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管瞠目结舌,眼神宛如在看一名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睿智患者:“你认真的?在座的各位都是人证,大家都好好的,就你一来就出事!又是断电又是水管爆裂,把我们包间搞得一团糟,你当我傻子不成?”
“不说我们网咖断电停业赔偿损失,这搞坏的口碑,网咖兄弟们的虚拟帐号资产损失,你赔得起吗你?别借口供电局有问题,我查了,这几天压根就没有停电通告记录,害得昨天我们网管和维修师傅好一顿折腾。搞完破坏还想跑,你要是不说出点名堂来,我只能认为你小子皮痒,只能蹲进去让警察好好教育几天了!”
网管就是不听,认为他是其他电竞俱乐部派来搞破坏的人。不过也不怪他。许云歌上个厕所,一停电厕所里四面八方和泼了泥巴酱油似地,害得一帮人折腾了好久才清理干净。开个包间各种怪动静,隔着门就闻到一股怪味,开门一看简直是豪华包间瞬间变成劣等毛胚房。连停电带搞破坏的,比偷主机箱的贼还恶劣,不是你做的谁做的?
许云歌只能死鸭子嘴硬,一口咬定就是闹鬼。虽然是他引起的,可不是他主观意愿造成的,而且要赔多少钱心里还没个底。要是知道开宝箱会搞出这么大动静,肯定优先选个安全又没人的废弃、烂尾建筑,怎么说也不会选网咖。
不等网管打电话报警,没过多久,众人的目光被几道身影吸引,居然是网咖老板碰巧来了。
那个青年,长相依稀有几分眼熟,应该是在报纸上见过,身边带着几个保镖,很是严肃。
然而网管一见面,立即换了个人一般,微带笑容认真负责地介绍道:“这位是我们赵总,赵老板。”
青年对于这类称呼早就习以为常,我行我素见面就怼,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一股王霸之气糊到了许云歌的脸上:“直说吧,我叫赵文岚,是星辰网咖的老板。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我要警告你,星辰网咖和星辰俱乐部训练基地,都是我出资出力一手打造的。星辰网咖欢迎任何人来玩,但不代表有人可以来我的网咖闹事。”
“我知道有些人生活所迫,免不了倾向做一些偷鸡摸狗当水军的破事,但你要是走到我的地盘上闹,那就是你有问题了。说吧,哪个俱乐部派来的?职业联赛里面被我们打爆,微博论坛贴吧上到处带我们队员生活隐私节奏,现在还专门搞人来影响我们网咖生意是吧?平常我到处飞着谈生意,没空不和你们计较,你们以为星辰俱乐部随便喷没人管是吧?”
许云歌挂着一张苦瓜脸,被怼得满脑子空白。他本以为会被网管报警扭送到派出所,哪知人家老板刚好来了,还讲了一番莫名其妙的大道理。眼下不适合开启黯然失色,否则他绝对会上新闻,只能蚊子般的嗡了一声:“真的是闹鬼呀……”
赵文岚什么人没见过,最烦别人把他当傻X,不屑地微怒道:“闹鬼,你不到2天之内来我们网咖2次闹鬼?第一次网管以为是电力供应问题,发了个报告我没在意,碰巧我今天还过来了,监控录拍到你开门要跑还想抵赖?包间是什么情况,老挡着门做什么,抓到犯人又不会扣你工资,开门让我看看!”
网管又看着许云歌笑道:“算你你小子今天倒霉,老板碰巧亲自来了!真查出来是哪个俱乐部指使你干的,等着一起被微博挂城墙吧!等着看吧,你这张脸明天就火遍职业联赛,各大解说主播花式狂喷,几百万阴兵集火轰炸,让你知道我们星辰俱乐部也不是好惹的。”
“嘿嘿,传闻电子竞技赵老板就爱亲自微博论坛到处怼人,游戏里打爆对手,现实里也打爆对手,超级莽的!”
“那是那是,丢出去吩咐手下办事哪有亲自怼人爽啊!亲自上阵打比赛,也肯定比看自家队员打比赛爽得多!”
“电竞第一护犊子,赵校长牛逼!”
“哈哈哈,一起怼他一起怼他!”
