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茹知道这男人脾气肯定好不了,凶巴巴地拽得要命,不过无端被他刺了一口心里难免觉得委屈。
她噘着嘴嘀咕“滚就滚!”然后就滚了,但滚到一半又被关略叫住。
“回来!”
“你叫我?”小茹回头。余沟边弟。
关略阴着脸往她面前走了两步。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茹脸色一变,继而很快笑开:“周茹,周公的周。含辛茹苦的茹。”
“好,周茹…”
“你还是叫我小茹吧,这样听着亲切!”
“……”
关略撇了下眉,脸色严肃:“周茹!”
“……”
“你怎么老在我面前晃悠?”
“因为……”小茹的手在空中画了一圈,“我查房啊!”
“你白天查房,晚上也查房?”
“嗯哼,你在医院呆多久,我就申请值多久的班,日夜兼程,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泡你!”小茹回答直接。身上那股韧劲啊…呵,关略突然想起三年前的唐惊程。
“你泡我?你知不知道像你这种小姑娘到我这会有什么后果?”
“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喜欢…”小茹突然脸色一红,“算了,反正大不了就跟你里头躺着的那位一样,不过我应该没她那么蠢,不会把自己弄到要瘫在床上的地步。”小茹信心满满。
关略脸色愈发不好看。
“喂。你把我叫住就为了问我名字?”
“滚!”
“嗤…只会这个字!”小茹翻了下白眼,也没再纠缠下去,转身走的时候嘴里嘀咕一句:“等着吧,我早晚把你泡到手!”
沈春光在医院又住了一周时间,前面几晚总被右手的伤痛醒,整夜整夜熬得睡不着觉。第二天起来睡衣总是湿了一身。
关略晚上在病房陪着,有时候看着帘子里她翻来覆去的身影真恨不得拿把刀剐自己一下陪她一起疼,或者她能够撒娇喊声“疼”也好啊,可这姑娘的性子特别拧,死活不肯坑一声。
熬到第三晚的时候关略终于看不下去,私下里找医生在她每天下午吊的营养液里加一针止疼剂。
所谓止疼剂其实就是吗啡,打完沈春光的伤口倒是不疼了,可轮到关略头疼了,这姑娘开始整夜整夜处于亢奋期,大半夜干瞪着眼不肯睡觉,非拖着关略陪她看电视。
看什么?无聊的肥皂剧!
简直了……
深更半夜整栋医院都没声了。病房里也熄了顶灯,就沈春光一个人坐在床上捧了只平板,屏幕的蓝光被床帘拢起来全部反射到她依旧苍白的脸上,她却看得极其入戏,像傻子一样从头笑到尾,笑声绝对激荡高昂,如果不是关略提前跟隔壁病房和值班护士打了招呼。大概所有人都会以为607住了一位神经病。
关略也由着她去。
她能笑总是好事,其余的他不敢再多去窥探,甚至醒了这么多天两人丝毫没有提及一点点绑架和以前的事。
关略知道自己有些难以启齿,不敢问她在范庆岩那里到底遭受了哪些,更不敢问她三年前那场爆炸和那个孩子。
至于沈春光,她为何不提?这点关略也难以理解。
不过人就是这样,当你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筋疲力尽,真相和过去还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是现在的平静和将来两人到底怎么继续下去,所以沈春光醒后两人相安无事。
她养伤,他在病房里照顾陪床,在外人眼里就是一对感情很好的情侣。
三四天后沈春光的精神好了许多,白天能适当下床了,医生说身体恢复得不错。
晚饭之后关略接了个电话要出去办事,沈春光当时正躺在床上玩手机。
“要不你就先走吧,晚上也不用过来了,没必要成天这么守着我。”她语气不咸不淡,视线还一直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关略只当她是随口说的,刚好他也想回去洗澡换身衣服,所以没多矫情,拿了外套就出门了。
事情办完已经晚上十点多,他回公园里冲了把澡,又把胡渣刮干净了,折腾完这些已经快要零点,他怕再回医院打扰沈春光休息,于是打算干脆就在公园里住一晚,可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小时,死活睡不着。
自从沈春光出事到现在他每天平均也就睡三四个小时,这么熬了一个月,突然让他安安稳稳躺在床上睡觉居然有些不自然,心里又担心那姑娘,最后还是折腾起来换了衣服再出门。
关略再度回到医院已经快两点了,一出电梯便听到某病房发出来的“惊悚”笑声。
知道那姑娘肯定又在看肥皂剧了,关略站在门口苦笑,正要推门进去,却见小茹抱着记录册从走廊另外一头跑过来。
“喂,真巧!”
关略黑了一脸,心想巧屁!
