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激情燃烧的时代(1 / 1)

大明皇弟 老山活着 9539 字 2023-09-11

洪宪五年(1560)五月初十,山东烟台。伴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清晨的烟台城内,两行铁轨并行穿城而过,一辆刚刚投入运营的的有轨电车发出铃铛叮咚的声育,沿着铁轨缓缓而行。

几位赶着胶轮马车送菜的菜农把车停在路旁,抬头望着车头上不时闪耀着电花的“小辫子”,嘴巴张得大大的,看得出来,他们很惊讶。登莱的农民放在全国那都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今天他们可算长见识了!火车他们可见多了,琢磨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为何这有点像火车的玩意咋不冒烟呢?

伴随着电容产生的嗡嗡声,有轨电车渐渐远去,菜农们这才赶着牲口这才加快了脚步向城西的蔬菜批发市场驶去,忽然街道两边的小巷发出一阵喧哗声,一大堆孩子穿着崭新的校服从巷子里嬉闹着、呼啸着冲了出来,手里摇晃着小号的红底金龙的国旗,仿佛那就是最心爱的玩具。

菜农们被吓了一跳,见到学生手里摇晃的国旗,才猛然醒悟今个是一年一度的大明国庆日,是国家法定的大节,全部的学校和工厂都放假了,今天城里面会组织庆祝活动。见到这种情形,这些菜农也变得快活起来,不少人琢磨着等会送完菜后,去新开的“德茂隆”百货商场采购一番,给家里的孩子们都带些礼物,让婆娘中午给整两个好菜,全家庆贺一番。

说起这个“德茂隆”百货商场,那可真是如今大明的财富传奇,建设百货大楼是大明有名的曹记商行一位姓叶的年轻掌柜想出来的新的经营模式。为了报恩,他把这个主意献给了自己的东家驸马爷曹孟阳,没想到曹孟阳决定投入巨资跟叶锡纯合伙办这个百货商场,而且曹家只占49%的股份,其中一部分投资算是借给叶锡纯的。

这样的结果,让叶锡纯又惊又喜。一来他本钱不够,这主意虽好,但他做不了这么大的买卖。第二呢他是想报恩,曹老板对他不错,还救了他的性命。所以他真心没想到会有意外的惊喜。

于是,叶锡纯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商场办好。这几年他全身心的投入到这项事业之中。很快“德茂隆”百货商场在全国各地雨后春笋一样拔地而起,在曹家强大的资金支持下,短短的四年时间,全国重要城市已经有了上百家商场,成了一家鼎鼎有名的上市公司。

说到上市公司这玩意儿又得多啰嗦几句。股市也是一件新鲜事。洪宪二年,上海开埠后的第二年,本时空世界第一家证券公司在上海正式诞生。他可不像原时空的伦敦证券公司那样混乱。

朱厚炜的学生们,那些户部的银监会的官员一开始就制定了严格的监管和准入制度,上市融资的门槛很高,不是随便什么企业都可以上市的。尽管如此,股市依然火爆。大明的金融市场活跃起来,富裕起来的大明百姓又多了一个投资的方向,为企业的发展壮大多了一个融资的地方。

言归正传,我们继续回到前面的话题。电车速度不快,一路缓行一路响铃,提醒行人小心,也在告知那些要坐电车的人准备好,一路上铃铛声中,时不时可以看到有人从车门钻进钻出。甚至还可以看到几个大鼻子鬼佬模样的家伙和大伙一样,挤在人堆里跟着摇晃,满嘴的山东话,跟大明人没两样。

明眼人一看,这几个家伙绝对是最早一批被俘虏的西班牙船员后裔,烟台差不多有两三千这样的混血儿,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由于有轨电车的速度慢,跟人小步慢跑的速度一样。这种刚刚投入使用的电车在城里一路都不会停,而是以额定的每小时十公里左右的速度绕着城区穿行,只有到郊区才会加快些速度,在固定的站台停靠。

此时电车车厢尾部,一个戴着眼镜书生打扮的人坐在角落里的座位上,他低着头皱着眉头在发呆,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他这副神情跟车厢里洋溢着节日快乐的人群格格不入,时不时有人会奇怪的瞟他一眼,这家伙老婆跟人跑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给谁看呢?