许云歌的解释完全苍白无力,一帮网民幸灾乐祸地看着停电真凶。也不知道这位身价至少几千万的赵文岚,平日里有什么爱怼人的特殊趣味,反正目前这波操作简直让他无语。
一群人眼看着,赵文岚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进去,老板亲自提枪上阵,颇有王者霸气。
然而大约过了2分钟,赵文岚又面色古怪地走了出来。
“等一下,情况有点超出我的预计。其他人去做事,你过来,我有几个问题要亲自问你。”
看热闹的网咖网民一哄而散,网管十分吃惊,毕竟赵文岚前后态度变化实在太大。可赵老板就是顶级上司,他想怎么做怎么玩,小员工可没机会追问,只能面色古怪地调头离开。
许云歌趁他们清点现场的功夫,趁机搜了搜消息,才发现赵老板是经常出现在自家网咖的知名人士。不仅常有狗仔队拍到他和俱乐部队员一起聚餐,就连打游戏的时候,他也爱混在职业队里凑热闹,至少平常没有太多富二代的架子。
网咖,楼上雅座。这片区域,前方是星辰网咖,对各类客人开放,后方则是星辰俱乐部的训练基地,很大的一片场地,看着就不是穷人玩得起的电竞产业。满载各项荣誉证书和奖杯的壁橱,证明星辰网咖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
只是许云歌有些好奇,以赵文岚这样身家的富二代,为何会单独对他谈个包间装修的赔偿问题。
赵文岚独自上楼,保镖跟在后退,他端着一杯凉水思虑许久,陷入某种回忆一般,随后才锁眉问道:“我呆会还有事,长话短说你别给我装,怎么问你就怎么答。首先我们星辰战队的冬季赛首发主力是谁?说。”
许云歌瘪着脸,他生病期间哪有功夫看电竞比赛,别说电脑游戏了,手机都碰得不多。只能微举手机,挤出难看的笑:“现在上网搜索可以吗?”
赵文岚盯着许云歌左看右看,许云歌这张脸也就病怏怏的,不知赵文岚在想些什么,直接摆手道:“不用了,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来我们网咖?我看你和我差不多是同龄人,智商应该听得懂我说的话,现在我可以直白的告诉你,我不是因为赔钱才找你,这点小钱还犯不着我亲自审问你。说真话,别扯淡糊弄我,明白吗?”
许云歌脑子一转,赵文岚的气势和态度,都是寻常青年身上无法见到的。而他对闹鬼包间的态度也值得玩味,正好自己没有正当理由借口解释,便胡扯说道:“我得到一点杀人案件的线索,想找资料核实,没想到突然闹鬼。”
赵文岚脸色微变,网咖出现死人之类大事他不可能不知道:“什么杀人案?和我们网咖有什么关系?”
许云歌掰了掰手指,尴尬笑道:“不是网咖发生的,只是顺手过来查资料。”
赵文岚脸色已经愈发不爽:“我可没看出来你是个私家侦探,说杀人案吧。”
许云歌稍微停顿了下,把胡小玉的自杀案件讲了出来。
赵文岚沉默片刻,随即说道:“我当年就是那所大学毕业的,那位校友事发当天,我去找前任。说来也是倒霉,刚好看见一道影子从女生宿舍楼上飞了出来,砰的一响,摔在不远处,一条24岁不到的生命,就这么没有了。”
“说实话,那件事给我很大刺激,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我对生命的看法,她家人找学校堵门停尸索赔,隔三差五闹一回是挺恶心,不过这关你什么事?看你年纪和我差不多,你是我们学校的毕业生?”
许云歌摸出手机,说道:“我不是你们学校的,不过我认为既然胡小玉死因成迷,学校和家长都拿不出证据,那么这件案子里面会有很多问题,单纯的自杀案不可能牵扯这么久。然后我听说悬案有赏金,就这么干了,只是网咖里面出现的状况,真的是只是意外,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赵文岚沉思片刻,忽然平静地盯着许云歌:“行,既然这么巧,说出来也无所谓。当年我还年轻气盛,为了爱情可以很冲动。装成穷小子不要家里人给钱,傻里傻气的玩什么穷人质朴的爱情,结果直到分手我才发现世界有多现实。那件事很突然,我担心前任受到什么影响,就干脆的冲进了她的宿舍,没想到,我刚进宿舍,就感觉浑身上下极其不舒服。”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我至今无法形容,可是在我走进网咖包间的这一刻,我觉得我又回到了那一天,我又体会到了那种感觉,两者似乎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我半路上做了个梦,梦见我带前任和她宿舍女伴去一起撸串,结果其中一个笑着吃到一半,就双眼流血手指齐断的嚎啕大哭,把我吓醒了,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笑?从我这种人嘴里说出来。”
许云歌微微皱眉:“你看清楚那个哭的人是谁了吗?”
