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完逼就跑是一件很爽的事情,但是白多义并没有感觉自己刚才被人带着装了一个逼,陪着希北风走出去棋馆之后不禁无语地摇摇头。
刚才希北风摆的棋谱,白多义也有一直在看,虽然他的棋艺确实不怎么样,但是棋谱还是没少看没少摆的,而刚才的的希北风摆的却是颇为古怪,要说唬弄一下外行人或许行,但是在里面一帮内行人看来,怎么都不可能变成虽然不太明白但觉得或许很厉害的样子。
希北风明白他的担心之处,嘴角微微一翘道:“白兄放心,就刚才那黑白五十手,就算他们看不出什么奥妙,但至少也占了一个奇的说法,以后再碰上的时候,尽管嘲笑他们连这个都看不懂就好了。”
白多义稍微愣了一下,不禁赞道:“北风兄高明啊,下次我也随便摆一个古怪点的开局,直接装作鄙视他们就好。”
好像是被人误认为真的不行的样子,希北风苦笑了,却也不再介意这些个俗事,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于是乎便拉着白多义这个旗鼓相当的臭棋篓子一起去买醉,至于原本过来找人的目的则完全抛诸脑后。
四方棋馆内,在他们走出去之后,一阵阵笑声不断。
“算他们输?”
“还是算我们输吧!”
“哈哈哈……”
许多人都被两个装得太用力的家伙给逗乐了,要不是熟知白多义是个什么玩意,再看见他跟希北风两个人被让24子还都输给小姑娘,恐怕还真得被两个人侧漏的霸气给吓到,稍微去研究一下两个人的棋局,但现在的话直接无视就可以了。
大家连多看两眼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各回各的位置去,姚悦墨无处可去,其他人似乎都不想跟她下,于是微微蹙眉便瞧了瞧棋局,甚至于无聊得左右互搏,接着开局往下面下,这一下便没有停下来过。
棋馆里头,至少大堂里的人都还挺关注小姑娘的,陌生面孔却一鸣惊人,怎么想都应该是有相当的家学渊源的。可是擎天城棋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尤其混在四方棋馆的人,那就更是相对少数了,就是各家的晚辈,有的时候都能碰到看见。
现在的姚悦墨就像是突然闯进来的外来者,而且还是拥有强大实力的那种,怎么可能让人不在意呢?
许是看小姑娘有点寂寞,有些人不禁走过来瞧一瞧,这一看就有些发蒙了,让24子打两个臭棋篓子固然让人惊艳,但是这么一个人自我对弈,那水准才能真正地表现出来,不禁让人赞叹其才华。
韩老头啧啧地瞧了片刻,终于有些意动,他不到后院是不想找虐,但是在外面大堂里的水准却是一流的,看了水准十分之高的对局,虽然明知道应该不是人家小姑娘的对手,恐怕下场对局后得被人调侃一番,但还是忍不住想拉下老脸,撸起袖子干一把。
“咳咳。”
韩老头等着落子平均速度很快的小姑娘一局终了,终于生硬地咳了这么两声,坐在姚悦墨的对面道:“小姑娘,能不能跟老夫对弈一局?”
