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几乎是一口气跑上了出租车。
她确实是在躲他,特别是看到裴潇潇的那一刻,她恨不能自己立即消失。
因为心里有很浓的罪恶感,无论如何,是她染指了裴潇潇的男人。
第三者啊!
连翘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开手机,屏幕一亮,当即便跳出一则新闻:“思慕集团董事会主席陆予江先生前日因突发性病情入院,诊断结果称其因长期患有肝硬化,最终导致末期肝肾综合症,急需进行肝移植…”
突如其来的消息,连翘当时整个人都懵了,然后眼泪瞬间涌出来…
她当时脑子里第一个反应便是,他不能有事,陆予江不能有事,如果连他都离开了,那么她在世上便真的没有亲人!
“师父,去医院,去医院!”连翘急拍出租车司机的椅背。
司机挺郁闷:“小姐,哪家医院啊?”
对,哪家医院?哪家医院?
她都不知道陆予江住哪家医院!多么悲哀的事,亲生父亲住院,作为女儿居然要从新闻得知消息,最终她不得不给弋扬打了电话……
许氏肝病医院是一间私立专科医院,规模不大,但在行业内名气很响,所收病人大多是豪门贵胄或名人大亨。
院长许岱是陆予江的老友,也是这些年一直料理他肝病的医生。
陆予江有肝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几年前就出现了肝硬化症状,只是连翘万万没想到,情况会变得这么糟糕。
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连翘在值班台问到了陆予江的病房号,直接拖着行李箱冲上去,可却在走廊撞了一个中年男人,男人手里的文件被她装得散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连翘赶紧去帮着捡,手里刚好捡到一份文件。
文件标题——任命书,页眉还打着思慕集团四个字。
连翘一愣,还没来得及细看,却听到中年男人喊她:““陆小姐…你是陆小姐吗?”
连翘这才抬头,一下子也觉得眼前的中年男人眼熟,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思慕的律师,姓赵,名字叫什么来着…?
“陆小姐不认识我了?我是赵容啊。”
“对对对,赵叔叔,您是赵叔叔。”连翘赶紧打招呼,又将手里捡起的文件还给他。
赵容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行李箱,面色突然有些尴尬:“你这是…刚从法国回来?”
“没有,我前几天出差,所以…”她也不想多作解释,陆家私事在外人看来就犹如一个笑话。
赵容也没多问,拍了拍她的肩:“那不耽误你,你先去看陆先生吧,我听许院子讲,陆先生的情况不大好啊。”
连翘一听眼睛就开始发酸,抽了抽鼻子,告别赵荣就往病房走。
走至一半她又突然想起来,陆予江病危,赵容来做什么?
还有刚才她看到的那张“任命书”,谁的任命书?
连翘就那样带着一肚子的疑惑,不知不觉连翘已经走至病房门口。
病房门开着,里面围了一大群人,许岱,主治医生,护士,还有梁念贞。
却没有看见陆清姿和弋扬。
“老陆,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给你的小女儿打个电话,不管她的肝适不适合给你作移植,我们还是应该试试,说不定配型成功呢…”这是许岱的声音,用朋友的口吻在劝陆予江。
“不用,谁也不准给她打电话!”这是陆予江的声音,虽然病弱,但口吻里还是带着狠戾。
连翘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一心就想救陆予江,所以脑子一热,就那么进去了。
“许伯父,不需要经过他的同意,我愿意跟您去做配型检查!”
一屋子的人听到连翘的声音,齐刷刷看向门外。
首先冲过来的是梁念贞,红着一双眼睛,紧紧握住连翘的手:“予江肝病恶化了,医生说必须尽快接受肝移植手术,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肝源,许院长建议做亲体移植。清姿已经做过检查,但她的配型不成功,而且她贫血,不适合做这类手术,所以现在全指望你了。”
平日里端庄优雅的梁念贞,那会儿在人群中哭得像个泪人,就差跪下来求连翘了。
连翘以前一直恨这女人,因为是她从母亲手里夺走了陆予江,可现在见她如此悲恸,倒有些原谅她。
至少这么看来,她对陆予江还有几分真情。
连翘扫了梁念贞一眼,没有很快给出态度。
梁念贞见她似乎在犹豫,眼泪淌得更厉害:“连翘,我知道你这些年在巴黎吃了很多苦,也知道你怨这个家,但予江好歹是你父亲,血溶于水啊,骨头断了还连着筋呢。”
真是好一句“血溶于水”啊,五年前把她赶出陆家的时候怎么没人想过这四个字。
连翘咽了咽心口的酸楚,转身看着陆予江。
陆予江因为最近接连住院,脸色浮肿虚乏,躺在床上像个迟暮的老人。
是啊,他好像这几年一下子就老了,再也不是她记忆中意气奋发的父亲。
“许伯父,如果我愿意做配型,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许岱恳切回答:“你是老陆的女儿,亲属移植配型成功几率相当高,病人术后也较容易恢复,而且只移植你小部分肝,对你以后的生活和健康都影响不大。”
“好,既然这样,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我做配型检查?”
答案来得太突然,许岱也惊了一下。
梁念贞大松一口气,紧紧捏住连翘的手。
陆予江却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几乎是用尽全身仅有的力气吼出来:“谁要你去做检查?谁给你资格去做检查?我说过,我不会要你的肝,所以你别在这里凑热闹,我不需要,不稀罕!”
声音沙哑嘶沉,表情却异常狰狞。
像疯了一样,仿佛连翘给他移植一小部分肝会要他的命。
“予江,你说这些话又是何必?我知道你心疼连翘,但是性命攸关,你又何苦…”梁念贞劝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声音哽住。
连翘也弄不懂陆予江这莫名其妙爆发的情绪源自哪里,只能走到他床前,半恨半劝:“我不管你接不接受我的肝,也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女儿,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我妈临终前让我回国,我们之间还有很多账没有算清楚,所以你还不能有事!”
连翘说完,也不顾陆予江的反应,直接拉了许岱就要出去:“走,许伯父,麻烦你尽快安排我做检查!”
“谁敢!都给我回来!”床上的人突然撑着要下床,结果腿脚无力,整个人滚到地上,他却先不爬起来,而是用手指着连翘:“谁敢带她去做检查,我现在立刻出院!我就算死…也不会接受她的肝!”
句句带血,仿佛连翘的肝沾着剧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