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洞察之眼张开的那一刻,夜宸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六个一模一样的徐彦达!
六个徐彦达站在城头,一字排开,动作和神情皆一模一样。
“什么?!”那一瞬间,夜宸立刻想到了有人对他启用了幻术,洞察之眼动足目力,赤青双瞳内腾出熊熊双色火焰,在眼瞳内绕行一周,忽的裂瞳而出,光芒大涨,射向对面的城墙。
在极强洞察之眼的窥测下,六个徐彦达的幻影开始移动,融合,由六变四,四变二。
二变一!
在夜宸刚要松指发箭的那一瞬,城头上的徐彦达然张开眼睛,向着他这边望了一望!
两个人的视线瞬间交接!
夜宸忽然觉得,他的目光竟然能穿透徐彦达眼球,穿过覆盖在眼球外的纤维膜,层层交织的血管膜,一直透视到徐彦达眼球的最深处!
徐彦达的眼晴里,无限幽深,夜宸运足目力,穿透那长长的黑暗,才在黑暗的最尽头处,发现了一点圆形的亮光。
那点亮光越来越大,似乎越来越近,渐渐的看的清楚了,白光中生长着一株参天大树,树枝上长满了碧绿色的人掌形状的叶子,不停的颤动着,中间夹杂着紫粉色的球形花朵,树身周围飘拂着无数的紫粉色的花瓣,整棵树不断的散发出光芒,缤纷绚烂。
树下,一袭红衣翩飞,如同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红衣人忽然回过头来,白玉般的脸上,凤目倏的张开,如同黑夜中陡然睁开的恶魔之眼,两只眼睛中放出璀璨的白光。
夜宸刚想靠近再看清一点,忽觉左眼眶中落入一粒紫色的树种,顿时左眼一阵刺痛,似乎被一个刺球刺中一般,他“啊”的一声捂住左眼,视线在黑暗的甬道中飞速后退,瞬间从徐彦达的眼球中抽离,跌下马来!
“将军!”两名近卫连忙上前,将夜宸扶起。
“那是什么?……”夜宸望着站立在城头的徐彦达,喃喃自语,由于震惊而万分诧异。
徐彦达却仿似不觉般,抢过一名被火箭射中的羽林郎手中的雕翎刀,将沿着云梯而上的魔族士兵砍翻,那名士兵“啊”的一声,顿时从高高的云梯上跌落,落到地上,摔成肉酱。早有羽林郎奔了过来,补上了刚才死去的士兵的空缺,徐彦达便急急往另一处奔去。
夜宸摇了摇头。
“刚才那幻术不是由徐彦达发出的,区区一个武修,不可能有那般高深的幻术,连我都差点儿着了道儿……那是,”他赤瞳中猛然光芒亮起:“那应该是幻国闻名遐迩的大祭司幻若尘,以元神潜入了徐彦达的神识之中,替他挡住了我刚才洞察之眼的攻击!”
他捂住青眼,眉头微微皱起:“能以幻术挡住我黑神器洞察之眼的攻击,这名大祭司,幻术实在是神鬼莫测啊!……”
幸好自己的青眼,也是极为霸道的黑神器,否则这只眼睛,便要废在这位大祭司的元神攻击之下了!
夜宸揉了揉青眼,感觉剧痛略减,传令:“将卫潇带过来!”
部下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将卫潇拖着铁镣带了过来。
夜宸令人在正对城头的地方,立起一根丈余高的木柱,将卫潇绑在柱上,喝令一名军士持着牛耳尖刀,将刀尖对着卫潇,命人在城下大喊:“徐将军,你每杀我魔族一名士兵,我们便在你们卫将军身上刺上一刀!”
话音未落,便有数名魔族士兵从云梯上翻堕,掉了下来,那名持刀的军士便将尖刀对准卫潇的胸口,一刀刺入,却止入一半,那刀极薄、极锋利,抽出来时,伤口细小,血流出只有一寸。
他的手不停,顺着刀锋就在卫潇的胸口上又是接连四刀,仍然只流血一寸。
卫潇咬牙忍住疼痛,皱一皱眉,却不吭一声。
“卫将军!”城头的徐彦达看见,目眦欲裂,大声吼道:“都停手!都停手!”
正在拼命阻挡敌军进攻的羽林军,听到主帅号令,齐齐住了手。
一名魔族士兵趁机攀上城头,一刀将最近的一名羽林军斩杀!
“不要停!”卫潇咬牙,他一开口,咬破的牙床鲜血从唇边流下:“羽林军不可为我一人停战,任人宰杀!”
“可是……卫将军!……”徐彦达看着自己曾随之征战、受过他传授无数兵法的上司,满是硝烟血污的脸上,眼泪终于忍不住哗哗的流了下来:“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受此惨无人道的凌迟酷刑啊!”
卫潇抬起眼,看向城头之上的部将,遭受苦痛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是我劫数难逃,我们都……别无选择!”
那一丝微笑,是安抚,也是鼓励。
“卫将军!……”徐彦达泪如泉涌,蓦的在城头双膝跪下,拜了三拜:“此战若能胜,徐彦达愿为将军以死相殉!”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喉中颤抖着发声:“开战!”