其实所有人都误解了。这位貌不出众的人名叫张晨,是大明科学院院士、机械专家张江波的长子,也是一名工程师,不过他的专业是动力机械。现在正在为他所研究的课题发愁呢!张晨也算得上是子承父业,他今年三十一岁,八年前帝国工程学院毕业后,进入了长城动力研究所,如今也成了一名工程师,研究的方向是航空发动机。

说到子承父业,邻居们都会羡慕的笑话他爷爷老张裁缝。张裁缝当初可只是一个在北京城里小有名气的裁缝,家传的手艺已经传了六代。机缘巧合下来到了登莱,他的父亲张江波成为了齐王爷的学生,现在到了张晨这一代,一家人没有任何人从事裁缝的行业。叔伯兄弟七个全部都成为机械工程师。成为了登莱有名的工程师之家,在全国也小有名气。

今天是国庆节,张晨却不打算休息,他研究的课题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如果能够成功,也许大明又会开启一个新的时代。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电车晃晃悠悠出了城,很快加快了速度,时速超过了三十公里。二十分钟后在郊区的一片工业园张晨下了车。

工业园大门上挂着”长城动力”招牌,门口警戒森严,必须有特殊的工作证才能够进入厂区。长城动力作为大明帝国最大的发动机制造企业,这里生产的产品种类,几乎涵盖了这个世界已知的任何一种动力设备,从最为普通的单缸柴油机再到长城系列卡车、轿车上使用的汽油发动机,再到火车上的蒸气发动机及柴油机发动机和航空发动机。当然也少不了发电厂的汽轮发电机及驱逐舰上使用的大功率蒸汽轮机,门类特别齐全。不过真正算起来,目前在这些动力机械之中,技术最领先就是张晨所研究的课题——星型航空发动机。

十五年前,大明的一个科学家团队就秘密发明了飞机,而且首次试飞就成功了。说实话,那是一个非常简陋的木头架子,只能够在空中飞一两百米高,慢慢吞吞的像一只大笨鸟。不懂行的人看起来认为这只是一个大号的玩具,很多人觉得没啥用处,也没放在心里。却没有人想到,结果报上去后,竟然惊动了齐王殿下。

齐王知道后,专门赶的过来,给这些科学家上了几天空气动力学的课,这些都是从电脑上拷贝下来的资料,他只是在照本宣科罢了。随后专门成立了这家航空发动机研究所。长安和沈阳生产发动机的单位也不甘落后,也纷纷成立了航空发动机研究所,致使国内有了三家专门研究航空发动机的机构。张晨大学毕业后,有幸成为了这里的研究人员,一干就是八年,他是眼睁睁的看着随着航空发动机的功率越来越大,那些木头架子也越飞越高,速度越来越快!

星型航空发动机就是他研究的课题,听说,在沈阳的东风动力机械研究所和长安的长安动力研究所也有一大帮人在研究这个课题,竞争的非常激烈。同行们的心里都明白:谁率先突破这个课题,下一届由皇室颁发的金龙科技进步奖就会由谁夺得。这可是最高的科学荣誉,不仅奖金丰厚,获奖的人还会被授予帝国伯爵的爵位。

洪宪皇帝登基后创办金龙奖五年来,已经有九名科学家获此殊荣,分别涉及到医学、物理、化学、机械等等不同门类的学科,学习任何的专业都有可能获奖,因此而功成名就。

在如今的大明帝国,所有的研究人员都对“金龙奖”趋之若鹜,很多人把它当做了一生的追求。大明的科技氛围也越来越。正因为如此,所有的读书人如今把成为科学家当做了人生的第一选择。当官如今只排在了第二位。

“……飞机若想飞得更快!变得更强!就需要功率更大、性能更好的发动机。想要取代飞艇,我们的道路还很长。”

对于齐王曾说过的这句话作为发动机设计师的张晨非常了解,他是亲眼看见那些木头架子越做越大,也越做越复杂,在功率越来越大的发动机带动下越飞越高,越飞越快的。飞艇虽然好,但缺点非常明显。主要是受天气的影响太大了,尤其是风速和风向。

要说这个时代最不靠谱的交通工具那就是飞艇,常常不能准时抵达目的地,刚开始还火热了一把,后来基本上没有人愿意乘坐它。因为实在套不靠谱了,只能当做军事用途在用。这些年甚至还容易发生事故,在气象预报还很落后的今天,已经发生了几次严重的空难,还好人员损失不大。

飞艇的局限性也显而易见。张晨相信飞机才是航空业的未来。想到这里,张晨心里就热血沸腾,换好工作服,他直接走进试验车间。几个年轻的助理已经在那里试机。

星形发动机结构紧凑,长度很短,但直径较大,由于整个发动机的正面暴露在迎风气流里,在气缸体上安装大量的散热片,就成为理想的气冷格局,所以星形发动机是气冷的。为了最大限度的增加马力,现在的缸数应该已经很大了,缸径也很大。而像辐条一样的气缸已经把发动机正面占满了,继续增加缸数变得很困难。

“嗡……嗡……嗡……喀……”

试验车间内,一台固定在试车台上的星型发动机从昨天到现在,在连续运转了几十个小时之后,原本运行正常的发动机,突然发出剧烈的嗓音,然后砰的一声,发动机冒出一阵青烟在吱啦吱啦的噪声中停车了,好吧,不用问,价值数千龙元的发动机随之报废!

