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乌大学后山是自然生态保护区,也是禁止伐木开发的区域,近年来开荒毁林太多,不少鸟兽都迁居到这边,一副世外桃源人间天堂的模样。再加上距离寒乌市很近,备受拥堵的城市居民喜欢闲着没事自驾游,所以具有旅游业的开发价值。
官方规定,不再允许从山上伐木、一般只有护林员象为了开辟防火带才砍。从维护环境到规划旅游,小镇的经济面貌也慢慢变得不一样了。
早些年,老一辈的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从山上取的木材和石材,就是用兽面作为标记。说是山神老人家的东西不能乱拿,乱动坏了风水要遭报应的,真出事了大伙都要倒霉。
若是有一天用不上了,也就跟着这些东西落叶归根,也是见证了大山子民的一代变迁。如今这些东西已经越来越少了,当人们用上快速便捷又物美价廉的现代工具以后,很多传统习俗就会被慢慢遗忘。
“超市菜场太方便,现在上山挖野菜的人都少了很多,山神庙好多年没人出钱修,应该早就塌了吧?可惜呀,以前几个村子一起来,办庙会挺好玩的,这么多年也见不到了。”
“听说现在环境恢复,山上有老虎活动的屎和脚印,闲着没事别瞎转悠。那老虎脚印很大的,一爪子一巴掌就能把人叼走,互相避一避就好,你不找它,它一般也不会惹你。”
卖红薯的大爷一番唏嘘,眼看着下午快放学了,搓着手的学生娃娃们要过来买红薯。许云歌不再妨碍人家做生意,继续寻找其他目标。
“山神庙算是老一辈的信仰产物了,从源起、发展、盛大到衰落,各个地方各有不同,我从小大也见过一些。山神庙破落,会不会有什么被镇压的跑了出来?”
“和她姐姐失踪不一样,窦昕唯昨晚连续2次遇鬼却没有遇害,第一次是因为大黑才没有得逞,第二次会不会是因为屋内兽面图腾太多,有一定震慑作用,寻常鬼怪不敢进去?”
许云歌皱着眉头,他依稀记得孕妇说的,鬼奴、鬼仆、鬼卒等称谓的级别划分。他目前是最低级别的鬼奴,若是撞上等级过高的恶鬼,恐怕跑都没的跑。
“这座小镇确实有问题,大白天看似很正常,也许晚上会有些特殊的变化。”许云歌把梳子带在身上,继续去找知情的老人问当年的山神庙相关,得到的答案,大多数是差不多的。
不过有一位老头子,发现许云歌问话,脾气却很不一样,说话间有种自信,和其他街坊邻居讲土味故事一样的语气完全不同。
“当年的人都迷信,只要能保佑能灵验的,基本上是神鬼齐拜,搞不好也是因此埋下隐患。我年轻的时候在山神庙里做过一段时间,夜里梦见过一只花面大兽,说我和它有缘,只要我帮它做事,它就可以保佑我生儿子,赚大钱。”
“你也别笑,当年生活困难,一到灾年十几个的村子遭殃不知多少,迷信归迷信,但是自从修了山神庙,往后那些年里至少没人饿死。我也不知我是道士还是和尚,反正是庙里的,本地信仰没有特殊要求。”
许云歌听得奇怪,山神庙这类本地信仰,一不要佛道学历,二不要高端文凭。三来,当年条件也没那么好,很多东西都是居民自发建设。
但求好运,无关神魔。只要上香叩拜有效果,也没人较真拜的对象是何方神圣,只要不是国家仇人就好。
说罢,老人又撩起裤管,露出一双瘦削如干柴的病腿:“你看,很多年前我还是个壮实的小伙子,直到几年前我家拆迁,我家想搬走,第二天我起床时就落了个半残,走路都走不稳,这2年才好了点。”
“我爸爸说,这是山神不想让我走啊!我靠山吃山从小到大,运气一直很好,欠了太多东西没还。仔细想一想,是该还债的,欠了银行的钱,追到国外都给你抓回来,欠了山神的债,还能跑到哪里不成。”
许云歌略微有些吃惊,若这世上有鬼,真有神也说不定,只不过那些神到底在想什么,就不是他一介凡夫俗子能知道的事了。
“你这腿病成这样,怎么不去医院呢?”
“去不了,去不了,我这腿一离开太平镇就痛得要死,每天去山上走一走就好很多。我生是大山的人,死是大山的鬼,不会走的。”
许云歌觉得老人家的说法有些诡异,便提出能否借病腿一看。
“看就看呗,我家儿女走南闯北想替我治好,来了多少名医都是一个样。我老了,也不追求年轻人们撒脚丫子到处乱跑的本事了,家里平安过日子就好。”
许云歌触碰到了病腿,骨头、血管、皮膜的质感非常真切,却没有提示任何诅咒,只能作罢。
“嘿嘿,你小子是外地人吧,跑来我们这打听山神做什么呢?是不是文化旅游局的饭桶想不出好点子好项目了,又派人找我们问罪?”
“我是知道的,你们这帮人只顾自己旅游开发,不许别人上山修庙。惹了麻烦没本事搞定,想起山神爷爷的好了?”