姚悦墨正在琢磨着刚刚下完的一局,精神还沉淀在其中,听到韩老头的声音后抬起头一瞥,好像还在迟钝的状态之中,愣是又低下头把韩老头晾了一会后,才回过神来一般地再次抬起头,扫了扫周围的人。
除了韩老头之外,也有几个表现得跃跃欲试样子的人,她稍微想了一下道:“我可以一对四,你们谁愿意的话就下场。”
众人一听,不禁蹙眉,想说小丫头放肆,但是结合姚悦墨此前让24子击败白多义和希北风的情况,以及此时盘面上精彩的对局,他们又觉得姚悦墨其实是挺有底气说出这种话的,而且真正开打的话,他们这帮人或许只能赢个两盘,来个总体打平,但那样子其实也算是输了。
不过这都不是最关键的事情,而是这种对打方式比较让他们无地自容,觉得有损自尊信了,想以往都是他们用这种方式吊打子侄辈,吊打晚辈后生的,如今居然反过来被一个小丫头这么对待,心理上的落差感不言而喻。
若希北风知道这些家伙是这种想法定然嗤之以鼻,也就是这里的围棋不限时间,这要是换在另一个世界,恐怕拳怕少壮,立马被青少年们一波带走,能熬下来的压根不会有几个,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别扭。
姚悦墨倒没有想那么多,她确实觉得能一对多,看见他们稍微迟疑也不在意,叫过棋馆里的棋童帮她弄多两张桌子将自己围在中间,自顾自地摆起了此前希北风留下的开局,在一众人疑惑不解地目光中道:“好了,想下场的人可以下场,任选黑白子。”
“原来是这样啊。”许多人顿时恍然,如果是先摆了一个开局,或许里面便是藏着什么算计,这么一来的话,就算四个人一起下场也没有什么,就当成玩珍珑棋局便是。
“嗯?”
韩老头已经看出来这开局正是希北风所留,见其他人好像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嘴唇动了动想说却又最终没能说出来,而是默默地坐下。
除了他之外还有三个人应战,分别是须发皆白的孟老头,二十出头面容俊秀的秦公子,还有一个与姚悦墨差不多年纪的何小姐。
其中战斗力最为强劲的莫过于韩老头和孟老头,两个人均是客气地执白,秦公子只能说是虽然年轻但是势头比较好,至于何小姐只能算是凑人数的,这两个年轻的自然是执黑先行了,不过看起来阵容还是稍嫌不足。
奈何不是找不出足够强的人上去,而是大家都觉得全部选老将的话,稍微有点欺负人家小姑娘了,于是韩老头和孟老头上阵之后,只能再选两个年轻人上阵,便有了现在的组合。
姚悦墨完全不在意他们怎么想的,反正只要有人陪她下棋就好,这样子研究起来至少比她一个人自我对弈来得更快些,其他棋手
或许真正对弈起来并不如她,但是对于扩展思路来说,比起一个人绞尽脑汁地想,显然更有作用。
尽管时间已经到了饭点,但这个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想离开,顶多是旁边拿一叠糕点随便垫垫肚子,喝了点茶水就在一边看着他们下棋,甚至于有人直接在一边摆了棋子,一边同步研究几个人的棋。
当然,被拿来重点研究的只有韩老头和孟老头对阵姚悦墨的两局,至于秦公子和何小姐两个人的,大家却是随便看看而已,并不打算费太多的心思,要不是秉持着不错过的妙招的想法,恐怕连摆都不用摆。
姚悦墨一人对阵四人,但是落子的速度却丝毫不慢,反而棋子下到后面,先是何小姐跟不上了,再是孟老头一边焦急地喝着茶,只有韩老头一个人还顶得住那速度,至于秦公子的话落子速度没有怎么慢下来,但是出招的水准却是在急速下降,完全是靠着一股冲劲在下,显然也明白有些棋想太久了也没多大作用,还不如直接靠棋感赌一赌。
达拉——
何小姐投子认输,苦涩地笑了笑,坐在那儿一动不动,静静地分析着刚才的得失,有哪些不能犯的错误。
孟老头咬着牙,又坚持了片刻,终于觉得大势已去,也只能无奈地投子认输,只是他在思考的却不止是刚才彼此的交手得失,而是那颇为古怪的开局。
秦公子的棋子横冲直撞,其实棋面上早已输了,只是咬着牙坚持,心想着后面局势渐乱,赌一下姚悦墨会不会下出什么昏招,结果已经有两个人先放弃了,他还继续守着也没有意思,只能跟着也投子认输。
这一刻,棋馆内异常地寂静。