“又来查房?”
“嗯啊,不过顺便提醒你里面那一位,半夜三更能不能别笑得这么大声?”
“……”关略没打算理。
小茹却用手肘在他胳膊上蹭了蹭:“喂,你晚饭的时候没在?”
“有事?”
“也没什么事,就晚饭去给她换吊瓶的时候发现你没在!你不是天天在的么,怎么,跟她吵架啦?”小姑娘问得一脸期待。
关略拢了拢眉:“多管闲事!”走了,又把小茹一人晾在门外。
推门进去病房里暖气十足,护工一如既往地大咧咧睡在沙发上,还打呼。
顶灯也没开,就床边亮了一盏小灯,橘色灯光从布帘的缝隙里透出来,上面映着沈春光的轮廓,轮廓清晰,他忍不住用手摸过去,触手可及,那么真实。
“来了不进来?”里头的人突然出声。
“……”关略只能收回手,拉开帘子进去,沈春光就坐在床上,两条腿盘着,平板就搁在大腿上。
又在看电视剧,嘴角还蓄着笑。
“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爱情公寓。”沈春光没抬头,草草回答了一声。
关略知道这部剧,三年前他带她去普洱,在飞机上她也是看的这部剧,只是那会儿刚拍了第一季,也是看得像现在这样捧腹大笑。
当时关略还嘲笑她看这么没有营养的东西,好歹还是知名女艺术家呢,但她怎么回答的?
她说这是心理医生的建议,建议她没事可以多看看搞笑轻松的电影或者电视。
那时候沈春光的神经性紊乱已经很严重,之前一直排斥治疗,可看《爱情公寓》那会儿她已经在试图配合了。
关略不觉闷口气,想起来她曾经倒在自己怀里说过的那段话。
她说“关略,我会好好的,治病,复健,听你话,重新鼓起勇气去尝试着爱一个男人,不放弃。”
所以你看,原来曾经她也试图努力过,努力想摆脱命运对她造成的痛苦,可最后到底是谁毁掉了她刚刚燃起的希望。
“怎么来了就杵那儿不说话?”沈春光扯掉了耳朵里塞的耳机。
关略无力笑一声:“看完了?”
“嗯,刚看完一集。”
“就这么好看?”
“对啊,里面的人可逗了。”
“嗯,一个个都像神经质!”
“……”沈春光翻了个白眼,“你看过?”
“看过一点吧。”
“真的?不至于吧!”沈春光“嗖”地坐直,一脸不可思议,“你会有兴致看这种片子?”
关略别开脸刮了刮眉心:“难得,以前瞄过几眼,不过里面女演员质量都不是太高!”
“嗤——”沈春光又扔了一记白眼过去,“那是自然,怎么比得上你们金晟旗下那些模特和女艺人,一个个的都是九头身,还雾蒙蒙像小鹿一样的眼睛,我去,恶不恶心?”
沈春光最后一句明显在说雾菲,嘴巴可毒了。
关略被她刺得一时顶不上,只能剐着鼻梁,走到床边问:“演到第几季了?”
“第四季!”沈春光条件反射地回答,答完猛抬头:“你还真看过?”
“你觉得我有必要撒这个谎?不过第四季里的女演员也不行,不如第三季漂亮。”
“……”
沈春光无语,气得捞过耳机塞好继续看电视,心里却愤愤想,这男人还真是牲口,看个肥皂剧都满脑子花花肠子。
关略也不再说话,坐到椅子上耐心陪着,她看肥皂剧,他看她,这光井就像一场轮回。
三年前飞去云南的航班上,她也是这么塞着耳机在自己旁边看《爱情公寓》。
三年后在这间单人病房,夜深人静,她手里的平板上还是在播《爱情公寓》。
从第一季演到第四季,三年,他失去她的三年。
……
一周后沈春光可以自由下床了,身上的一些皮外伤已经基本好得差不多,脑袋里的淤血也快散光。
医生说已无大碍,只需要再坚持挂两天水就行。
最头疼的还是右手手指的伤,因为当时拔指甲的时候用的是蛮力,所以甲床伤得比较严重,加上伤口又被拖了好多天没有处理,发炎感染,经过一个月的治疗已经消炎,最疼的时候也已经熬过去了,关略约了医生三天后给她做甲床修复手术。
周五苏梵走私偷税案正式开庭,因为上面很重视这起案子,所以公开审理,同时有好几家网站直播了庭上审理的整个过程。
当时沈春光就坐在病房的阳台上,已经是二月初了,云凌逢了春,难得的好天气,眼前阳光明媚,她抱着平板看着似乎一夜白头的苏闳治作为主谋站在被告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