“啪!”看着已经报废的发动机,张晨经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这是毁去的第几台试验发动机?嗯,这是第三十一台了,为了这个课题,他们已经花出去了一百五十多万研究经费,依然卡在了可靠性上,无法通过科学院的验收。看到冒着黑烟已经停转的发动机,张晨心里充满了愤怒,这种愤怒是针对自己的,还有一种羞愧感,这三十一台试验发动机耗费的资金足够生产几台最新的蒸汽轮机了!而得到的结果直到现在依然是失败。

“伯达,没关系!振作起来。这台发动机毁了,我们还可以再制造一台,这种九缸发动机已经成功了大半,昨天台车试验的最大马力已经超过540马力,比长安动力的480水冷发动机功率大出了不少。别看长安的发动机通过了验收,但那并不值得骄傲。动力强劲才是硬道理,我们还有机会!这台毁了,你可以查出来是那里的问题,然后再制一台,第一台发动机刚开始时不是只运转了几个小时吗?现在已经能够正常运转二十多个小时了,这就是巨大的进步。”

见试验失败之后,研究所的所长赵树理拍拍有些气恼的张晨安慰道。试验失败本身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而大明国内的各个研究所、室和设计组早已经习惯了这些,失败乃成功之母,作研究那有一帆风顺的事情,不都是无数次失败总结出来的经验。

“缸径太大了,材料跟不上,散热也跟不上。绝对是拉缸呐!还是这个老问题。可是缸径小了,又达不到这样的排气量,动力就会不足。真是一对难解的矛盾啊!”张晨垂头丧气的说道,“所长,我……真的非常抱歉。”

赵树理的安慰使张晨感觉到无地自容。为了这个项目,三十一台试验发动机的造价超过一百三十万元,而现在全部都毁了。这一刻他都快崩溃了!张晨第一次对自己的设计产生了怀疑,毕竟不是毁去一两台,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有些不切实际了?自己要不要像长安动力一样,采取比较保守的设计,也用水冷式发动机。

“伯达,好了,没什么抱歉不抱歉的!”看到他失落的样子,赵树理拿起桌上的飞机模型说,“试验发生问题是不可避免的,我曾经是咱们大明最早的飞行员,飞过所有型号的飞机。我知道飞机需要什么样的发动机,我跟你的看法一致,水冷式发动机肯定没有前途!你不要丧失信心,只有风冷式才是航空发动机的未来。我们不要像长安动力一样搞水冷发动机,别看他也能够让飞机飞起来,但绝对没有前途。他们太急于求成了。“

所长走过来搂住张晨的肩膀,语气诚恳的说:”我们要明白,飞机是在天上飞的,跟陆地上完全是两码事,如果依靠水箱冷却,不光是会增加飞机负荷,同样有安全隐患。我们长城动力不走捷径,踏踏实实走好每一步。科学是来不得一点虚假的!我们需要更好的发动机去制造性能更强、更稳定的飞机,大家都在等待你的结果,振作起来。你一定能行!”

眼前这个年轻人在长城动力研究所之中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在那里啃水冷发动机的老底子,尽管现在水冷式航空发动机的马力已经达到了480马力,但是事实证明这已经是那种发动机的极限了。只有这种星型九缸发动机才是航空发动机的发展方向。作为第一代飞行员,赵树理很明白水冷发动机在空中会遇到哪些问题。为此他非常不屑长安动力急于求成的作法,他们和沈阳东风动力研究所一样都在研究九缸星型风冷式发动机。赵树理属于绝对挺研派,而不是改进派。

“谢谢你!赵所长。”

此时张晨除了向赵树理道谢之外,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研究所的经费虽然充裕,但是研究的课题很多。如果在长安动力,恐怕那里的领导不会容忍自己失败这么多次,耗费如此多的资金而未取得什么新的成绩。

“难道需要推倒重来?我的设计上有问题吗?”拆解发动机的时候张晨看着损毁的曲轴皱着眉头在心里琢磨。动力公司那些熟练工人的加工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这里聚集着全国最好的技术工人。问题肯定是出在设计上,可缸径和动力又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在目前的材料下,根本想不出别的办法来。看着眼前这台发动机,看着这些零件,张晨面色越发沉重起来。

“喂,你听说了吗?东风动力的钱森总工那边已经把提到了640马力了!最近的实验结果也已经稳定运转了二十一个小时,我们的进度有些慢啊!”

