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略蹲在车子后面连续抽了四根烟,嘴里都苦了他才想到要站起来,可是长时间蹲着导致小腿发软,刚直起一点身子就往下瘫,更要命的是屁股着地,实打实地就一下子瘫到了地上。zi幽阁
这是一个十分狼狈的动作。以至于旁边过来取车的人都多瞄了他几眼。
大晚上一个男人坐在地上干什么?
可是关略不管了,拽紧拳头敲在膝盖骨上,最终没能站得起来,索性捧住膝盖将一条腿伸直,直接坐到了地上去。
等关略再度回到住院大楼已经是一小时以后了。
沈春光病房的门依旧紧闭,整个走廊都静悄悄的,他踱步过去,正打算推门,里面却先开了。
“九少爷…”出来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手里拎着几只保温盒。关略认得,这是关宅以前伺候阿喜母亲的柳婶,后来关钊荣去世后他母亲便离开了宅子,但柳嫂因为做事勤恳被宁伯留了下来,这几年一直在厨房当差,宁伯对她很信任。
“宁管家让我过来照顾沈小姐。”柳婶微微低头。
关略应了一声。
“还有刚才有人…”柳婶似乎还有话要讲,可关略没耐心听完便已经错身进了病房。
柳婶也不好再说什么。在门口摇了摇头,提着保温盒走了出去。余边尤圾。
关略刚踏进病房就听到里头传来讲电话的声音,拐过围在床边的帘子便见苏诀拿着手机站在窗台前面。
“抱歉田伯父,我这边有事还需要耽搁一下,大概半小时后到,你想办法拖一下…好。谢谢,那一会儿见。”苏诀挂断电话,转身见关略站在帘子旁边。
两男人相视一眼。
苏诀以为关略要说话,可他似乎只是提了一口气。
算了,苏诀知道他刚走了一位兄弟,于是将手连着手机一同揣进西装裤裤袋里,缓步走到床前面。
“她的检查报告你看了?”
“没有。”关略说实话,因为没时间,原本打算回去睡一会儿就来找医生,可突然接到老麦去世的消息,后面计划全都被打乱了。
苏诀也不能说什么。实在是关略脸上的消沉气息太明显,打击一桩接着一桩,他也不是铜墙铁壁的神啊。
“算了,我刚才去找过医生,也看了检查报告。”
“报告怎么说?”
苏诀似乎闷了一口气:“身上有多处软组织挫伤,右手五指甲床严重变形,建议要做修复手术。不然新甲会长不出来,不过现在还不能做,因为伤口浸水溃烂有炎症,必须等消炎之后才能做。”
关略稍稍捻紧手指,没吱声。
苏诀继续:“炎症导致发烧,加上她身体过于虚弱…”
“这是她迟迟没有苏醒的原因?”关略追了一句。
苏诀突然低头用手抚了抚前额。
“嗯?”
“不全是。”
“不全是?”关略眉头蹙紧,“什么意思?”
“她十年前出过一场车祸你知道吗?”
关略脑中恍惚了一下:“知道,她以前跟我提过。”
“那场车祸有后遗症,当时被确诊是脑震荡,脑中淤血压迫视觉神经,差点导致失明。下午我看了医生那边的颅脑ct,这次挟持过程中好像她脑部又受过撞击,所以有大块淤血。”
“有大块淤血会怎样?失明?”关略一颗心提了上来。
苏诀顿了顿:“不好说,可能失明,也可能失忆,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就这么躺着一直醒不过来。”
关略胸腔像是被一下撕扯开,呼呼的风往里面灌。
一直醒不过来?
“植物人?”
苏诀又用手搓了搓额头,表情也十分痛苦:“差不多就是这意思。”
“怎么可能!”关略不信,她只是手上受伤啊,怎么一下就会成了植物人,“我不信,她一定会醒。”
关略突然冲出病房。
607病房的医生呢?他要见主治医生。
他不信苏诀胡扯,苏诀懂个屁,可是冲到医生的办公室询问一番,得到的答案几乎和苏诀大同小异。
苏诀怎么会不懂呢?
