“走!”他拉起连翘就往外边去。
连翘拖住:“去哪里?”
“去找间妇科医院。”
……
一小时之后冯厉行手里拿着连翘的化验单和B超结果。
“恭喜,你太太怀孕了,宝宝大概已经有5-6周。”
5-6周,也就是说已经怀了一个多月,那么按照时间算,他们俩从毛里求斯回来之后连翘就怀上了。
不容易啊,他日夜兼程似的努力了这么久,总算让她又怀上了。
冯厉行喜得直接将连翘从椅子上抱起来,公主抱,也不管诊室里有医生和护士在场。
连翘羞得吼他:“喂,放我下来!”
冯厉行也不管她,抱着她转了一圈,小心翼翼地将连翘放回椅子上…
连翘已经被他这个逗比的动作弄得无语了,他却凑过去厚着脸皮问医生:“请问我太太这次怀的是女儿还是儿子?”
“这个我现在倒看不出来,而且医院有规定不能透露孩子的性别。”那医生回答,见冯厉行样子挺急,忍不住逗他,“那你是想要女儿还是儿子?”
“女儿!”冯厉行几乎没有丝毫考虑。
医生忍不住笑出声:“如果是儿子不好吗?”
“儿子也很好,不过她已经给我生了两个儿子了。”
医生一愣:“也就是说,这已经是她第三胎了?”
“对,三宝!”
“……”医生忍不住瞄了一眼挂号单,上面写着连翘的年龄,又抬头看了看连翘,见鬼似的表情惊讶到极点。
连翘明白医生眼神里的寓意,妈蛋,她才25岁,却快要是三个孩子的妈了,全拜旁边这个贱男所赐。
从医院出来冯厉行一路都在笑,喜滋滋地别提有多美了,连翘却沉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跟在他后面。
“喂!”
“有事?”
“为什么我这么快又怀孕了?明明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吃避孕药啊!”连翘简直委屈死了,她知道冯厉行一心想要个女儿,所以从来不肯做措施,但她暂时不想生。
安安和二宝还很小,况且她已经在家闲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再这么闲下去她觉得自己早晚要废掉,所以打算办完婚宴后就去工作,想回瞑色继续当创意总监,至少要完成余缨的遗愿把瞑色重新做起来,所以她一直瞒着冯厉行偷偷吃事前避孕药,可是……
连翘狠狠瞪着他,但眼前的男人却笑得一脸贼相,她渐渐觉出不对劲,冲过去揪住冯厉行的衣袖。
“喂,你是不是在我避孕药里做了手脚?”
“嗯哼,我把你避孕药都换成了维生素了!”
连翘气得真想一枪崩了他:“无耻,我说怎么感觉后来味道就不一样了,但我明明一直背着你吃的啊,你怎么知道我……”
“怎么知道你在吃避孕药对吗?”冯厉行又得意地笑了一声,“那得回去问你的宝贝儿子了,他前阵子偷偷来告诉我,说妈妈背着他天天一个人躲在厨房吃白色的小糖果,问你讨一颗你居然不肯给!”
妈蛋,真是养儿不中用啊。
连翘当即喘着气往停车场走,一边走一边卷袖子:“小兔崽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结果还没等到连翘到家,周鸿声已经知道了她再度怀孕的消息,立即派周业买了大包小包的补品送到月牙湾,恨不得把周宅的厨师也调过来。
连翘看着堆了满满一桌子的东西,简直无语,她又不是第一次怀孕,老爷子需要这么夸张吗?但更夸张的事情还在后头,第二天就有两名营养师登门,说是周老爷雇过来给连翘配营养餐,又拿了许多母婴会所的名录过来,让连翘选胎教和孕妇瑜伽等课程。
整个周家上下又是一通折腾,很快苏卉也知道这事了,又妒忌又不服气,但也没有办法,气得只能说了一句:“平时看着挺瘦的身板,怎么这么能生!”
