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光睁着空洞的眼睛几乎震惊,她没想到这其中会牵扯这么多人。
“可是就算如你所说,这跟苏诀又有什么关系?”
“是跟他没关系,但我能这么快找到仓库地址全要谢他帮忙!”
沈春光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还听不懂?小武的尸体是在河岸草丛里发现的,但经过警方调查那里并不是第一作案现场,苏诀之前应该已经派人查到仓库的具体地址。所以故意用‘见你’当借口住在银杏村的院子里,夜里再找机会去河对岸查探,不巧刚好被他手底下的人发现小武的尸体,所以他便将计就计,派人将尸体扔到了草丛里面,而那间仓库就藏在离草丛大概只有两百米的一间老式地窖里…”
关略道出这些他一直隐瞒掉的事。沈春光却还是理不出一个平顺的逻辑。
如果小武的尸体真是被苏诀的人转移,故意移到仓库附近,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不合理呀,难道他故意要把仓库地址暴露出来。
沈春光摇头……
关略冷笑:“想明白了?”
“没有,我不信!”
“不信我说的话,还是不信苏诀原本也是一个阴狠毒辣之人?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也要将自己的亲弟弟置于死地?”关略一语点穿
沈春光的脚步不断往后退。
“在腾冲那次,他明明跟我说他不清楚苏霑的事,他说他什么都没查出来,他一无所知……”
“他一无所知?他把仓库地址都查出来了。他会不清楚苏霑在做什么事?或者确切点说他根本是有备而来,他故意把小武的尸体弄到仓库附近,目的是暴露仓库地址,从而让警方介入调查此案,只是很不巧,警方在现场取证的时候并没有搜到那间仓库!”
事后雅岜却因为小武的案子而找到了藏毒的那间地窖。
“所以你故意制造了一起爆炸案?”
“也算是替他达成心愿,既然他想让仓库曝光,想让苏家身败名裂,我就送他一程,所以你刚才说我坐收渔翁之利,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你口中所谓光明磊落的苏诀,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可以任意把自己的亲生弟弟送上绝路之人,所以你这阵子替他操的心算是白操了。苏梵遭此一劫他功不可没,估计他也已经算准了一旦仓库曝光他必定会受牵连。可这不是他的绝路!”
他的路在后面。这是他为苏梵和苏霑铺好的绝路。
只是沈春光还是想不明白。
“他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争来抢去无非一个利字!”
“可苏梵是他这么多年的心血,苏霑是他弟弟,就算他恨苏家人,他有必要把苏梵也搭进去?”
“那就要问他本人了,苏诀的野心绝对不止一个总经理职位和17%的股权,他要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或许哪天苏梵上下就不再姓‘苏’了!”
关略的意思已经讲得十分明确,沈春光需要扶住门把才能勉强让自己站稳。
这些年她经历过这么多事这么多人,也看过太多阴暗面,自以为已经百炼成钢,可得知这些真相之时她还是觉得心口颤抖不止。
人心啊,人心到底有多深才能见底?
她与苏诀在一起相处三年有余,可到头来她连他一点皮毛都不算了解。
这个平日里总是诸多冷清的男人,面部表情甚少,一度被沈春光暗喻为面瘫人,可心里居然在谋如此一场大局。
那她这次在苏诀的局里又充当什么角色?
沈春光寡淡笑,看着关略:“行,你们都狠…我自认玩不过你们……”她将手里那叠照片拍到关略怀里,转身出去。
两日后苏梵石料藏毒案正式开庭,沈春光没有被传唤上庭作证,也没有去旁听,但中午网上便有新闻曝光,因证据不足,公布苏诀和其余几位苏梵高管当庭释放,但苏闳治因牵扯到走私逃税一案,所以依旧无法脱身。
整个下午沈春光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她却一个都没接。
关略晚上回到宅子的时候她已经吃过晚饭,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她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抽烟,手机就放在脚边的矮桌上。
秋风朗朗,将她额头的卷发吹得飞起来,烟星火光之间她的眼眸却被夜色衬得分外明亮。
“听说今天你没去上庭?”
“听说?”沈春光哼笑一声,“你还派了多少人跟着我?”
“那倒没必要,只是我原本以为你肯定会去,所以早晨走之前还特意安排了司机和保镖。”
“那我是不是还应该说声谢谢你!”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不会介意!”
