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同归于尽(1 / 1)

冥婚入殓 凤唯心 6398 字 1个月前

不怪李佩蓉会有这样的反应,她既高兴傅时寒的魂魄还在,又不知该怎么把项扬逐出他的身体。

她现在正极度煎熬中,尽管心有不忍,我还是如实说,“魂魄是还在,但看起来很虚弱。”

傅时寒的魂魄没有凐灭都不错了,他自己根本无法把项扬逼出体内。

不说项扬的修为多高,就算能把他灭了,傅时寒的魂魄也会跟着遭殃。

总之,除了把项扬的鬼魂逐出来,或他自愿离开,别无他法。

李佩蓉双目含泪地看着项扬,仿佛能透过躯体,看到傅时寒的魂魄。

“二师姐!”云畅极为不忍,他从未见过李佩蓉这么悲伤过。

李佩蓉收回目光,无助地问我,“沐菱,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忍不住泪目,不知该怎么回答,李佩蓉凄凉苦笑,缓缓站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涌起了不好的预感,下意识拉住了她,“佩蓉,千万不要做傻事!”

项扬和厉行风爆出的鬼力太过猛烈,玄宗派的人已经介入不了。

眼下只有他们二鬼在斗法,项扬再度被厉行风击飞了。

李佩蓉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她拨开我的手,想过去。

“佩蓉,你想做什么?不能过去!”我焦急地拦住她。

“沐菱,我不会放任恶鬼继续占用大师兄的身体,顶着大师兄的名号为非作歹,有辱他的名声。”

李佩蓉说着,双手捂着脸,放声大哭了起来。

我一直以为李佩蓉比任何女子都要坚强,没想到她也会哭得这么伤心,仿佛在宣泄着内心的痛苦。

看来她真的爱惨了傅时寒,心里应该会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

项扬发现我们这边的动静,他避开厉行风的鬼刃时,疾退到远处。

他的鬼器抵在自己的致命之处,大声威胁,“厉行风,你要是再不依不饶,我就灭了傅时寒的魂魄!”

我暗觉可笑,身为死敌,项扬应该很了解厉行风才对,怎会拿傅时寒的魂魄威胁厉行风?

难道他以为厉行风会在意傅时寒的死活?

厉行风根本不为所动,受威胁的反而是李佩蓉。

她又急又怒,“你要敢伤我大师兄的魂魄,我定要你魂飞魄散!”

项扬勾唇讥笑,我明白了,他威胁的不是厉行风,而是李佩蓉。

我急忙提醒,“佩蓉,你可别上他的当!”

“可笑!”厉行风可不管项扬威胁谁,他抬掌指着天。

他要使出什么鬼术?我不解,项扬的脸色却大变。

“术通天判,威压四方!”厉行风念出这仅有八个字的简短咒语。

他眉心处隐隐有幽蓝色光芒发出,周身迸发出丝丝电光。

项扬显得难以置信,“通天鬼判!你居然练成了通天鬼判。”

我听到通天鬼判,着实吓了一大跳,那可是最高等级的鬼术,只有达到鬼神境界才能学会的。

距离上次见面不久,短短的时间里,厉行风居然修成了鬼神,这速度未免太惊人了。

我不禁想,要是他没被封印千年,那修为将达到怎样的境界?恐怕十个项扬都不是他的对手。

项扬头顶上方迅速凝聚了一大团黑色的鬼力,以快得肉眼看不见的速度轰向他。

“不,大师兄!”李佩蓉肝胆俱裂。

她要冲过去,被我死死地抱住了,“佩蓉,你不能过去!”

项扬被定住一样,躲不过去,直接被轰飞了出去。

他所站的位置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坑,周围受到波及的地方都烧起了熊熊大火。

一时间,我们在场所有人都如同置身火海,灼热不堪。

“大师兄、大师兄………………”李佩蓉哭得撕心裂肺,声音中蕴含着令人心碎的绝望。

我死抱着她,不肯松手,“佩蓉,你给我清醒一点,他是恶鬼,不是你大师兄!”

“二师姐,以大师兄的性格,他宁可身魂俱毁,也不愿被恶鬼占身利用。”云畅难过道。

李佩蓉崩溃大吼,“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怎会不知道?”

我不知该怎么劝她,毕竟事情涉及自己,很多人都会被情绪左右,局外人也无法体会其中痛苦。

厉行风再次凝出通天鬼判,李佩蓉眦目欲裂,“不!”

她的力气突然暴涨,猛地把我推开,以极快的速度扑向厉行风。

厉行风正在施法,没想到李佩蓉会突然扑过来。

他施法受阻,怒得空出一只手,把李佩蓉击开,“找死!”

