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朱羽霞就要拒绝帮助王宝芝的，有赵文岚垫付诊疗费，朱羽霞的态度立即缓和，看来她也不在乎到底是谁出钱，她只是在测试患者究竟有没有承担治疗的能力：“心理疾病，你觉得它的本质是什么？”

王宝芝的父亲摇了摇头，他虽然开过药店，但却不懂得其他专业的知识，若是他早点能发现这一切，也不会让女儿承受这么多的痛苦。

“……就是，经常的心情不好？”

朱羽霞笑着否认了：“这就是一般人都会犯的错误，把心理疾病判断为心情不好。治疗方向错误，导致治疗完全无效。你以为心情不好，吃顿饭下个馆子心情好了，实际上只是暂时缓解压力治标不治本，并没有真正的诊断出患者的病症。正常成年人，应该是可以自我控制情绪，可以自我控制行为的。”

“举个例子，喜欢整齐整洁这很正常，但强行要求整齐就是不正常的。比如强迫症，比如出门时走到电梯口了，又折返回去看门关了没。晚上睡觉听见一丝动静，忽然忘记自己有没有关闭热水器，半夜起床想去查看……”

朱羽霞的讲解，让许云歌也有不少的收获，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又何尝不是情绪失控以后，发了疯的想要杀人泄愤：“心理疾病会慢慢降低你的生活质量，改变你的生活习惯，改变你的性格和一切。如果你睡觉频繁起床，或者在性生活方面毫无热情反馈，你的爱人可能就会对你有意见。如果你每天睡眠质量都非常差，白天上班你的工作效率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如果你经常性的不能控制自己，那么你的脾气和行为就会越来越怪异。”

“最后，你会慢慢变成其他人眼中的精神病，偏激狂，而你无法控制，却又不知道是否需要安慰剂，或者其他药物辅助治疗。很多人觉得因为心理、精神出状况去看病很丢人，对看病产生恐惧，害怕被嘲笑，更是麻烦所在。”

“心理疾病其实并不可怕，它的初期非常好治。可怕的是无知，可怕的是错误的环境和错误的反馈。如果你们愿意花一点时间，这些其实不难，但大多数人，往往要等到亲人痛苦得开始长期自残以后，才会过来看病。错过最佳治疗期，病人必须服用药物抑制神经反应和内分泌的问题，除了让治愈难度加大以外，什么好处也没有。”

“最后一点，心理疾病和每个自然人的善恶性别无关，和正确错误也无关，具体成因复杂多变。但绝对不是你一天到晚烧香拜佛做好事，努力装出热爱生活的样子，它就不会来找你。时间不早了，就不多说了。考虑到病情和案子，你们的女儿我会带回诊所那边给她做测试和辅导，你们可以先去赵总那边住着，我的诊所距离星辰基地比较近，想看女儿的话，可以提前和我商量。”

朱羽霞讲解得十分浅显易懂，基本上没用什么专业术语。这让许云歌、老李等人，也重新认识了这位看起来有些傲气的女医生。末了，她又向许云歌问道：加个通讯号吗？我其实也很好奇你是怎么解开她的心结的，如果有心理医学方面的特殊知识，我们可以讨论讨论。”

“行，有机会可以聊聊。”许云歌对于朱羽霞的主动热情有些诧异，他不觉得自己这身面具兜帽打扮有什么吸引力，但也没有直接拒绝。想到她的专业程度和能力，也许自己可以向她学习一些知识，用于抵抗诅咒发作时候的负面情绪爆发。

认识自我，才能控制这股力量。不过，许云歌越是细想，越是感觉她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是自己太多心了吗？

“嗯，回见。”

赵文岚明天还有事，他性格又比较我行我素，想看热闹谁也拦不住他，叫来私人专车就回去休息了。

酒席饭菜打包散场，无处可去的许云歌，又回到星辰网咖包间。打开电脑，脑子想着利用赵文岚的势力打官司，算不算是个难还的人情债的问题。还没来得及确认罪证收集完毕之后的奖励，许云歌手机震动，居然是老李发过来的一条消息。

“睡了吗？关于你的硬币催眠术，我实在是有点好奇，所以查了当年相关的事情。但我查到一半，发现硬币相关的事，还有另外一件失踪案，我想听听你的看法，收到请回复。”

许云歌眉头微皱，但又不想过于主动的暴露自己是个假侦探的事实，干脆打字道：“有事直接说事，整理好语言发给我，不用客套，不用问在不在，看到后会第一时间回复。”

等了片刻，老李便将他的疑惑发了出来。在胡小玉遇害的那年，王宝芝所在的寒乌大学，曾发生过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失踪案。搜索相关情报，出现的却是一类古怪的都市传说。

当时有少数目击者声称，寒乌大学的后山文化公园，出现了一口许愿井，但无法辨别建筑风格和建造年月。傍晚和下了晚自习的学生，曾在散步锻炼途中听到奇怪的打水声和大把硬币碰撞的声响。

