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那个看起来最年轻的屠夫在听完少年的讲述后,喝了一大口伏特加,他大笑了出声,“你还真是奇怪,一边迷恋着死亡,一边又想上天堂。你会不会太贪心了点?”
少年饮了一口马提尼,喃喃了几句,“我自己也知道啊!可是,我就是……”
另一个屠夫,醉意朦胧,他身子半靠在吧台上,把杯子重重地一放,冰块绕着杯底转了一圈,声音清脆。他伸出手指,胡乱地指向少年,边打嗝边说话,“这有什么好烦恼的,嗝,既然神父赦免了你一半的罪,那就说明,嗝,你只有一半的身子,能上天堂呗!”
最高的那个屠夫,意识最清醒,他听到同伴说的胡话,笑了笑,“哪有一半的身子上天堂的这种情况,这少年又没缺胳膊少腿的,你啊,喝多了。”
喝得烂醉的屠夫,把肩膀支撑在吧台上,他抬住自己的下巴,不高兴地反驳,“谁说我喝醉了?嗝,我没醉!而且,怎么就没有一半的身子了?嗝,就算他没缺胳膊少腿的,把它们都切掉不就行了。嗝,全部切掉之后,不就只剩半个身子了?”
高个屠夫摇摇头,想要把同伴手里的伏特加夺过来,“你啊,是真的醉了,听听你自己说的这叫什么话?”
烂醉的屠夫不依,他把手里的酒杯举得更高,躲避高个的抢夺,“你这个傻子,亏你还是个屠夫!嗝,我们把猪切成一半,那就叫半只猪。嗝,我们把人切成一半,那就叫半个人。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高个屠夫没法反驳,只能简单地回应,“总之,这就是不对的啦,你不能把一个人当做猪来切割,这样是不对的。”
“怎么就不行了,嗝,我觉得我说得很对,小少年,嗝,你干脆啊,把你自己切成一半吧!”他说完,就醉倒在了吧台上,头枕在两只手臂上,轻微地打鼾。
“总算是消停了。”高个子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他点火,劣质的香烟味在酒吧里碰撞,细长的烟卷上,粘着几丝血迹,多半是屠宰的工作留下来的。
少年看着那一抹暗紫,心中想着男人荒诞无稽的话语,若有所思。他思忖了片刻,对高个子男人说道:“请你们,把我切成一半吧!”
高个子一口酒还未咽下,便被少年的话语,惊得一阵咳嗽。烈酒灌入气管,复又嗑得更甚,他有点惊恐,“你怎么也跟着说胡话?”
少年摇了摇头,眼里有光,“我不可以自杀,但我又迷恋死亡,请你们来杀了我吧!神父说我有罪,只愿意宽恕我一半的罪孽。那就把我一半的身子,投入无间的地狱去吧!”
“我不会这么做的,”高个子斩钉截铁,“你是人,不是猪。杀了人,我良心不安。”
“求求你了,我早就想死了。我想感受死亡的感觉,这是我的愿望。如果你愿意,可以把我当成屠宰的猪。”
“这样子……太不正常了,”高个子表情有些松动,“我从来没有杀过人。”
少年感觉到了高个子的犹豫,乘胜追击,“我是自愿的,我会写明这一切。”
最年轻的那个屠夫,戳了一口酒,驱散体内的寒意,“要不,我们就帮帮他?”
少年满含希望,“求求你们。”
“好。”
齐宇声音越来越低沉,当他说完最后那个“好”字后,声音已经低到了谷底。低得不像是从声带发出来的声音,倒像是什么昆虫的共振。
鑫子和阿城二人听得入迷,久久地忘了言语。躺在床上的刘波更是不用说了,他本就说不出话。
所以沉默,在空中一时盘旋个不停。
刘波在男人讲述的故事中,已经瞥见到了自己的结局,遂两眼瞪得大大的,颤抖个不停。带着滚轮的小床,在这不断的发颤中,竟被带着缓缓地移动了几厘米。
他们要把我切成一半?这是什么恶心的游戏?
双手双脚剧烈挣扎,妄图冲破束缚的镣铐。啪嗒啪嗒,金属碰撞的声音。
少年眼眶红得带血,两条眼泪,从面孔滑下。在挣扎中,他的双手双脚,被勒得很紧的皮带,磨出红痕,皮肤被擦破。
“呜呜呜呜呜呜——”他呻吟个不停。
“这就是我们遇见少年的故事,”齐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做了个结尾,“我们答应少年,要完成他的所愿。”
“现在,我们要开始了。”齐宇一边说着,一边从一旁的桌上拿出了三副皮质手套。
三人戴上后,倒像是准备做手术的医生,内里却是衣冠禽兽。
“我们……要取下少年的一半。”齐宇说着匪夷所思的话,从台子上挑选起了什么。
刘波毛骨悚然。
远处的笔记本屏幕,评论开始疯狂地滚动。
一群人终于等到了好戏的上演。
“先是……眼睛。”齐宇从台子上,找到了一个架子。他把架子套在了少年的头上,这个架子,是用来固定住少年的眼皮的。
一上一下,分别夹住了少年的上下眼睑。少年的右眼,在外力的控制下,并非本意地睁得大大的。
长时间不能闭合,眼睛开始泛酸。泪水倾泻了出来,来缓和眼球的酸痒。
鑫子拿着一个勺子状的物体靠近,他手中的东西特别像是用来挖冰淇淋的金属勺子。银质的长柄,在莲花灯的照耀下,反射着冷冰冰的光,和少年耳间的月牙,一唱一和。
刘波剧烈颤抖,刚才打过的一剂药,好像被恐惧稀释得淡如水。
勺子贴近了眼球,鑫子手腕一转,深深地,犹如在挖冰淇淋一样,剜下了少年的右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刘波这一次,终于是喊出了声。
液体的声音,吧唧吧唧。
尖叫声,回荡在房内。
刘波剧烈地颤抖,小床抖动个不停,在少年的扑腾下,好像要散架了一般。
“啊啊啊啊啊啊——”没有了眼球的眼皮,在架子的作用下,还紧紧地被拉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