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茉一脚踏洛参后背,借力飞身而起。
洛参身后,巨兽见面前飞起一人,陡然间越发来了兴趣,后腿猛力蹬地,也冲着星茉方向跃上半空。
一兽一人,空中四目相对。不过一个作为猎杀者,一个作为猎物。
星茉看到了它伸展而出的利爪,如钢刀反射着无尽天际的白光。
她不敢稍有懈怠,绷紧的肌肉无时不感受着四周空气的流动,捕捉任何一点点可能发生的变化。
怪兽一只前臂弯转,猛力向她的方向拍下,只想要将她扑到自己怀里。
星茉眼见它一爪即将落在自己身上,如果挨上这一爪,她必然会随之一同落入死水,不死也残。
便陡然间在空中扭转腰身,利爪擦着她腰际丝带划下,星茉完美躲避。
巨兽一扑落空,身处半空,毫无借力之处。那一爪的力道反而将它坠着向下而去。不过星茉也是一样……
噗通一声,巨大的水花在离岸不远的死水中炸开,嘶吼声震耳欲聋。水花溅起,带起汹涌水浪……
水浪开合之处,一青衣人影,沿着水岸助跑,掠空而上。
星茉只感觉到自己在下落,她看到了四周飞天而上的水浪,就已知晓巨兽已然落水,心下打鼓……盘算着自己刚刚飞跃而起的位置,以及在空中转身的方向,这个距离,应该不至于也同巨兽一般落入水中。
却没曾想到,对方落水会掀起这般大浪,淹没了自己刚刚站着的位置,很难说此时此刻自己摔下去不是摔进死水之中,落得个化为脓血的下场。可惜了千秋弘坤给她重新生发出的这一具无暇的躯体。
她也来不及扭转身体,就算扭转得过来也不可能在空中来个位移,离开这块有水的地方,便只能闭着眼……等着摔落的那一刻。
却没曾想,一阵风劲头凶猛,速度极快,她只觉得腰间一轻,上身坠落的力道猛然停滞。惊叫:“洛参!”
正是洛参,一只手臂拦在了她腰间,洛参飞跃而起的重力,带着她朝着沙洲内部方向冲了过去。
二人抱作一团,重重摔在了白沙之上,大概是洛参用力过猛,导致他两个连续在白沙洲上打了五个滚才算停下。
星茉趴在洛参胸前,只觉得头晕眼花,半晌才勉强支撑着一只手臂,看到身下洛参眉头紧锁,她有些担忧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洛参?!洛参?你怎么样?”
洛参却依然紧紧闭着眼睛,昏迷不醒。星茉着急,准备起身将他扶起来,却突然看到了洛参前襟露出了一半铜镜样的东西,金光闪闪。
说是铜镜,却这般闪烁,倒像是用金子打磨成的。她也不曾在意,便准备将露出一半的铜镜给他重新塞回到衣襟之内。
“这人可真是奇怪,一个大男人将个铜镜宝贝似的贴在胸口……”星茉边说着边伸手碰到了镜身……
只这一碰,原本隐隐闪烁的铜镜,镜面金光暴涨,穿透天际的爆发。吸引了依旧在岸边观望水中巨兽的众人的目光。
星茉吓得手下一抖,铜镜脱手,直接从洛参的衣襟下滑落。她赶忙双手接住,镜面的金光似乎是有生命有呼吸一般,缓缓暗淡下去,整个铜镜又逐渐恢复普通样子。
星茉这才稍缓了口气,准备将铜镜重新放回洛参胸前……却无意中看到了镜面中……
那个不是自己的自己。
……
此时此刻,崔玄忠依旧落座于自己寝殿,摊开着雪幻纸的桌案前……脸上挂着笑意,“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他们这几个人也算是开窍,幸而都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一旁顾淑苓将一摞元清观众人的课业搬进崔玄忠书房,正巧碰上了崔玄忠在观察着雪幻纸。依仗着自己不凡的资质和祖奶奶莲仙姑的面子,她在崔玄忠面前一向得宠,说起话来也倒是有恃无恐。
“崔师尊是在看雪幻?”顾疏苓将整理好的课业整齐地摆放在了崔玄忠书桌一角。
崔玄忠点头道:“是啊。今日已经是第三日,这十三人可不如你们当初那届弟子伶俐,到这般时候才想得到十日历练第一重境界靠的就是信任和团结。”
“这十三人被封于雪幻之内,怕是难过得紧。”顾疏苓将一盏清茶端放在了崔玄忠手边。
崔玄忠点头笑道:“可不是……三天滴水未进,又有雪幻上的雪幻光,人会越发疲乏没有精力……也难怪他们要以十三人之力将我的滴墨成兽引入幻海之内。但这可不算完……”
顾疏苓立在崔玄忠身旁,“是呢,这三天过去还有两重境界。”
崔玄忠摇头,“不,我是说这重境界还不算完。”
顾疏苓心下一惊,却也没多话,她一向懂得趋利避害阳奉阴违,很是具有审时度势识时务的眼光。美目转了两转,“那崔师尊,是如何将他们众人送入雪幻纸上的?”