“……”
沈春光一时又被他正儿八经无耻的样子逗笑,嗤一声,有些无奈。
关略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两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围史呆弟。
短短半根烟的功夫她手机屏幕已经亮了七八次,只是早就被她调成了静音,只屏幕亮,其余都没什么影响。
沈春光依旧慢条斯理地抽烟。
手机亮到第十三次的时候关略终于耐不住。
“为什么不接?”
“不想接!”
“就为了他没跟你说实话?”
“不是,就单纯不想接。”
她不知道接了该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什么,原本这就是他一早设好的局,亏她这阵子还百般替他担心,到头来却一起被他算计了进去。
屏幕连续闪了十几秒之后又暗了,屏幕上显示这已经是今天第74个未接电话,来自同一个号码。
沈春光无动于衷,继续抽烟,只是抽得有些猛,快抽完的时候手机又开始闪,她还是没有要接的意思,旁边关略却有些糙了。
“不接?”
“不接!”
“行!”
妈的不想接就爽快点,他自己抽了沈春光的手机过来摁了“接听键”。
“喂,她暂时不想接你的电话,麻烦别再打过来了!”遂后直接替她按了“关机”键,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
手机被关略丢到她腿上。
“多简单!”
“……”沈春光无语,瞪他一眼,拿了手机和烟缸就转身进屋去,起身之时还丢了两个字——“毛病”。
关略被她气得够呛,这姑娘简直有恃无恐,难伺候得紧。
不过见她没接苏诀的电话心里多少有些美。
就先这样吧,他觉得有些事他暂时还没勇气。
那晚沈春光回房后便没再出来,关略也没再去找她,难得睡了一夜安稳好觉,却在早晨五六点的时候被电话铃声吵醒。
一看是雅岜的电话,关略睡意也消了几分。
“喂,九哥,出事了。”
“嗯。”他口气照常平稳,这么早接到雅岜的电话已经有所预料了,“什么事?”
“那司机死了。”
“死了?”关略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昨天夜里,尸体是在一间小旅馆发现的。”
“死因?”
“注射毒品过量,发现尸体的时候针管还插在身上!”
关略听完用手揉了揉脸,雅岜一时也不敢出声,好一会儿才听到电话那端“噼啪”一下,应该是他点打火机的声音。
“九哥…”
关略抽口烟,雾气浓浓将睡意全部驱赶干净。
电话里又是一通沉默。
“有没有查到货是哪儿来的?”
“查到了,之前派去盯着他的人有看到他跟白鹿山庄的人接触,货就是从对方手里拿的,高纯度海洛因。”
“一次的量?”
“底下人没太看清,当时是晚上,不过底下人说应该不止一次的量。”
“那有没有在小旅馆的房间翻出剩下的海洛因?”
“没有。”
关略似乎有些了然,抽口烟,用手指刮了刮眉心:“好,那说说你的看法!”
雅岜又是一通沉默,几秒之后才开口:“九哥,您怀疑是人为?”
去他妈的人为!
关略直接掐断了电话,猛抽了几口烟下床,穿着裤衩打着赤膊在房间里踱步。
一圈,两圈,三圈…床头那束玫瑰开得正艳。
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
……
沈春光睡得正香之时被敲门声吵醒,不情不愿地从椅子上捞了件睡袍去开门。
“谁呀?”
这么早,外面天还没大亮呢。
沈春光糊里糊涂地将睡袍披在身上,门打开,却见关略一身T恤裤子站在门外。
“你赶大早来…”话音还没完,门外那人已经挤了进来,一臂将睡意朦胧的沈春光揽到怀里…
妈的大清早来,大清早你干啥来了?
沈春光的下巴被迫搁在他硬邦邦的肩膀上,身子被他拢得很紧。
“喂,你松手,又发什么神经!”
关略却揉着她的后背几乎要将怀里的人镶到身体里,如果连最起码的生命保障都不能给她,他还谈何“珍惜”和“拥有”。
“怕吗?”
“什么?”
“在那辆出租车掉进水里,你发现连门都打不开的时候,怕吗?”
这是事发这么多天两人第一次提及这件事
沈春光趴在他温厚的肩膀,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烟草味道,突然觉得又难过又好笑。
“还好,不算太怕,怎么大清早突然跑来问我这种问题?”
关略搂着沈春光软软的身子,将脸埋在她颈窝里重重吸一口气。
好一会儿,听到他微哑的声音:“因为我怕…”
“你怕什么?”
“怕很多事情再重来一次。”
“……”沈春光一时失语,只是也不再动了,任由关略这么抱着自己,难得他愿意这么肉麻地抱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