山神爷爷?许云歌上山没见过什么山神,倒是见过女鬼。只是把窦家的怪事抹去名字,和老人家问了问,立即把老人家吓了一跳。
“不好,这东西在镇上流窜,是来抓人了!太平镇和这些山全都是它的地盘,你们这些搞旅游的,在别人地盘上乱搞,这回搞出事了吧!”
许云歌还想问什么,又觉得这老头神神叨叨的,那卖红薯的老大爷听了几句,拍着裤腿笑道:“嗨!你听那老甲鱼说些甚么,他自从落了病就一天不如一天,昏头的,眼看着快要下去陪他老爹打麻将咯。”
“你要真是对山神庙感兴趣,我可以告诉你在哪里,不过很多年没去了,山里风吹雨淋东西坏得快,估计早都塌得不像样了。我这摊子推车不方便,你只能自己去。”
“嘿嘿,要不买两个红薯给山神爷爷带去?”
许云歌有点无语,这老大爷还挺会做生意。买了5个红薯拿报纸和袋子揣着,回头碰到老李他们也能随手送几个。
实在不行,放着当宵夜,反正晚上基本睡不踏实,闭目养神而已。
“假设胡小玉和王宝芝,是因为去许愿造成的问题,那么唐教授身上的诅咒,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许愿,起码应该满足愿望,或者至少提供一项正面效果吧,不灵验谁去。”
“诅咒才是一切恐怖力量的根源,没有诅咒,残念、残魂之类的影子,寻常状况根本看不见,烧点幽冥通宝才会出现,更别说到处害人。”
“诅咒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力量,它不会凭空出现。扪心自问,即便当初我那么恨姨妈一家,脑子里全是各种报复的念头和怨气,我也没有自动产生任何力量,也没有受到任何诅咒,来源一定有问题。”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经过初步调查,这次事件明面上已经有了漏洞。
其他受诅咒者没有做得天衣无缝,就代表许云歌仍然有机会依靠破案获益。而不是去找恶鬼交易,产生更麻烦的失控状况。
“至少2年的时间内,那些人为了维持奢侈自由的生活,一定和恶鬼交易了许多次。要是能够知道对方诅咒的弱点和负面,就不用这么费劲了。到底该怎样去鬼市呢,难道除了撞鬼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许云歌咬了一口红薯,寒乌市的当地电视台里,也没有报道相关的失踪案件。只是把寒乌大学和胡家的杀人纠纷,变成了近日人们的谈资和话题,同时掺入了电子竞技和科技公司的广告而已。
天又黑了。
太平镇一片寂静,许云歌坐在窦家客厅,试着将手头的线索连成一片。
可惜缺了关键的情报,许云歌怎么拼凑都觉得不能自圆其说,也不知道这些人和事物之间的具体关系,渐渐地变得有些烦躁。
直到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传来,才让许云歌重新变得冷静。
“这声音,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那个离开孕妇的小东西来找我了?”许云歌睁开双眼,身形渐渐消失,红黑相间的雾气从指尖骨髓迸发。
这道诅咒本身就叫破灭,它将痛苦、沉重、压抑的情绪赋予恐怖的破坏性质。却也让人莫名充满了攻击冲动,忍不住将幻象撕裂的欲望。
幻象破灭,仅存真实。痛苦轮回,愈发清醒。
管你什么妖魔鬼怪,黯灭一击能够绕开防御机制攻击本体,许云歌并不是非常惧怕弱小的敌人,反而有些期待。
轮回石是好东西,多搞到几块绝对不亏,万一诅咒出问题也有机会翻盘,而不是原地等着被咒死。
婴儿的哭声越来越近,许云歌浑身发冷,双手的疼痛却剧烈的燃烧着。
可惜许云歌没有等到婴儿袭击,那哭声转了个圈,反而往远处飘去。
“它在勾引我?说不定杀怪会掉轮回石,道具说明貌似是可以这样得到的。哈,天赐我也,你不来我正愁晚上没事做。”
现在不争取储备更多资源,诅咒失控也是完蛋。
许云歌没什么好怕的,怕他就不会扯出这件案子。当即揣着擀面杖从窦家离开,拿出幽冥通宝,循着哭声一路追去。
离开小镇,走上山头,许云歌听见一阵敲锣打鼓的明显动静,往那山头看去。模糊之间,一座喧闹非凡的金光古庙,在山上闪着微光。
走得越近,敲锣打鼓的声音却越来越微弱,喜庆的鼓点渐渐消褪。
然而变成一阵朦胧不清的哀鸣,和鹤唳一般的妖风。
一群苍白的倩影,在山神庙的废墟前翩然起舞。
其中一位红衣女子,衣着华裳,碧玉金钗,皮肤很好,从山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只是脸上却蒙着一块白布,布上一道喷射性的鲜红血液痕迹,像是没有五官的女人,脸上多出一双凶残的红唇。
只是跳着跳着,伴舞的白衣女越来越少,中间的女人渐渐转了过来,水牛一般的青紫长舌在布一舔,那抹红色又鲜亮了几分。
“啊,幽冥通宝的味道,已经过了这么久,活着的滋味啊……”
“这位客官,奴家跳得可好?若看得欢喜,不知是否乐意给个赏钱?”
“嗯,算了吧……要进鬼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