在一边上讨论的人都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最后一局上面。
韩老头额头冒出些许细汗,鏖战到后面,他已经有些左支右绌了,小姑娘频频出的怪招让他招架不住,幸亏总能从棋面上找出一些应对的方法,否则的话恐怕早就败下阵了,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改变他劣势的局面。
终于,他也无奈拿起两枚白子放在棋盘一角上。
没有想到连韩老头都败下阵来,众人内心顿时苦涩,本来还在笑话白多义和另外一个人,两个臭棋篓子下得那么臭,被让24子都无法赢,但现在看来的话,臭棋篓子固然是臭,但是对面的姚悦墨实力之坚强,当真是容不得小觑,此前对其或许已经高看,但其实还是小看了人家。
韩老头苦涩地笑道:“小姑娘好棋艺,老夫本以为就算孟老头赢不了,老夫也能趁乱斩获一胜,没有想到败得这么没有悬念。”
“能复盘讨论一下吗?”姚悦墨脸上并无欣喜之色,反而显得有些凝重。
“虽然下得差了点,但复盘还是要的。”韩老头欣然道,孟老头也跟着说要,至于秦公子和何小姐两个人则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虽然复盘是常理,但是这么多人看着,讨论两盘没有太多价值的棋局也确实不好意思。
然而,姚悦墨却不那么想,而是向秦公子和何小姐两个人再次提出复盘的请求,神色很是认真,并非只为照顾两人面子,倒是让两个人受宠若惊,一时头脑发热地答应下来。
四盘棋都要复盘,姚悦墨很自然地按照投子顺序,转头面向了最早认输的何小姐,开始认认真真地讨论了起来,或者说是开始指点起来,顺便也把一些棋路说出来,让其他旁观的人一阵阵惊讶。
接下来的棋局是孟老头的,讨论内容就相对高深许多,但显然孟老头也是被教育的一方,最后只能复杂地说一句:“老夫远不及小姚姑娘矣。”
紧跟其后的棋局是秦公子的,这一局倒是有趣得多,因为下出了挺多不可思议的棋,就连刚刚还有点心酸复杂的孟老头都忍不住开口调侃道:“小秦这一局的棋风堪称霸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众人哈哈大笑,秦公子只能郁闷地笑了笑,孟老头这都是客气的,压根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不过他也认了,确实下得有点凶猛。
然而,姚悦墨却是微笑道:“秦公子这一局其实下得很好,虽然好像是误打误撞,但却给了我许多启发。”
“多谢。”秦公子只以为她是为了照顾自己的面子,也没有把这话当真,但是等真正讨论起来,却发现好像自己的一些棋细思恐极……
有些惊愕的讨论完古怪的棋局,最后终于轮到了韩老头的棋局,姚悦墨肃然以对,若是希北风在这里的话,定会觉得丫的一开始笑嘻嘻的家伙这是翻脸比翻书快,来回转换之间从容自若啊。
这一局是四局棋里面最精彩的一局,至少在外面这些人看来已经很精彩了,所以两个人讨论起来,其他人都忍不住频频点头,甚至于有人冒着献丑的危险,说出自己的见解。
姚悦墨对此倒是不介意,大家肯提出意见对她也是有帮助的,有时候一些稀里糊涂的棋,反而能产生妙用,其中的典例就是秦公子那一局,而之所以会有那种奇葩结果,乃是因为……
终于,韩老头的棋局也讨论完了,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快要傍晚的时分,大家也没有想到四局棋直接讨论了一个下午,更没有想到获益良多,感觉好像远比讨论名局的收获还多,更让他们震撼的是,姚悦墨短短时间内,颠覆了不少认知,仿佛在告诉他们,以前那样子下虽然没错,但是换另外一种“错误”下法,却也可以是正确的,一切只在于后续的下法。
“今日承蒙姚姑娘赐教了。”韩老头心悦诚服地道,完全不像之前那个说不在内院而跑到大堂来是为了提高大家水平的无耻老头。
孟老头笑着道:“难得韩老头会这么坦率。”
“哪里,事实而已。”韩老头无奈笑了笑,随后脸色有些凝重地看向姚悦墨:“姚姑娘摆的开局,好像与刚才和白多义对弈的人留下的开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