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城墙上。
“什么时辰了”
“罗爷,辰时末了。”罗艺点了点头,抹了把汗,瞧着城外正在弥撒的敌军,神情变得十分凝重,这架势他可是见过的。靡靡之音令人昏昏欲睡,瞧着却又虔诚肃穆,一个个戎装士兵排着长长
的队列,走到穿袍服的牧师面前,接受祝福,瞧着还颇为隆重。
“啥意思”
“出殡么,丧气”城墙上明军纷纷议论起来,议论声中,罗艺心中却有些发凉,十分忌惮,日子似乎回到了雅库茨克城中,那场旷日持久的血战。当日之战每当魔音灌耳,便代表着接下来
的战斗,一定是血腥残酷的。环顾左右,暴风肆虐过后,城墙上的大部分防御设施,都被吹的七零八落,这必是一场血战。
折腾了大半天,福音弥撒才结束了,有节奏的鼓声响了起来。
有节奏的鼓声中,集结起来的礼兵先行,盛装打扮的礼兵瞧着战鼓,吹着风笛走在最前头。
“常胜利,沐荣光,孚民望,心欢畅,治国家,王运长”响亮的军歌震动四野,礼兵后头跟着大批戎装军官,军官后面跟着成群结队的士兵,都挺着腰杆,抱着火铳,组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在尸横遍野的旷野间,不紧不慢的
行进。城上明军竟一时鸦雀无声,死一般寂静,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
罗艺深深的吸了口气,吐出三个字:“龙虾兵”龙虾兵就是英吉利常备军,不料,在这遥远的美洲大陆,竟然见到了整整一个龙虾兵军团。热汗从铁盔上流了下来,严正军阵带来的强大压力,让明军士气有些跌落,很
快便有人按捺不住,大吼了起来。
“汉家战士百万兵,起”城上,很快也响起军歌嘹亮:“汉家战士百万兵,将军兼领霍嫖姚。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胡
无人,汉道昌。”
“胡无人,汉道昌”城上,城下嘹亮的军歌,和城外整齐的鼓声,交相辉映,便如罗艺这样的百战老将,心中亦是热血沸腾。大明本来是没有军歌的,昔辽王马城在靖安堡练兵,尊汉唐古风
,很喜欢这首大汉军歌胡无人,这军歌在大明军中,自然是人人耳熟能详的。这胡无人,汉道昌的军歌一起,比之城外训练有素的龙虾兵,亦不遑多让。军歌嘹亮,城外欧洲人的联军,精锐尽出,英吉利龙虾兵打头,西班牙人,荷兰人的精兵亦大
举压上。瞧这架势是要搏命了。一团团,一连连,层层叠叠的士兵在军乐队,军官,大旗引导下,铺天盖地而来。隆隆炮声响了起来,人喊马嘶,一颗颗灼热的炮弹呼啸着,低空掠过,重重的砸进敌群
之中,又弹跳着砸出一道道血胡同。打头的龙虾兵却突然展开,从连营展开成两排横队,大红色的军服笔挺。步兵横队在斧枪手,重盾的保护下,很快展开成了数列横
队。连营展开成了横队,城防炮火造成的杀伤,便急剧减轻了,就算炮弹能打穿敌阵,造成的杀伤也不过三五个
人。大炮,实心炮弹造成的杀伤本来就有限,遇到这样训练有素的天下强军,血肉横飞,吓唬人的效果就打了个折扣。欧洲人的联军仗着人多势众,打头的龙虾兵,对不时落入横队的灼热炮弹,竟视若无睹,仍不紧不慢的徐徐推进。城上有战争经验的一些明军老兵,军官,立知不妙,这
怕是前所未有的劲敌,罗艺身旁,那于姓年轻上校官,锵的一声拔出指挥刀。
有些沙哑的嘶吼声,在城墙上回荡:“今日,有进无退”
“退后者死,军法队”
上校官动用了军法队,嘶吼声中,几队杀气腾腾的敢战之士,一声应诺,隆隆的炮声稍一停歇,各炮子铳打完了。
城外,此时,欧洲人的大军已经完全展开。从城墙上看,一浪浪,一排排的敌兵在旷野间起伏,竟好似一浪高过一浪,永无止尽的架势。城上汗流浃背的明军,全身上下早已被热汗湿透,躲在提前挂起来的悬户上
,更是闷热难忍。呼啦,大桶的凉水浇了上去,闷热稍解,却又很快变的蒸笼一般。
那于上校亦是汗流浃背,用手背抹了把汗,低声道:“罗爷,拜托了”
“来人,请罗爷下城”
罗艺此时旧伤未愈,倒也不纠结,便低声道:“保重”
最后看了一眼这年轻的上校官,罗艺大步走下了马道斜坡,本想去守那段缺口,却又被两个军官拦住了。
一个矮壮结实的军官,劝阻道:“罗爷,请回吧。”
“罗爷,都是七尺的汉子,别将人瞧扁了。”
“此地有咱们兄弟守着,谁也甭想踏过去”罗艺哈哈一笑也不争执,他心知前次守城血战,抢了风头,这些个年轻气盛的大明将官,自尊被他刺痛了。他此刻伤势未愈,这些个年轻的后生,是万万不会让他上阵冲
杀,冲锋在前的。
“保重”一抱拳,两个军官同时锤胸敬礼,提着战刀杀气腾腾的走了。瞧着这两条精壮的汉子,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罗艺心中便十分傲然,见了血,打过仗,倘若能活命不死,这
就是军中精锐了,当年辽军从王爷以下,不都是这样打出来的么。罗艺当然也有他的职责,前后左右,道路两侧尽是坐着休息的士兵。三百选锋作为城内最精锐的作战力量,不能无意义的消耗在城墙上。这三百选锋交到他的手立,这就
是一根定海神针,一旦城防被突破,他是要率队冲上去堵缺口的。城外,这时突然爆起一阵喊杀声,激战爆发,躲在整条防线的后方,瞧不见更是心中焦急。一撩军服,罗艺不慌不忙的坐下了,一抬头便瞧见高处的旗号了。哪里撑不住了,大旗一倒,就该他领着三百条精壮敢死的汉子,冲上去了,拍打着有些酸痛的腿,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便露出温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