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姐,我这边还有点事,一会儿见。”
唐惊程挂完电话准备往窗口那边走,关略却抢先一步已经过去把单子取了出来。
“结果如何?”唐惊程问。
关略盯着单子,好一会儿:“阳性。”
“阳性是什么意思?”唐惊程其实应该知道,可当时脑子也整个都懵了。
窗口医生看这两人都一脸呆滞样,翻了个白眼,又是一对不负责任的男女!
“阳性就说明这姑娘有了,到底想不想生?不想生就趁早做掉,计生科在六楼,出门左转!”医生这话分明是对着关略说的,关略龇了龇牙,转身扫了医生一眼。
做掉?
做梦呢吧!
“谢谢!不劳您费心了!”
医生:“……”
关略拿着单子三两步便走到了唐惊程面前,唐惊程依旧一脸懵逼,关略抬手不客气地捏了捏她的脸。
“听到了没?有了!”
“……”
“这次不会再有错!”他口吻中已经带了明显的得意。
唐惊程甚至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出“看吧你已经逃不出我手掌心”。
妈蛋简直太让他占便宜。
“行了别捏了,有人在呢!”唐惊程扭了扭身子躲开关略的手指。
关略干脆一臂圈过去将她揽入怀中。
“走,去做检查!”
“什么检查?”
“你不是担心孩子会不健康?做一套完整的检查先看下情况。”
“……”
检查做完等报告出来已经临近中午,结果良好,只是医生也说了胎儿还太小,之后会不会有其他变数也说不准,不过目前情况都算正常,只是提醒唐惊程体质有点虚,贫血,偏瘦,要求回去好好调养。
结果关略紧张得要命,还没走出医院就已经给宁伯打了电话。
唐惊程跟在后面听他和宁伯的通话内容,简直无语。这男人粗起来简直粗到欠揍,可细致起来感觉又过于矫情,矫情到小题大做,受不了。
“喂…”唐惊程喊了一声,前头关略拿着手机回头,“下午我会带她回去,见面再说。”挂了电话,阳光四射而来,这男人站在太阳光下微微眯着眼睛,又揣着裤兜走回来。
“怎么了?”
唐惊程皱着眉:“你在做什么?”
“安排这几个月你在宅子里的吃住行!”
“滚蛋!”
他什么都没承诺呢,她就这么住过去算什么?
“我有答应要搬去你那住?”
“没有!不过市区那套公寓不安全,我下午已经安排人过去帮你搬行李。”
“所以这次又是通知?”唐惊程对光而立,脸色被正午的太阳照得有些发红,关略便将身子侧了侧,帮她挡掉一点光。
“又闹什么脾气?”
“我没跟你闹脾气,我在自己屋里住得挺好,不会搬你那去!”
关略眉头拧了拧:“原因?”
“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去!”
“可昨天这事不都已经说好了?”
“说好了吗?都是你一厢情愿,我可没答应!”唐惊程推开关略就往停车场走,关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追上去。
“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我只想住自己屋里。”唐惊程片刻不留,走得飞快。
关略心里开始糙得厉害,早晨起来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说变脸就变脸?
难道孕妇真的这么喜怒无常?
“行!”他压了压脾气,“你说吧你想怎样?”
“我就想你能给我一个……”唐惊程话说一半,顿住脚步,回头,关略站在与她一臂远的距离。
日光肆无忌惮地照下来,天气真的开始变暖了,草木转绿,可这男人脸上还是千年不变的表情。
他永远都能如此波澜不惊,倒显得唐惊程有些歇斯底里。
她至于这样?
“算了!”唐惊程哼了一声。
她向来不是矫情的姑娘,但在有些事情上她会钻牛角尖,而且是特拧巴自个儿钻进去就出不来那种。
关略见唐惊程话说一半停住了,走上前:“你要我给你一个什么?”
“没什么!”
自己开口要来的她才不稀罕。
关略见她脸色确实不好看,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严重,扶住唐惊程的肩膀:“要什么就说,缺什么也告诉我,我回头让人去办。”
他就一粗人,或许考虑不了那么多。
唐惊程见他一脸不明就里的真诚,只能喘口气:“没什么,就是饿了,找地方吃饭!
关略:“……”
两人刚上车,唐惊程的电话响了起来,又是虞欢喜。
“喂,惊程,你还在市一院吗?”
唐惊程看了眼坐在驾驶位上的关略,点头:“在啊,怎么了?”
“我也在市一院附近,刚好过来办点事,你要现在有时间就现在见面吧,姐请你吃饭。”
“……”
唐惊程想了想:“好啊,那在哪里见?”
