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一行五人,在一个威严老者的带领下,步入了石头场中。
所有的魔族士兵见到那名老者,纷纷自觉的让开一条道,一直让他走到了夜宸的对面。
连一向目中无人的夜宸,看见这名须发皆花白的老者时,也略略收敛了锋芒。
“是什么风,把我朝重臣、国之栋梁顾首辅吹到我这荒凉戍边之地啊?”夜宸薄如刀锋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冷的笑意:“顾首辅不在朝中辅佐魔君殿下饱读经书,将养天年,跑来这野风如刀的不毛之地,也不怕被风吹坏了身子?”
“老夫身子骨还硬朗,就不劳夜宸将军关心了!”内阁首辅顾鼎臣一向与夜宸在朝廷之中针锋相对,对夜宸的冷嘲热讽再也熟悉不过:“近日老夫奉旨南巡,主兴修引漳渠水利工程一事,泄塞疏洪,听闻将军这里热闹得很,所以顺路过来看看。”
“顺路?”夜宸笑了起来,墨晶眼罩上的青、红光芒开始闪动:“从引漳渠到我这断垣屯,途中要经过两郡一县,即使车马劳顿,马不停蹄,也需一天一夜才能赶到,——顾首辅可千万不要告诉我这顺的是哪一条路。”
“呵呵!”顾鼎臣接过随从替地的毛巾,擦了擦手,他这一天一夜,确实赶路辛苦,枣红色的缎衣上尽是尘灰褶皱,面上虽略呈病态的苍黄色,神色上看来却仍不显一丝疲态,双目炯然有神:“听说将军抓住了一名幻族派来的刺客,正在严刑审讯,此等军国大事,乃你我份内之责,老夫既有耳闻,焉能不立刻前来,查明就理的?”
夜宸的墨晶眼罩对着这位年近七十的内阁重臣,似是在审视:“朝中传言,顾首辅得了黑疸之症,此病少气懒言,令人食欲减退,畏寒少汗,我本欲前往探视,无奈身在军中,无暇分身,今日观之,顾首辅倒是精神矍铄,一路风尘仆仆却未见倦容。”
“不劳将军费心,”顾鼎臣语声铮然有力:“魔君得知老夫染恙,已先后派了几名医术国手前往探治,区区小疾,自然不在话下,现下老夫身康体健,自然感赖魔君顾念之恩,亲自请旨南巡,以残躯报效帝国!倒是将军,”他话锋一转:“在这朝廷鞭长莫及之地,可不要只手遮天,一意孤行,做出于我帝国之大不利的事体来啊!”
“哦,”夜宸的语气平淡,冷冷一笑:“顾首辅年纪虽然大了,倒还是耳聪目明,千里之外的消息,居然这么快就传到你的耳朵里去,”语声一凝:“——莫不是我这帝御军中,也有顾首辅的耳目吧?”
他的身后,那个名叫“天歌”的士兵,夹杂在一群魔族士兵之中,面上的神态自若,仿佛跟所有的普通士兵并没什么两样。
“看来我这帝御军中,真该好好清理清理了!”夜宸语声一寒:“能潜入我亲率的帝御军,顾首辅安插的这枚棋子,可是不简单!”
“是我!”白浅予忽然站了出来,一字字的道:“送信给顾首辅的,是我!”
墨晶眼罩忽然转过来,对着她。
白浅予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双目与之对视。
“哦?”夜宸冷淡的语声中充满了狐疑:“那么你这个什么法术都不会的凡族女子,是凭什么能将消息传递出去的呢?”他语声一冷:“从顾首辅收到信赶到这儿来,你传递信息到他手中最多只有三个时辰,而这中间,却隔着千里之遥!”
墨晶眼罩上的青、红光芒又开始流动了起来,充满着审视的意味。
似乎白浅予一个回答不对,这里有些人将遭受到噩运。
白浅予摸了摸腰间的符纸,——那是临行前,幻国国主流梦影送给她的一只符纸鹤,用来传讯之用。她冷静的将它抽了出来,托在掌上:“就是这个。”
夜宸冰冷细长的手指伸上前来,刚刚触碰到白浅予掌中的符纸鹤,仿佛是感受到了他指尖上传来的危险气息,符纸上突然传来一声长鸣,跟着红光闪动,空中现出一只高达丈余的白鹤,那只白鹤丹顶黑尾,浑身羽毛洁白,只是整个形体的边缘却闪动着一层朱砂色的红光,正是一只朱砂笔点化而成的白鹤。
白鹤围绕在白浅予身边,长唳数声,忽的振翅飞起,长长的尖喙向着夜宸猛啄了过来,显然已经把夜宸当作了敌人。
夜宸墨晶眼罩下的眉头一皱,盘旋在他头顶的白头鹰立即感知到了主人的心意,忽的俯冲了下来,浑身泛起黑光,一头撞向白鹤,那只闪着红光的白鹤在它的冲击之下,红光顿时碎裂,化作一只黄色符纸,跌落在地上。
然后它飞回到夜宸身边,敛翅落在了他的肩头,左顾右盼。
亮黑如宝石的鹰眼,显得异常凶猛。
夜宸伸出一只手,轻摸鹰腹,似是在赞赏它。
然后他目光冰冷,透过墨晶眼罩看着白浅予:“以后不要玩这些小花招,你知道,我的耐心很有限!”
白浅不说话,手上却握了一掌心的汗。
她感受到步天歌似是无意中落过来的目光,满是赞叹之意。
夜宸转过身,看向顾鼎臣:“顾首辅此来,是想要我放了卫潇么?”
顾鼎臣刚要开口,他却一挥手:“如若杀了他,将会引发我大帝国与幻之灵国的战争、生灵涂炭之类的话,就不必说了。家国大义、国库空虚、穷兵窦武之类的言论,我平常在朝堂之上,也听顾首辅说得腻了——若没有什么新鲜的理由,”他冷冷的看着顾鼎臣,言辞中透出咄咄逼人的气息:“顾首辅就请回吧!”
这无异于是已经下了逐客令。
他与顾鼎臣共立朝堂,文冠武首,为当今魔君之左膀右臂,势力相当,虽然针锋相对,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何况在这边远之地,顾鼎臣更加奈何他不得。
顾鼎臣看着他,厉声道:“夜宸将军,你莫要忘了,老夫乃是奉旨南巡,代魔君巡察天下,所至之处,有如魔君亲临!”
“哈哈哈!”夜宸忽然昂头大笑了起来,象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等他笑够了,他才回过头来,迎上顾鼎臣的目光,淡淡道:“代天巡狩,那又如何?你难道忘了,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奉旨巡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