他曾经是神经内科的临床医生啊。
关略一下子靠在走廊冷冰冰的墙上,天地都愠色了,黑夜怎么就那么长?
关略再度回到病房的时候苏诀已经走了,柳婶正躬着身子在给昏迷中的沈春光擦手臂,听到身后有动静便回头,见关略沉着脸站在门口。
“九少爷您刚出去了?”
面前的男人不啃声,目光虚虚沉沉。
柳婶便回过头去继续做手里的事,身上刚才已经擦完了,此时正在给沈春光擦手臂,左手臂,将宽松的病服袖子撩到肩膀上,纤细透白的一截露出来。
柳婶拧了温毛巾帮她细细擦拭,嘴里唠叨:“沈小姐的营养液刚输完,我看她一直在发虚汗,估计身上也黏得厉害,所以就想给她擦干净…哎,别看她还昏迷着,其实昏迷的人也是有知觉的,擦干净睡得也能舒服一点…”
柳婶边说边做,动作很是利索,一会儿就帮沈春光的手臂和脸都擦了一遍,替她又将被子掖好,这才回头,见关略还站在原地,她讪讪笑了笑,端着脸盆去洗手间把水倒了,又回来。
“九少爷您还没吃晚饭吧?下午宅子那边的司机送了吃的过来,宁管家叮嘱我一定要劝您吃。”
柳婶用纸巾擦着湿漉漉的手,边擦边留意关略的表情。
可他目光始终停留在床上,没什么反应。
柳婶只能叹了一声:“那我现在去把饭菜热一下,您稍等。”说完便又拿了保温盒出去。
关略这才一点点走到床前,床上的沈春光刚把脸擦干净,看上去睡得很平静,除了脸色苍白一点之外似乎并没有太多异样。
可就是太平静了才让关略觉得心慌。
他要那个鲜活犯拧的姑娘能够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关略拖了把椅子坐到床前面,沈春光因为刚擦过身子,所以两条手臂都露在被子上,右手肯定绑着纱布,五指都被一根根裹得圆胖,左手就挨在关略这一边,手指微蜷,小半截纤瘦的腕露在外面,上面缠着一圈红绳,一枚小巧的玉钥匙坠在下面,鲜红的颜色绑在她白皙的手臂上显得分外显眼。
关略将她的手捞过来,捏紧,瘦弱无力,可以摸到冰凉的掌心都是一层黏黏的湿汗。
柳婶热好饭回来的时候就见到这样一番情景:关略独自一人坐在床边,脊背微弯,手里捏着沈春光的五指,低着头,额头贴在她的手背上。
房内灯光白亮,蓝色的布帘上投下一具无助的身影。
柳婶摇了摇头,拿着保温盒悄悄退出了病房。
随后两日沈春光也一直没有要醒的迹象。
苏诀托人找了国内最权威的神经内科专家过来给沈春光会诊,可得到的答案依旧是一样。
“淤血难散,目前只有两种方案,第一种是保守治疗,挂水吃药看能不能把淤血散掉,但最终结果就很难控制,可能几日就能有效,也可能一直散不了;第二种便是实施开颅手术,但依照沈小姐目前的情况,手术成功的几率只有一半,也就是说极有可能她会直接死在手术台上。”
专家征询关略的意见,关略想都没想:“不做手术!”
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又如何?一分一厘一毫米他都不容许。
苏诀的答案也是一样,难得两个男人对某件事达成共识,谁能忍受看着她就消失在手术台上。
专家之后关略开始一天天消沉下去,短短一周时间他已经颓废得不成样子。
不洗澡,几天换一件衣服,胡子拉渣,两米之外就能闻见他身上的烟味。
最难过的就是雅岜,既要心疼关略,又要心疼躺在床上的沈春光。
“九哥,您好歹回去睡一觉吧,整天整夜地在病房里熬着,身体怎么吃得消?”
“回去吧,我和柳婶在这看着,您回去洗个澡,明天早上再来不行吗?”