“XX广场,离市一院也近,而且那边新开了间重庆火锅,我们去吃火锅怎么样?”
“不怎么样!”
关略突然抢了唐惊程的电话,她怀孕还想吃火锅?
虞欢喜听到电话那端突然转了男声,先是一愣。
唐惊程气得去夺手机:“喂,你这人怎么这样!”
关略也不搭理,用手臂挡住旁边张牙舞爪的姑娘,自己别过身子去跟虞欢喜通电话。
“虞小姐你好,我是关略。”
“……”
半个小时后,将军府的雅间,一张不算宽长的桌子。
关略和唐惊程坐一起,虞欢喜挺着大大的肚子坐在他们对面。
气氛有些尴尬,特别是虞欢喜完全没有料到会在这种场合见到关略。
“关先生,好久不见。”最后还是虞欢喜先打破沉寂,“没想到您和惊程在一起来,刚给惊程打电话的时候这死丫头也没说,要知道您也在肯定不会请吃火锅,原本我先生还说有机会一定要请关先生吃顿饭。”
虞欢喜讲话向来滴水不流,刚才她给唐惊程打电话说一起吃火锅的时候电话就被关略抢了过去。
抢过去后他直接在电话里替唐惊程拒绝了。
“她不吃火锅!”
最后这顿饭就变成了关略做东,三人一起在将军府吃。
虞欢喜只以为关略是嫌火锅太掉档次,面上过不去,在那如坐针毡,关略却一脸平和,翘着二郎腿,手指无意识地磨着面前空茶杯的杯沿。
“虞小姐客气,以后肯定有机会!”
“对,肯定有机会,到时候您带惊程一起去。”虞欢喜说话简直太聪明。不动声色就把唐惊程扯了进来,“我先生之前看过她的作品,特别喜欢,一直说要找机会认识,刚好前阵子我先生接了一部古装戏,需要定做整套首饰和头饰,想让这丫头出出主意,若她不忙也正好练个手,为下半年复出做准备。”
“复出?”关略眼色一凉。
虞欢喜接话:“是啊。之前在《半熟男女》的庆功宴上我和她已经初步聊过了,她想重新把工作室开起来,等手好之后就开始接活。”
关略眉头已经蹙紧,转身看了眼正在咬着酸奶吸管的唐惊程:“你答应了?”
“什么答应了?”
“重新搞工作室!”
“当然!”
“不准!”
“凭什么,你管我这么多!”唐惊程差点一跃而起,关略正要开口,服务员送了一壶茶进来。
虞欢喜见对面两人似乎要掐了,立即站起来接过服务员手里的茶壶。
“惊程你有话好好说,先喝点茶!”她知道唐惊程拧起来的时候脾气很臭,而关略应该也不是善主,如果这两人因为这事当场吵起来,虞欢喜怕这把火烧到自己头上,于是她便借着替唐惊程和关略倒茶的功夫开解。
唐惊程瞪了关略一眼,想着不在外人面前跟他掐,拿起茶杯就要喝,却被关略一手挡掉。
“什么茶?”他回身问还站在后面的服务员。
服务员紧张得要死,支吾半天才说:“好像是…普洱!”
“怀孕了不能喝普洱,去换一壶柠檬水!”。
虞欢喜差点感动到哭。
没想到这男人表面看着凉飕飕硬邦邦,可心却这么细,简直受宠若惊。
“不麻烦了,温白开也行,还是关先生细致!”虞欢喜嘿嘿笑着将茶壶递过去,关略接了转手给一旁的服务员。
“不麻烦,唐惊程怀孕了,医生交代吃住都得注意。”
虞欢喜像是一根刺卡在喉咙口,笑容蔫儿了,嘴角抽了两下,随后一脸大写的懵逼。
“你刚说什么?惊程怀孕了?”
关略点头,转而将唐惊程面前小半杯普洱倒进了垃圾桶:“上午刚去查的,怀孕两周。”
“天哪!”虞欢喜完全不敢相信,前段时间在庆功宴上见到她不说刚从外地回来吗,怎么这才一会儿功夫就怀上了?
“你的?”虞欢喜脱口而出。
“什么?”
“她肚子里怀的,你的…?”
“……”关略一脸黑线,“难不成她还有其他男人?”
虞欢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补救:“抱歉我就是一时激动,太不可思议了。这简直……”语无伦次。
难怪刚才他不准唐惊程吃火锅,也不准她出去工作。
“恭喜!”这话虞欢喜是对着唐惊程说的,唐惊程却嘴角抽抽,一脸的不乐意。
正好关略有个电话进来,他比了个手势出去,雅间里只剩下虞欢喜和唐惊程两个人。
“天哪天哪!”虞欢喜在关略面前绷紧的神经瞬间送下来,起身几乎将半个身子都挂在桌面上,伸手要过去捞唐惊程,龇牙咧嘴:“你跟他。真到这份上了?”