啧啧……这怀孕的事也不是女方一个人就能搞定的啊,能不能生,那还得看播种人行不行!冯厉行一心想要个女儿,自然特别卖力。
为了怀孕的事,连翘整整三天没有理冯厉行,最后他只能厚着脸皮举白旗投降:“好了我承认我不该换掉你的避孕药,但我保证生完这个咱就再也不生了,等哺乳期过后你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一心回去工作,而且儿女双全不好吗?给安安和二宝生个小妹妹,他们会很开心的。”
简直厚颜无耻,这男人耍赖起来连翘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心里虽然早就原谅她,但脸上还是僵着。
冯厉行只能使出绝招,过去搂着她哄:“好了好了,下不为例,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所以别苦着一张脸了,医生说孕妇心情不好会影响到肚子里胎儿的发育。”
“真的?”连翘脸上的倔强一瞬消逝,转而被担心和焦虑所取代。
冯厉行认真点头:“当然是真的!”心里却想,小样儿,还说不想要三宝呢,一点点事就紧张成这样。
因为连翘突然被查出怀孕,冯厉行便不准她再操心婚宴的事,但好在大体基本已经确认,后面的小细节便由冯厉行亲自把关。
婚宴前一周,各大媒体和网站就已经开始争相报道冯陆婚宴的新闻,因为去年四月份他们也计划办婚宴,但最终因为弋扬出车祸而被临时取消,当时这事在圈内一度很轰动,因为实在太具有戏剧性,而时隔一年多后两人再度举办婚宴,又在婚宴前几天曝光连翘怀了三宝,轰动效果自然不输一年前。
连翘和冯厉行在巴黎拍的婚纱照已经被曝光到网上,照片上的一对人实在太养眼,更有业内专业人士和时尚周刊开始通过各种渠道深扒冯陆大婚的装备和行头。
比如连翘无名指上戴的那枚钻戒,9克拉的鸽子蛋。
比如连翘婚宴上要穿的婚纱和礼服,全部出自巴黎名家之手,高级定制,主婚纱和送客婚纱简约而不失贵气,特别是那件主婚纱,前胸和后背都采用连翘最喜欢的茶花花型蕾丝刺绣,光这刺绣就绣了将近200个小时,中式礼服更是优雅华贵,窄腰鱼尾设计,复古却又喜庆。
如此种种,冯陆大婚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终于在七月底如期而至。
应连翘的要求,她要从余缨留给她的那套小公寓里嫁出去。
一大早造型师,化妆师和其他工作人员就位,局促的小公寓里一时被挤满了人,连翘却一袭白纱独自站在工作间的架子前面,架子上摆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就是之前连翘一直藏在钱包夹层里的那张照片。
她将照片拿在手里,看着上面微笑的陆予江和余缨。
“爸,妈,我今天出嫁,嫁给那个曾经让我恨之入骨的男人,可是很庆幸最终我们愿意彼此坦诚,彼此原谅对方,把心交出去。”
连翘说完,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指抚过镜片,笑了一声:“我现在很幸福,没有走你们的老路,也很珍惜,知道幸福需要建立在对彼此的信任和坦白之上,所以你们若是在天有灵,应该可以安心。”
他们曾经那个宠在掌心,跋扈倔强的女儿已经长大,明白幸福不是一件必然的事,也明白幸福需要靠自己去争取。
她与冯厉行能够走到今天不容易,如今能够披上婚纱,以后只会更加珍惜。
连翘抬起头来,窗外的阳光照在透明的白色窗帘上,她眯着眼睛笑了笑,内心一片安宁。
“连翘,你好了吗?酒店那边已经在催了。”门口的赵漫在敲门。
连翘捏着婚纱的大摆走出去,赵漫已经化好妆站在她面前,粉色的单肩礼服,今天她是连翘的伴娘。
连翘笑着出去,赵漫将一束捧花塞到她手里,月牙湾院子里剪过来的白茶花,四周缀着一圈金色的连翘花枝,用丝带绑好,特别又别致。
“我好了,走吧。”
赵漫应了一身,将连翘发顶的头纱盖下来,遮住她的脸。
众人簇拥着新娘出去,门口早就已经挤满了记者,争先恐后地抢拍连翘出嫁这最美丽的时刻。
新人行礼设在酒店的露天草坪,策划公司几乎把整个邺城和周边地区的茶花全部搬来了现场。
拱门,桌花,行道两旁的柱子,所有都用纯白色茶花装饰,现场氛围浪漫又梦幻,冯厉行要给连翘一个最美好的婚礼。
午时零八分,吉时,婚礼进行曲奏起,连翘盖着头纱,一袭白衣挽着弋正清的手一步步往台上的新郎面前走去,短短几十米的路,她每走一步都要花掉好多力气。