“她看到您这样也会难过的,九哥…”
雅岜几乎天天都在劝,可床前的人似乎无动于衷,他就这么没日没夜地坐在病床前边,大多数时间都握着沈春光的手,看她睡觉,看护士给她打吊瓶换药,有时候亲自给她擦身子。
她身上也已经瘦得只剩一层骨头了,营养液一天也就挂两瓶,之前在范庆岩那又吃了这么多苦,能捱过去就已经是奇迹。
苏诀几乎每天也都会来,有时候是早晨,有时候会很晚,很晚大概是因为应酬工作,全部完了他再抽空过来。
每次来基本都能见到关略在,只是两人很少讲话。
柳婶一开始还不清楚苏诀的身份,觉得这男人还挺奇怪,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偶有一次苏诀因为太忙来不了她还会叨唠:“今天那个苏先生是不是还没有来?”
就连叶覃也来过病房一次,不过没有进来,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到关略独自一人坐在床前捣鼓什么东西,桌上好像摊着一堆五颜六色的塑料纸,他闷头认真地折着什么东西。
日子就这么被硬生生地过了下去。
沈春光一直没有醒,病房里的时光好像都停止了,每天都是差不多的流程和光景。
关略几乎把时间全部都耗在病房里,刚开始几天还能看到他眼里的痛苦和波动,可时间一久感觉他的表情都没了,俊冷的五官上像是绷紧了一层皮。
话越老越少,整个人也越来越沉。
周围所有人都像被压住了一口气,空气稀薄得窒息。
雅岜渐渐都不敢靠近病房,即使关略没什么话,可他觉得一切仿佛回到了三年以前。
三年前这男人刚得知唐惊程的死讯时也是这样,不说话,不痛苦,不伤心,可浑身都充满着窒息感,仿佛在自己身上裹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塑料膜,周围人都不敢靠近。
可这只是病房内的光井,病房外每天都有新鲜事发生。
苏梵的走私逃税案正式定了开庭日,主犯苏闳治即将面临宣判。
洪五和苏霑还在逃,洪五还未抓捕归案,但警方已经下了通缉令,同时美国那边有消息传来,苏霑失踪,怀疑已经出逃。
苏诀越来越忙,照理苏梵还没有解封,他应该没什么可忙的事,但他每次去病房看沈春光都是匆匆一顾,虽说关略在场他再呆着也没意思,可媒体上却有记者爆料,他近期与姚海政往来频繁,甚至有人拍到他深夜出入千慕珠宝的写字楼,私下与田信也交往甚密。
圈内人一致认为苏诀要“变节”了,这也是人之常情,苏梵经过这两件案子,即使解封肯定也是伤筋动骨了,一时之间情况肯定好不了,甚至可能要面临破产的危险,而苏诀手里也只有苏梵17%的股份,他总不能守着一所快要破产的公司,所以业内都传苏诀可能要另择东家了,千慕的总经理田信已经向他抛了橄榄枝。
至于叶覃,老麦走后尸体还一直留在殡仪馆,警方给她打了两次电话,要她配合录口供,可每次她都以精神状态不佳为由拒绝了。
这么一晃便是半个多月的时间,沈春光手指上的炎症消去了许多,但新甲还没长出来,医生说伤及甲床一时半会儿也不能长,好在她烧也退了,人却始终昏迷。
云凌的一月份特别冷,病房里的暖气开得很足。
关略还是每天大部分时间会留在医院,但下午三点到晚饭前那一阵便不见他踪影。
雅岜以为他终于要走出沈春光昏迷的阴影了,可有天来病房却发现关略左手手指和手背上都是一条条长长短短的伤痕,新的旧的一看就是被什么刀割伤。
吓得雅岜一下子叫出来:“九哥,您……您不能这么自残!”
关略冷冷扫他一眼:“神经!”
一月中旬的时候云凌街上已经开始有过年的气息。
那年春节来得比较早,关略看了下手机上的日历,再过三天便是农历新年。
沈春光又做了一次脑部ct,报告出来一切良好,淤血已经散了许多,这是好现象,可人却始终没醒。
除夕那天下午关略把柳婶和雅岜都支走了,大过年的别把人都拖在医院,他自己留下来陪床。
柳婶自然感激,她是云凌周边县里的人,除夕夜肯定想回去,可雅岜心里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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