“什么份上?”
“就是…”虞欢喜一时也组织不出语言来表达自己心里的意思。
算了上床是肯定不用说了,当年杨曦一案那男人站在证人席上细数与唐惊程的一夜风流,台下几十人听着,媒体也曝了光,谁都知道这两人早就已经欲海翻腾过,而且按照当时关略的描述这两人某方面似乎还特别和谐,只是三年前闹得轰轰烈烈,最终也没个结果,三年后却突然又走到了一起,还有了孩子。
虞欢喜感觉这根本就像是书里的故事。
“就是什么?”
“就是…你真准备跟他结婚生子?”
想来想去虞欢喜也就想到了“结婚生子”这四个字。
唐惊程嘴角抽了一下:“你答对了一半!”
“……”
“哪一半?”
“后面一半,生子!”既然孩子有了她肯定会生下来,“只是结婚…”
“你不打算跟他结婚?还是他不打算负责到底?”虞欢喜这八卦的性格还是跟三年一模一样,唐惊程苦笑,摇头,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话啊,傻丫头这事可不是开玩笑,孩子都有了他得给个名分,总不能让你这么不明不白地生下来!”虞欢喜似乎比唐惊程还要急,只是硕大的肚子站着有些累,她又坐回沙发。
唐惊程低头咬着插在酸奶盒里的吸管。
刚才从医院出来后她说渴,又饿,胃里泛酸还吐了一回,关略便半路下车去超市,说给她先买点吃的垫肚子,可转一圈就捧了一大板益生菌酸奶回来。
“原味,我看过保质期了,很新鲜。你先喝两盒顶饥吧,其他我看好像你都不能吃!”
唐惊程不过就怀个孩子,到关略那就成了万千忌口。
都快被他气死了,酸奶顶毛线个饥,可没辙,有得吃总比饿死强。
唐惊程气鼓鼓地站路边一口气吸光了一盒酸奶,关略见了立即又给她拧了一盒,插好吸管递过去:“再喝一盒,不能多喝了。现在带你去吃饭!”
那盒酸奶就是唐惊程现在手里拿的一盒,原味,喝光了,吸管已经被她咬得稀巴烂。
“嘿,说话呢,别光吃!”虞欢喜又晃了下手。
唐惊程笑,想起关略抱着一大板酸奶站在太阳底下给她插吸管的情形。
“他和启冠不一样。”
“他当然和邱老师不一样!邱老师是艺术家,还是学富五车的大学教授,而他却是…”虞欢喜说一半停了。
唐惊程用手捏着被咬扁的吸管:“说下去啊,他是什么?”
“……”
“是地痞,是黑道头子?”
虞欢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可没这么说,但他毕竟不是良民。”
良民?亏虞欢喜能够想出这么一个不得罪人的词,可她说得又哪里不对?
唐惊程侧过脸去看着站在门口打电话的男人,身形颀长,面容俊冷,脾气不大好,也没什么耐心,而邱启冠永远温文尔雅,彬彬有礼,还会讨她欢心。
“一个是流氓,一个是绅士,他们是决然不同的两个人。”
虞欢喜叹口气:“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了,当年邱老师出轨我就一直觉得挺可惜,你说你们俩多般配啊,先不说兴趣爱好都相同,就说家世背景吧,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当年唐惊程和邱启冠的故事在圈内一度成为美谈,年龄相差悬殊的一对师生恋,站在一起却毫无违和感。
一个宠,一个闹,一起创造作品,生活工作都是万般美好。
“但你与他呢?”虞欢喜也看了眼门外的人,关略还在讲电话,似乎讲到了什么严肃的事,他眉峰竖起,眼里深寒的戾气就出来了,大概又有大事要发生。
他脾气不好,说到躁处便摸了烟出来点上,一口一口吸得很用力。
“我不是说他不好,他是九戎台的头把交椅,手里有权有势,金晟好多女艺人都削尖脑袋想跟他有一腿,他又长得好,这种男人很抢手,但在一起玩玩还行,图个刺激热闹,可真要结婚生孩子,你觉得合适?”