见厉行风还要对李佩蓉出手,我急得不行,“厉行风,不准伤害佩蓉!”

厉行风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冷扫我一眼,还真的收手不再伤李佩蓉。

远处的项扬已经爬了起来,他满脸血污,配上阴郁的表情,可怕得犹如地狱来的修罗。

项扬用力抹去嘴角的血,讥诮说,“厉行风,你修炼如此神速,该不会是鬼修了吧?”

所谓鬼修就是修为高深的男女鬼边做那种事,边修炼。

用这种方式来修炼事半功倍,很多急于求成的鬼都会选择这样做。

难道厉行风真的靠这种方法修炼的?对象肯定是容兮了。

我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攥着,痛苦得无法呼吸。

这时,不远处响起容兮略带得意的声音,“没错,我和行风鬼修了。”

容兮应该早就来了,只不过隐去魂体,直到现在才现身。

厉行风神色不明地看向我,他双唇微动了一下,终究没有否认。

我紧攥着拳头,几乎要咬碎牙齿,才忍住没有爆发。

云畅见我的脸色难看得吓人,知道是容兮的原因,他愤怒呵斥,“贱鬼,闭上你的臭嘴!”

容兮心情好,难得没有和云畅计较,只以胜利者的姿态睨视着我。

项扬仰头狂笑,“沐菱,你看到了吧?厉行风心里根本没有你,不管前世还是如今,他眼里只有容兮,哪怕她只是一个妾室!”

看得出容兮很满意项扬这番话,面上难掩得意地看向我,眼神充满挑衅。

上回见面,她还极力在厉行风面前装出柔弱之态,背着他挑衅我,可现在却毫不掩饰。

这说明他们之间的感情比上次加深,我越想越难受。

我倔强地不让他们看出来,强扯出冷笑,“厉行风喜欢谁,不关我的事,反正我和他之间只有仇恨!”

本以为我对厉行风来说只是一件可利用的工具,无所谓我说什么。

没想到他竟勃然大怒,“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是鬼修多了,耳聋了?”我讥讽道。

厉行风脸色阴得骇人,好像恨不得掐死我一样。

我没有一点惧意,凉凉道:“你要是现在就对我动手,可就中了项扬的诡计了。”

确实,项扬知道形势不利于他,想挑拨离间制造混乱,好趁机脱身。

他刚飞离地面,李佩蓉就冲到他面前,她的手里多了一张爆魂符。

这种符的威力非常强大,一旦打在被鬼附身的人身上,不单鬼魂,连同原主的魂魄也会消散。

李佩蓉这是要玉石俱焚啊,她逼自己下了这样的决心,该有多痛苦?

我眼睛酸得厉害,李佩蓉已经把符拍在项扬身上,疾声大念:“广修浩劫,证吾神通,爆魂腾腾,敕敕敕!”

项扬怒得双目赤红,一副想把李佩蓉碎尸万段的样子。

他咬牙切齿说,“你以为这种小术法对我有用,太天真了!”

随着项扬的话音落下,爆魂符自燃了起来,瞬间成了灰烬。

李佩蓉似早有所料般,没有显出一点惊讶。

她冲项扬甩出一团红线,身形一动,快速缠往他身上。

“大胆,放开我!”项扬受了很重的伤,反应稍显迟钝,竟被捆绑住了。

李佩蓉不语,绽出一抹讽笑,萦绕在我心里的不安迅速扩大。

隐隐猜到李佩蓉要做什么,不等我开口阻止,她就拿出一把刻满血色符文的桃木匕首。

云畅见状,露出惊骇之色,“二师姐快回来,别做傻事!”

“既然救不回大师兄,那就让他解脱吧!”

李佩蓉望了我和云畅一眼,绝然的眼神让我难过至极。

事后,我才知道玄宗派有一种把自身的修为提至极点的术法。

耗尽自己所有的道行,击毁鬼的魂魄,相当于和鬼同归于尽。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人会不要命地使用这种术法。

李佩蓉分明要和项扬同归于尽啊!令我没想到的是,云傲天这个师父兼舅舅非但没阻止她,反而很欣慰,“佩蓉,你能以身徇道——”

“你给我闭嘴!佩蓉,你别听他的。”

我知道他无非要鼓励李佩蓉和项扬同归于尽,愤怒地打断他的话。

“师父,道与我何干?我这么做,是为了大师兄,”

李佩蓉唇边扬起一道讽刺的弧度,她把匕首狠狠插进自己的心口。

猩红的鲜血四溅,染红了我的视线,接着是李佩蓉的念咒声,清晰地回荡在我耳边。

“以血为祭,神魂起,奏天命,吾征道,身俱毁,释无法………………”