赵文岚摇摇头:“看不清,我也……有点怕,再说只是个梦而已。我只记得当初那间宿舍,和之前网咖里包间的‘感觉’非常相似,勾起了我的某些回忆。这世上能让我刻骨铭心的东西不多,那种不适感却是其中之一。”
许云歌陷入谜之沉默,都市恐怖传说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诅咒可不是闹着玩的,可不知是不是身上的诅咒作怪,他下意识的这么想:让他狂,赶快把这人拉入火坑更好!
许云歌打消杂念说道:“别的先不说,你前任怎么了?她叫什么?”
赵文岚耸肩摊手:“小老弟,那是我的私人生活,你明显问得有点多了,而且你不会去查吗?说真的,我也不怎么希望母校声誉受损,我的公司俱乐部想和大学合作搞电竞行业,没有足够的人情关系和借口还是挺麻烦的。”
许云歌听着听着,觉得赵文岚开始讲话塞私货,在说些别的东西,可能是有些富二代的臭毛病。眼下也只能暗叹一声,将耐心拉满,任凭赵文岚吹嘘自己的梦想和理念。
原来,赵文岚分手之后有过一段情绪低潮期,后来喜欢上电子竞技,便一发不可收地准备发展事业。换过几手项目,他发现国内电竞环境十分原始,说得不好听的就是一片稀烂,无法支持电子竞技产业的生长和推广,眼下也是在头疼如何推广宣传。毕竟新时代了,人类的精神生活需求日益增长,电子竞技等娱乐产品堵不如疏,差不多也是大势所趋。
“别的我不管,主要是你说的这件案子,刚好对我有些特殊的意义。如果你真的能够翻了那件旧事,帮学校把这笔人情债算在我身上就行!网咖的事对我来说完全无所谓,我甚至可以给你钱,只要你能把事做成。”
“闹鬼也好,命案也成,我只关系你说的案子隐情,明白吗?”
许云歌一直等他滔滔不绝的讲完,才总算搞明白了前因后果,他掰手指头,微微叹息道:“简单来说,网咖老板出资出力,电竞神探肉眼鉴挂,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名校丑闻真相大白,电子竞技产品的正面影响……我拿我的悬赏金,你搞你的宣传课,我们碰巧可以合作一波,是吧?”
赵文岚点点头:“你归纳能力不错,思维很灵活。不过话说回来,我一直很好奇,世上真的有鬼吗?”
有钱人都这么迷信的吗?不过烧香拜佛的不止平民百姓,当官的里面更是流行,赵文岚迷信,许云歌也没办法,只能嫌弃地笑拒:“这方面我也不是很清楚,那赵老板你先忙,等我查到有用的资料和证据,你再去安排内部操作如何。”
“行,不过你身份证得先留我们这里,如果你敢骗我耍我,警局里边有我朋友,希望你别犯傻。”
赵文岚示意他留下东西就可以走了,许云歌望向几个门外的彪形大汉保镖,不禁心中暗骂:当商人的果然都是奸诈的逐利者,他就许诺了个合作,吹了一波梦想。明明诅咒缠身,自己却要铁头去查悬案,查不清楚还会继续倒霉。
等许云歌离开,赵文岚才又回到那包间,望着起泡流水的墙壁自言自语道:“不知是巧合还是错觉,明明我盼了这么久,不断寻找着证据,但冥冥之中,我好像觉得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呵,今天这是怎么了,还没30岁就迷信养生吗?”
低头捏着身份证,赵文岚叫人把它收了起来,他最近有点忙,有许云歌这么个小插曲,倒让他心情好了一点。
“地址是本地人,名叫许云歌,从没听过,哪里冒出来的怪人?希望他真的知道案件隐情,姑且让他试试吧。”
正准备出门办事,赵文岚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低头一看,却是一条短信。
你是否感受过绝望?
你是否深入过噩梦?
你是否品尝过贪婪?
你是否知道我是什么?
来源空号,这谁发的?有他私人号码的人并不多。赵文岚一阵困惑,慢慢阅读短信,记忆深处似乎有些画面碎片在闪烁。仔细想起来,自己似乎在前任的手机里见过一样的短信。
赵文岚猛地想到了什么,追出门去,许云歌却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