崔玄忠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雪幻纸上,如动画一般众人的举动,端起手中的茶杯,淡淡噙了一口。
“疏苓可是忘了为师传你两仪会气之术?”
顾疏苓不解,“两仪会气之术乃元清观的看家本领。徒儿能得到师尊传授,受宠若惊,定然不会不勤加练习,怎能忘记?”
元清观本就是地仙之祖所创,坤系法术修为是其主脉,往往女性更容易在元清观获得成就。元清观历代观主几乎都是女性,而为何现如今的观主是崔玄忠,不知是他那一辈的人中无出色的女弟子,抑或是其他什么别的原因,不得而知。
但两仪会气之术,却是元清观历代观主所必备的神功,若女性修习,事半功倍。除去崔玄忠之女崔皓清之外,顾疏苓作为元清观最有资质的女弟子,崔玄忠传授其两仪会气术理所应当。
崔玄忠点头,“两仪会气便是要修习之人洞晓物内之物,探查物之本源。无非金、木、水、火、土。两仪会气便是调动物之本源为你所用。所以,不论雪幻纸何等神秘,用了何等高深的秘法所制作而成。它的本源就是水及木。”
顾疏苓如醍醐灌顶,“我明白了!利用两仪会气调动周身之外凡可利用之水木,驱动雪幻纸,吞我之想吞之物,入画!”
崔玄忠眼中不无赞赏,微笑着捋了捋胡子。
……
白沙洲上,星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无好奇地将洛参的铜镜拿在手中,冲着自己的脸照了又照……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镜中的人也随着她的动作一起,连眼珠子的转动幅度都一模一样。这的确是她,可这又的确不是她。
这镜中人,面若桃花,柳叶眉下是一池清泉般的眼眸,光润柔亮纤尘不染。
她绝没有镜子里这般的绝世容颜,也绝没有镜子中这般仙姿绰约,生的出尘不像凡世之人。
她既欣喜又好奇,欣喜的是如果自己真长得如同镜子中一般倒是做梦都能笑醒。好奇于,这镜中的面容好生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却模糊得很……怎么也想不起来。
洛参哎呦一声,终于转醒,半坐起身,只觉得眼冒金星,一手捂着头,对星茉说:“我说……我说你是不是也太重了些……我好心救你,却差点叫你给生生砸死。”
见星茉未曾搭理他,便用手揉了揉依旧模糊一片的双眼,朦胧间见星茉双手把玩着一面镜子很是好奇的样子。
下意识地便在自己胸前一划拉,果然。
他一个激灵便跃起身,一把抢过了星茉手中的铜镜,“是谁叫你拿我的镜子?!”
星茉被他的动作吓的一惊,“这……我不是有意的,它刚刚从你衣襟内滑落,我本想给你放回去。”
洛参没好气地道:“不曾想却自顾自照的舒服。”
星茉摊了摊双手,“一面镜子而已,真是小气,要不是它能把我照变了形我才懒得多瞧一眼。”
洛参皱眉,“你说什么?我的镜子怎么会将人照变形?”
星茉轻哼,“你真是无理取闹,我还能骗你不成。”
洛参一步上前,如疯了一般双目充血,死死扣住了星茉的手腕,“说!你在铜镜里看到了谁!”
星茉觉得他真是个疯子,极力想要摆脱他的手,“反正不是我!我怎会知道镜子里的是谁,我又不是镜子里的人!”
星茉说罢,洛参便掏出了胸前的铜镜,晃在了星茉面前,他颤抖着举着手中的铜镜,只见镜子中,除了洛参自己之外,果然多了一个原本是星茉却不是星茉的女子。
她如同星茉一般,在镜中不无嫌弃地看着身旁的洛参。可洛参如同看到了无价之宝,想要把双眼死死粘在铜镜上,就这么一直看着她,一直看着。一时一刻也不想让她消失,生怕这一消失便是永远不见。
正在此时,他们二人身后的水面波涛汹涌,隆隆之声如雷劈下。除去洛参和星茉之外,原本已经在沙滩落座或卧着的众人也被惊动。
只见刚刚落水,原本应该会化为脓血的怪兽,周身绿甲已被死水腐蚀殆尽,露出了浑身血红的肌肉,遍布青筋。
一步两步踏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