“不要啊,二师姐………………”

云畅疯了一样,要冲过去阻止李佩蓉,却被云傲天打晕了。

“佩蓉,别怪舅舅。”云傲天看向李佩蓉,终于露出愧疚之色。

先是鼓励李佩蓉以身徇道,现在又这样惺惺作态,令我反感至极。

再看李佩蓉,她施法时,看向项扬的目光竟异常柔和。

这一瞬间,我反倒想通了,能理解李佩蓉的心情,不再阻止她,眼泪却止不住狂涌。

容兮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侧,嘲讽道:“沈滢,你的心够狠的,项扬可是你的奸夫,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受死?”

‘奸夫’两个字让我很不舒服,以为她是故意抹黑激怒我,就无视了她。

容兮没有罢休的意思,得寸进尺说,“不说话等于承认了?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活着只辱没行风——”

我还没开口,厉行风倒是怒了,“够了!”

“行风,我只是为你抱不平。”容兮委屈道,变脸速度比翻书还快。

“不需要!”厉行风口气冷硬道。

在我看来,厉行风是怕人以为他被我戴了绿帽,所以对容兮不满。

我如失魂的木偶般,怔看着李佩蓉,她周身迸发出夺目的血光,疯狂地涌向项扬。

那些血光一碰到项扬,就幻成一道道无形的血链团团缠绕住他。

他和李佩蓉四周也快速盘旋着一个个血色符文。

当李佩蓉念出最后一个‘破’字,血色符文猛烈地撞击在血链上。

轰地一声巨响,漫天的血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时间好像静止一般,我猛地睁眼,目之所及的地方全是一片血色,红得触目惊心。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李佩蓉和项扬的身影渐渐出现在血色中。

他们同时往地上倒去,我心口像堵了什么一样。

愣了一瞬后,我终于爆出撕裂心肺的吼声,“佩蓉!”

在我跑向李佩蓉的时候,一道鬼影从傅时寒的身体里闪出,直钻入地下。

项扬没死逃跑了,容兮催促厉行风,“行风,项扬魂没灭,我们快去追吧?”

厉行风神色不明地看着我,竟没有理会容兮。

容兮狠瞪了我眼,继续说,“行风,项扬受了重伤,是杀他的好机会。”

厉行风说了什么,我无暇去管他们,没细听。

半跪在李佩蓉身边,我颤着手把她揽入怀里,“佩蓉、佩蓉,你别死啊!”

李佩蓉不惜耗尽自身道行,结果项扬不仅没事,还逃脱了。

如果李佩蓉因此丧了命,那太不值得了,我也会不甘心。

李佩蓉眼皮微动,缓缓睁开眼,却是看向傅时寒。

她有力无气说,“虽然没能灭了恶鬼,能把他逼出大师兄的身体了,我也死而无憾了。”

“你别说,你不会死的、不会死………………”

我拼命摇头,不断把妖力输入李佩蓉体内。

但她的身体像无底洞一样,不管我输入多少妖力都无济于事。

我不肯放弃,突然横出一只手擒握住我输送妖力的手。

同时,我头顶上响起厉行风冰冷的声音,“不要命了?”

“不用你假惺惺!”我奋力甩开厉行风的手。

还要继续输妖力时,李佩蓉伸出绵软无力的手拦住我,“沐菱,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

我泣不成声,“佩蓉,别说丧气话了,你不会有事的。”

厉行风毫无留情地泼我冷水,“她的魂魄快溃散了,自欺欺人有何用?”

“你胡说,佩蓉不会——”我怒声辩驳,剩下的话却卡在喉间。

透过李佩蓉的身体,我看到她的魂魄像瓷器破裂一样出现一道道裂口,裂开的速度越来越快。

“佩蓉!云傲天,你快救救佩蓉啊。”我惊恐大喊。

因为第一次见到魂魄破裂的现象,我慌乱得不该怎么办,只得向云傲天求助。

我只希望云傲天能顾念情份,救李佩蓉一命,忽略了他有没有这个能力。

云傲天别过头,声音微哽,“如果可以,我肯定会救佩蓉,但我实在无能无力。”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没办法?”我不甘道,认为云傲天是在推脱。

“沐菱,我没事,真的没事,你和云畅师弟都不要伤心。”李佩蓉艰难道。

“佩蓉!”我绝望得痛心入骨,不愿接受李佩蓉没救的事实。

虽然和李佩蓉认识不久,可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她肝胆相照,拼命维护我。

她在我心里已经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感情也深入骨髓。

现在眼睁睁地看着她的魂魄在碎裂,我却无能为力,不由痛恨自己没用。

“沐菱,我不后悔。”李佩蓉强颜欢笑道。

我眼泪流得更凶了,怎会明白她的意思?她说不后悔认识我。

李佩蓉还想说什么,不远处突然传来细弱蚊鸣的声音,“佩蓉师妹!”