好在穿了弋扬给她做的那双鞋子,脚尖精致的水晶珍珠和蕾丝装饰。
“我的小公主,祝你幸福…”这是弋扬临走前给她的赠言,却成了最后的遗言。
连翘泪光浸湿,在头纱下面笑出来,心里默念:“弋大哥,我穿着你做的婚鞋出嫁,以后会努力幸福,不负你的遗愿。”
一步步,最终连翘走到冯厉行面前,弋正清将她的手交到冯厉行手里,这个庄重却又美好的动作,完成交接。
司仪宣布交换对戒,将彼此的承诺套到对方的无名指上,冯厉行再缓缓揭开连翘的头纱,揽过她的腰,俯身亲吻,五指交缠,手指上有金色的闪亮……
台下记者的镜头按下快门,拍下这神圣的一刻缠绵,两人紧紧相贴,漫长的拥吻,仿佛全世界都已经消失,唯独剩下他们彼此。
台下众人见证他们此刻的幸福和甜蜜,周沉,谢从凉,苏怔,苏卉,赵漫,董秋,陆清姿,梁念贞,于玮彤,日光之下,拍着手祝福,可又有几个人知道他们曾经经历过的黑暗和艰辛。
仪式完毕之后便是午宴。
无宴采取自助餐的形式,人不多,因为白天的婚宴部分只邀请两家亲属和比较熟的媒体,大部分圈内宾客要到晚宴才能出席。
连翘因为有孕在身,害喜害得特别严重,也吃不了什么东西。
赵漫给她弄了一块蛋糕和一杯果汁,她草草吃了一些便回休息室换衣补妆。
晚宴要于晚上7时才开始,挪到了酒店的室内宴会厅,采取中式婚宴风格,整场全部是古色古香的布置,满眼喜庆的红,宴席没开始前更请了现场演奏的人来表演。
周沉得空却突然被周鸿声叫到宴会厅旁边的化妆间门口,眼看周围没什么人,周鸿声才举着拐杖指了指厅内不远处一个穿着紫色抹胸礼服的女人。
“看到那端着酒杯的丫头没有?她就是之前我跟你说的沈氏集团沈岳林的千金沈明月。”
周沉眉头一下子收紧。
前阵子周鸿声确实跟他提过这档子事,说他看中了沈家女儿,要找个机会介绍周沉与她认识,当时周沉也没拒绝,可没想到老爷子居然寻了连翘和冯厉行结婚的机会。
“爸,今天这种场合您觉得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我原本也没想到她会来,但既然来了就说明你们有这缘分。”周鸿声用拐杖的龙头推了推周沉的后腰,“去,去跟人家姑娘先打声招呼,也算是认识了,以后再介绍你们就比较容易相处一些。”
周沉当然不同意。
老爷子本想继续逼他,但刚好周业打电话找,他只能出去,临走前又用拐杖指着周沉,算是下了最后通牒:“这丫头条件不错,又是沈家唯一的女儿,沈岳林也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到过你,所以你好好把握!别跟我说你不想结婚之类的废话,我也这把年纪,现在厉行一结婚只操心你了,别让我死都死得不瞑目!”
老爷子故意把话说得重了一些,周沉没办法,只能勉强应了一声。
直到周鸿声走后周沉才重重出了一口气,放眼望去那抹紫色背影似乎已经不见了,周沉正准备离开,却听到身旁的化妆间里依稀传出男女对话的声音。
周沉本没有兴趣旁听,无奈对话声太大了,还是有几句落入了他的耳朵。
“哥…我原本就不是沈家的人,你不需要为我操这么多心,何况今天这种场合我们就应该当作不认识,你是堂堂沈少,是周家请来的客人,而我只是酒店请来演奏的临时演员!”随后只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化妆间的门被突然推开,周沉还没反应过来,里头便迅速闪出来一道白色身影。
可能是她走得太快,与周沉擦肩而过之时耳边的头发被风卷着吹起来,空气里嗅到清淡的木质气息,等周沉抬头的时候人已经走远,只留给他一个翩翩背影。
中式的棉缎褂子和长裙,黑亮的长发一直垂到后腰间。
周沉没有看到她的样子,却知道她怀里抱着一方古筝。
正出神之际,化妆间又想起一道清亮的男声:“给我查今天周家婚宴的节目单,二小姐在这里,我不希望她登台表演。”
……
七时整婚宴准时开始,全场灭灯。
连翘一袭红色旗袍挽着冯厉行的手登台,全场都被惊艳到了,那身上的一袭绯红旗袍胜过她白天穿的任何一件高定婚纱或者礼服。
梁念贞也是惊讶得说不出话,因为她认得连翘身上那件旗袍。
二十多年前余缨穿着这件旗袍嫁给了陆予江。
两年之前连翘穿着这件旗袍带着余缨的骨灰大闹她和陆予江的婚礼。
如今时过境迁,她又穿着这件旗袍嫁给冯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