“刷刷”无数的*包和砖石被投了下去,刀兵之声再起!
在魔族大军猛烈的攻击下,双方死伤惨重,眨眼间已有数千人伤亡。
手执牛耳尖刀的军士,一丝不苟的执行着刑罚,卫潇的身上,被一刀一刀刺入,切痕密布,血从切口中流出,如同树枝般在身上交织出纹路。
“你那行的什么刑,那是在绣花吧?滚开!”那个手执牛耳尖刀的军士,忽的被一个身材高大强壮的魔族士兵一脚踢开,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短刀:“让我来教教你怎么用刀可以让痛苦强烈十倍!”
他对着卫潇的肋部,一刀狠狠的刺了下去,鲜血顿时如泉水般涌出。
卫潇痛得上身向下弯了下去,一张嘴,喉中涌出的血水全部喷溅到了地上!
那名魔族士兵满意的欣赏着卫潇痛苦的模样,刚刚得意洋洋对着鲜血淋漓的刀尖吹了口气,却被夜宸的一声冷喝给震慑住:“风野,如果这场战争还没打完之前,卫潇就先死了,那么他受了多少刀,我就用多少刀杀了你!”
“是!……将军!”那名唤作“风野”的士兵哆嗦了一下,赶紧毕恭毕敬的朝着他行了一个礼,低下头,一双眸子里却暗中流露出桀骜不驯的光芒。
回过头,一双充满恶意的眸子又瞄准了卫潇。
冤家路窄!
这个风野,正是之前卫潇和白浅予在断垣屯上撞上的那个狂傲的魔族士兵,那时便与卫潇结下了梁子,一有机会便欲置卫潇于死地。
他仗着一副高大的身板和矫健的身手,在大战之中屡屡死里逃生,立下战功,如今已混到了中郎将的位置。
通常久经沙场考验的老兵,对人体的要害十分清楚,知道怎么一击毙命,风野手持牛耳尖刀,对着卫潇一刀一刀狠狠割下,却小心翼翼的避开可以令他致死的部位,这一场郦都城守卫战,打得如火如荼,照在城头的夕阳,仿佛也已支撑不下去,收敛起了最后一丝光芒,沉入了地平线。
卫潇的身上,已被割下数千刀,伤口密如鱼鳞,体无完肤。
他望向城头的方向,想要说一句什么,却已气息奄奄,头慢慢的垂落,风野将耳朵凑近他的嘴边,才依稀听见几个字:“徐将军……防止……声、东击……西啊!……”
风野抬起身来,撇了撇嘴:“自顾尚不暇,还有功夫管战场上的事!”
这时,交战的双方,几乎都已精疲力竭,却仍在苦苦支撑。
忽听兵士来报:“报!——将军,木华黎将军已攻破西门宣直门,一举攻破外城,突入内城!”
“是么?”夜宸闻言,苍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难得的笑意:“郦都城的防线终于被我们打开缺口了!……速令大军停止进攻宣穆门,全线转移,从西门突破入城,一举拿下郦都,倾覆幻国!”
西面的宣直门告破,正在指挥国都守卫战的徐彦达几乎同时收到消息,大惊失色!
“我明白了,夜宸在这里拖住我的兵力和注意力,实际上是将真正的进攻点集中在防守最弱的宣直门,一举攻破!”他只觉胸闷气短,快要喘不上气来:“我中计了!国都……守不住了啊!”
刹时间,一代忠将的双目中流出血泪,望着苍天,咚的一声仰天倒了下去,与世长辞!
“徐将军!徐将军!”幻族将士纷纷冲了上来,围着徐彦达的尸体,人人眼中流下泪来,他们,不仅是在悲哀着主帅的逝去,更是悲哀着这个他们誓死捍卫的国都城,很快便要被攻破了!
城下,魔族大军已经大量的向西边的宣直门方向转移,重甲骑兵率先上马,驾马冲了过去。
当夜宸的黑骏马经过卫潇身边时,风野目光闪动,小心翼翼的问道:“将军,已经执行了四千五百八十一刀,是否可以……?”
“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夜宸妖瞳扫过他,冷哼了一声:“若胆敢背着我杀了卫潇,我立刻便让我替他陪葬!”
“是!”高大的魔族兵士立即双足并拢,乖乖的应了一声。
“可是,”他抬起紫色的眼眸,目中闪着狡黠之意,看向自己的主帅:“将军您的声东击西之计,刚才似乎已经被他看破了呢!”
“是么?……”夜宸看了一眼木柱上浑身血痕的卫潇,苍白的脸上,眉头微微皱起,计谋得逞的快感,忽然间便消去了一半:“留着他,终究是个祸害啊!……”
“那,”风野趁机得寸进尺,献计道:“不如将咱们军中的毒药‘火焚天’给他用上一点,再加上将军您的‘杀生光’,灭绝他的生机与灵力,将军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夜宸微微一笑:“看不出,你小子倒有几分灵光,随你吧!”打马而去。
“是!”风野抱起了双臂,恭送主帅离去,眼中不禁流露出三分喜色,七分残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