这声音?我惊住了,和李佩蓉一起看向发声源。

傅时寒血淋淋的身体竟然动了,他吃力地抬起头,看了过来。

就算之前没看到项扬的鬼魂逃走,只一眼,我就看出眼前傅时寒的身体里是他自己的魂魄,而不是项扬。

说不震惊是假的,在那种情况下,李佩蓉的魂魄都严重受损,眼下更面临着魂飞魄散的危险。

而傅时寒的魂魄本就很虚弱,不仅还在,也没有受损、或破裂的迹象,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脑子一片混乱,根本无心多想其中原因。

原本还在高兴李佩蓉命不久矣的张倩,看到傅时寒还活着,兴奋地大喊,“大师兄还活着!”

玄宗派没有任何人应合她的话,每个人都神色悲痛,因为李佩蓉是绝对活不了了。

“大、大师兄,你还活着真好。”李佩蓉笑了,掩不住欣喜之色。

傅时寒身体和魂魄都很虚弱,他无力站起来,只得双手撑地,向李佩蓉爬过来。

我没有错漏傅时寒眼里的深情,李佩蓉说过他一心修炼,从不正眼看哪个女人,也不喜欢她。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傅时寒分明也对李佩蓉有情。

我放下李佩蓉,退开了一些,想给他们留下最后独处的机会。

李佩蓉也看出来了,眼里闪烁着喜悦的泪水,她没有力气动弹,只得努力伸出手。

看到他们拼命地想握住对方的手,我泪奔了,又默默地退远些。

李佩蓉深爱着傅时寒,一直以来都以为傅时寒不喜欢她。

不想,在临死之前,她知道了傅时寒的真正心意,对她来说,也许不再留有遗憾。

可我觉得老天好残忍,为什么不让这对有情人在一起?

看着他们紧紧交握的手,汇聚在一起的目光中透出浓烈的爱意与不舍,我心如刀绞。

李佩蓉喜极而泣,“大师兄,我………………”

我不想打扰他们,离得有些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联合断断续续听到的字眼,我知道原来傅时寒身体被项扬占据后,他的魂魄受到压制,但能清楚地知道外界所有事。

他看着项扬利用他的身体为恶,欺骗世人,万分痛苦却无能为力。

傅时寒很早就喜欢李佩蓉了,只是一开始的时候,他沉迷于修炼中,没意识到自己对李佩蓉的感情异于其他同门。

等他觉悟的时候,身体已经被项扬占据了,原以为此生再没机会向李佩蓉表明心意,老天却给了这样一个机会,真是造化弄人。

不同于傅时寒的悲痛欲绝,李佩蓉笑说,“大师兄,其实老天待我不薄的,至少能让我知道你的心意。”

“佩蓉,是我对不起你。”傅时寒后悔没有早点认清自己的心。

两人好不容易相拥在一起,张倩气得要去扯开他们,“大师兄,她明明想害你!”

张倩竟说出这种不经脑的话,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这会更是愤怒不已。

“你给我闭嘴!”我冲过去,连甩了张倩几记耳光。

张倩被我打懵了,竟忘了还手,我没给她反应的机会,就把她踹开了。

她疼得捧腹打滚,嘴里仍不停地咒骂,“沐菱,你这个妖孽,竟敢踹我……………”

被众人忽略已久的冯雷道长,贼心不死说,“云掌门,会造成眼下这种局面,全引沐菱而起,得把她捉起来。”

“全因我而起?”我气笑了,冯雷道长比我想象中无耻。

他怎么好意思把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全推到我头上,就因为我入了妖,是他们眼中的邪道、妖孽?

正邪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外公曾说过,古时候有一位大禅师从不守清规戒律,他以自身诠释何为大乘妙法,不着于相,不困于形,才是本真。

这位大禅师认为名门正派也好,妖也罢,善恶由心起,只要本身心系正道,不依附于邪魔,什么身份又如何?

云傲天已经不愿搭理冯雷道长了,没有再为难我的意思。

倒是玄宗派众弟子看冯雷道长的眼神很不善,弄得冯雷道长很尴尬。

我无心理会他们,刚把目光移回李佩蓉和傅时寒身上,傅时寒就悲不自胜地大喊李佩蓉的名字。

看到李佩蓉的魂魄化成点点金光消散于空气中,我心口狠狠抽疼,“佩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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