虞欢喜话意说得清明,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如今收掉一半锋芒结婚生子,真要说点道理还是很能戳人心。
“姐是过来人,有了孩子就得过日子,日子很长,而他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以后你们会面临什么事,这些你都必须考虑清楚。”
虞欢喜拍了拍唐惊程的手背,右手,包着纱布的那只。
“有些事我也知道一些,你这只手到底怎么回事自己清楚,我也不多问,但他毕竟身份在那,也不可能为了你和孩子从此‘归隐山林’。但夜路走太多难免会遇到鬼,指不定哪天栽了留下你和孩子,更糟的是仇家还要寻上门……”虞欢喜说得头头是道。
唐惊程噗嗤笑一声:“没你说的这么严重!”
“怎么没有,电视里这些事也没少演,现实可能还比电视更恶劣!”
唐惊程一愣,是啊,她这几年经历的事难道不比电视里演的还要残忍?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
“行,话我都已经说了。如果你还有其他顾虑就早作打算,趁现在孩子还不大。”虞欢喜看了眼门口还在打电话的男人,“不过我说这些也并不是让你一定要跟他分,毕竟绕了三年还能再绕到一起也算缘分,而且你们现在还有了孩子。”
虞欢喜说到孩子的时候又往后仰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笑,母性光环明显:“孩子为大,到这一步我还是盼着你们好的,而且邱老师走后你一个人单了这么多年,也怪不容易。”
绕一圈虞欢喜又绕了回来。
唐惊程捻着吸管苦笑:“什么都让你说了。”
“我只是把形势跟你分析了一下,决定权还在你自己手里。”虞欢喜又拍了拍唐惊程的手臂,“但还是那句话,欢喜姐希望你过得开心,之前听说你在缅甸出事我着实还难受了一阵。”
最后这句尤为真诚,唐惊程都有些被感动到了,反握住她的手,嗤笑:“真矫情!”
“聊什么呢聊这么开心?”关略已经打完电话回来,脸色似乎更不好了,唐惊程隐约觉得刚才那电话里有重要的事。
虞欢喜收了笑容:“聊以前的事。”
他稍点头“嗯”了一声算作回应,遂摁了服务铃催起菜。
一顿饭气氛吃得一般,关略在场合上不善言辞,唐惊程也不是热络的人,虞欢喜心里一直杵关略,所以话也很少。
三人勉强应付完这顿无聊的午饭。
虞欢喜借故先走,唐惊程与她道别,临行前问她预产期在什么时候,虞欢喜比了个“八”的手势:“夏天快结束的时候孩子就出来了。”
“那正好,天气不冷不热。”
“是啊,我先生说坐月子不用受罪。”虞欢喜摆摆手,“行了不用送了,我先走!”又看向关略。
“关先生回头联系,等您什么时候空了叫我先生约了一起吃饭。”
“可以!”关略稍稍颔首。
唐惊程不由取笑:“口口声声‘我先生’,嫁了人就是不一样!”
“去,你也早晚有这一天!”虞欢喜出门前还不忘打趣,“等你什么时候成了关太太,少不了跟我这样!”
本一句无心的玩笑话。搅得唐惊程耳根发烫,回头看关略,他却脸色明显微沉。
一时她心里簇紧,走到桌子前面。
“吃饱了?”关略问。
唐惊程懒得吱声,他也没留意到她的表情,只拿了椅背上的外套下来:“走,去你公寓!”
“去我公寓做什么?”
“拿行李,搬老宅去。”
“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
“凭什么,我那屋子怎么就不能住人了?再说我跟你现在算什么关系?我住哪里也要你来决定?”唐惊程干脆拉着脸往椅子上一坐,浑身的不爽劲。
关略用手捞了捞额头:“先搬过去,搬过去后我自然会跟你解释!”
“解释?你有什么解释不能现在说?”
“说了你听?你那地方不安全,小区人多眼杂,我很难防范!”
“你要防范什么?我又不是犯人,难道你还要把我二十四小时看住不成?”唐惊程真是浑身的火气,挠得关略差点气绝。
他又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口袋,掏出烟来才意识到不能抽,嘴里骂骂咧咧地只能将烟拧断,低头看唐惊程,她正气鼓鼓地趴在椅背上啃手指。
啃得他心里更加烦。
“别啃了!”关略扯掉唐惊程的手,“可能苏霑回来了!”
“你说什么?”
关略闷口气:“底下有人汇报昨晚似乎见他在车站出现过,刚才是警局那边打来的电话。”
电话是黄澎打来的,证实苏霑可能真的回了云凌。
之前他在美国或者缅甸都呆得好好的,在这时候回来不就等于找死?可他居然还真冒险回来了,出于什么目的?
关略抓不准,可越抓不准才越心慌害怕。
“不管你心里有什么别扭,先等苏霑抓捕归案再说,现在你先跟我回宅子。”
宅子那边毕竟都是自己人,而且独门独户,看护起来也比较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