有人说他看见井里全是金币，又有人说水井的井壁上有古代陵墓的暗门，学校人杰地灵本是风水宝地，有古代贵族墓葬并不奇怪。

谣言传得多了，就引起了校方对后山文化公园的注意。

当时一名姓唐的教授，联系上了考古施工队，在学生谣传的几个地点寻找水井，但一无所获。造谣的学生们竟然一致坚信自己看见了井，但怎么也找不到那口井的位置。

因为乱发谣言影响学校师生正常生活工作，校方给出了口头批评教育的轻微处罚，但有一名学生不死心不认错，坚信自己是对的，还拿着手机全程给舍友直播，说一定要把水井给录下来。

起初学生只是在后山文化公园瞎晃悠，可是等到锻炼散步的学生越来越少以后，整座公园逐渐安静下来，手机信号却越来越差。

学生说他听到了水井的声音，有人在打水，便跑向声源。

最后一句直播喊话是学生在惊慌大叫“我知道了，那不是井！”，从此便人间蒸发。起初以为是学生恶作剧的校方，但在耗时耗力拼命搜查公园和后山大约350平方公里之后，完全没有发现学生的任何踪迹。

在其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关于“水井”的目击事件也没有再发生，有学生声称唐姓教授为了查清真相，曾独自在同样的时间去寻找水井，但一无所获，此后也没有人因此失踪，时不时的，学生的父母还会收到学生手机发来的奇怪短信，一查就是空号。

慢慢的，失踪案就变成一桩悬案，只是当晚直播画面太黑，调高曝光度也无法看见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许云歌愁眉紧锁，老李看着不像普通职业，他应该不至于大半夜闲得慌不睡觉和自己讲鬼故事。

时间线上，水井失踪案是发生在胡小玉遇害之前，王宝芝保留着一枚尚未许愿的硬币，说明她肯定对水井有过目击甚至是接触。

这样一来，有可能无意中满足了恐怖都市传说的见鬼条件，让胡小玉的许愿变成了索取诅咒，所以许云歌并没有找到胡小玉的硬币。

另外，校方似乎也知道最近有人在查胡小玉的旧事，关于女生宿舍楼的铁栅栏门被掰断破坏，提出了通报批评。好在许云歌依靠黯然失色的隐身和减少物理碰撞，没有留下指纹和任何证据。

“深夜打扰十分抱歉，只是这件事巧合得令人震惊，今夜是水井失踪案的第2年，可能是我想太多了，没线索还是早点休息吧。”

许云歌没有立即回复，他受诅咒影响，本身对睡眠的需求不高。比较麻烦的是，他也担心自己做噩梦，激活黯然失色导致被掐死，晚上除了闭目养神，其实也做不了别的。

想起赵文岚和唐教授的对话，许云歌猜测唐教授身上的诅咒来源，有可能是水井失踪案所致。而且，凡庸诅咒看上去是一项无正面属性的纯负面诅咒，这和许云歌掌握的诅咒情报有些差距。

最关键的是，恐怖的都市传说似乎很早就已经存在了，那诡异的噩梦究竟是何物，为什么它能疯狂的影响现实，这是许云歌最关心的。

“就算是鬼怪也不要紧，不过若是一口真正的许愿井，我能不能换取一道诅咒，治好我的病？”抚摸着硬币，许云歌觉得它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部分，脑海中的符文也没有变化，关键应该还是那口井。

只要诅咒的负面效果在可承受范围内，许云歌就愿意接受。想起唐教授的身影，许云歌下意识的打开了寒乌大学的电子地图。

第一次索取诅咒，确实是依靠死里逃生的强大力量完全免疫了疾病。也就是说，主动索求诅咒的时候，诅咒的正面效果可能会满足需求，只是负面效果无法预期，很容易变成玩火自焚作茧自缚。

“至少，这是一条大概率为真的都市传说。”

休息片刻，晚上的许云歌几乎是精神得睡不着，想来寒乌大学距离星辰网咖也不算特别远。

收起硬币，把网络搜索记录全部清空，许云歌决定去暗中观察唐教授的动静。只不过这次，许云歌并没有一路隐身。

在等待专车的时候，许云歌发现，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有一名戴着鸭舌帽、墨镜和黑口罩的孕妇怪异地伫立，她的双手塞在口袋里，手机用项圈挂在胸前，时不时的转动脖子，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样。

“莫非是她？动作很可疑，不过体型不太像。”许云歌保持着距离，在专车司机开过来以后，反复强调一定不要载上莫名其妙的客人。

看见孕妇的专车司机，似乎刚有这方面的想法，只是转脸发现没戴面具的许云歌面色奇差无比，而且他一坐进来，车内温度似乎降低了10℃，原本准备好的搭讪防困台词，瞬间忘了个干净。

“去哪？”

“寒乌大学，后山文化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