张晨听到一旁几名助理设计员在低声交头接耳,听到这些张晨眉头不禁一皱,钱森和他是校友,比他早几年毕业,经验肯定比他丰富。这倒不是因为妒忌心理,而是纯粹为自己未取得进展感觉有些羞愧。正在苦思冥想时,食堂里的鲁师傅送来了早餐,看到张晨愁眉苦脸的模样,快七十了的老鲁递过来一个肉夹馍,笑道:“张小哥,别发愁!没有过不去的坎。先尝尝今天俺做的肉夹馍,放松一下,才有更好的精力突破难题。”

“谢谢!鲁大叔。”

接过肉夹馍,张晨礼貌的对这位老邻居表示感谢,这位爷爷可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狠狠的咬了一口肉夹馍,突然愣住了,看着手中的肉夹馍,他突然灵光一闪,自己为什么不换一个思路?

之前为了达到增加功率的目的,是以增加缸数和增大冲程作为增加马力的方法,但增加冲程会迅速增加迎风面积,迎风面积按半径的平方增加,而阻力和迎风面积成正比,而增加缸数却碰到了一些技术上的问题,而这些问题现在还未得到妥善解决。嘴里自言自语的说:“夹层!肉夹馍。不用加大缸径,保持原来的散热面积,采用多层结构!增加缸数……”

现在航空发动机为了最大限度增加马力,缸数应该已经很大了,像辐条一样的气缸已经把发动机正面占满了,继续增加缸数会很困难,增加缸径也有相同的问题,但还有一个办法:增加星形的层数,如果单层星形有七个气缸,双层就是十四个气缸,那根本不需要把气缸做的这么大。

“我明白了!……”

有了新发现的张晨大吼一声,激动的朝对面的设计室跑去,只留下有些不知所措的鲁师傅和莫名其妙的所长赵树理。科学就像闪电,发明创造往往就是灵光一现,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在不经意间人们会意外看到新的希望。张晨风一样跑进设计室快速的画出一个草图,初步的计算了一下散热面积,立刻心中大喜。

赵树理和其他的研究人员也跟着进了设计室。当他们看着那张草图,顿时豁然开朗,这就像是一层纸,被捅破了顿时海阔天空。想明白了原理的人们,都都为这天才的设计欢呼起来,设计室里顿时充满着欢歌笑语,所长赵树理笑得格外的大声。

所有人都忘我的工作起来,他们必须把这个想法首先在图纸上实现出来,然后让工人师傅们加工出来。对此,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们很有信心!

……

武昌城是一处古建筑,是三国时期孙吴的国都之一,也是座千年古城。原先的老城城周约二十里,辟有九个城门,东有大东门,东南有新南门,南有保安门、望泽门,西南有竹簰门,西有平湖门,西北有汉阳门,北有草埠门,东北有小东门。1535年(正德二十六年),京广铁路全线通车,武昌城迎来了一个快速的发展期。

时任湖广巡抚的都御史顾磷借此有利时机重修武昌城,他把南面北面的城墙都推了,让铁路穿城而过。改大东门为宾阳门,新南门为中和门,望泽门为望山门,竹簰门为文昌门,草埠门为武胜门,小东门为忠孝门。这样一来,整个武昌城的城区面积足足扩大了五倍,也成了湖广首屈一指的城市。

李时珍虽然是湖广黄州府蕲州(今湖北省蕲春县)人,却很不喜欢这座城市,无它,他已经习惯了北方的天气。由于地势低洼,加之遍地的湖塘,一到夏天,武昌城就热得如同蒸笼。白日里来风去浪,虽然热,往阴凉地儿一站,倒也还能透口气儿。

奇就奇在一到夜晚,风都不知道死到哪儿去了,一丝儿也不肯吹出来。整个儿一座城不单是蒸笼,简直就成了烤红薯的红炉铁桶。丁门小户人家,多半是杂物堆积拥挤不堪,三伏天窝在家里,摸什么物件儿都觉得烫手。如此天气,待在家里还不把人闷死!于是,太阳一落山,家家都把竹制的凉床搬出来,不管怎么说,躺在大街上乘凉,到底比在屋子里通泰得多。多少年下来,相沿成俗,市民们乘凉便成了武昌城夏日的一道景儿。

每逢夏日晚上,男的只穿一条大裤衩子,女的也只穿一件露着浑圆玉臂的小褂,床挨床人挨人一街二巷睡了个满。摇着大蒲扇说笑话的,拍蚊子把大肚皮拍得脆嘣脆嘣响的;小姑娘闻着邻床的臭汗睁着眼睛数星星的;小孩儿摸出年轻妈妈的**当众吮吸的,这都是司空见惯的画面。你若是在这里讲求非礼勿视,那就是个笑话。除非把眼球儿摘下来。

无论什么时代,人都是分三六九等的,毕竟有尊卑之分。一城之中,能看到这道奇景儿的,也只能是千家街、保安街等那些平头老百姓的聚居之地。在蛇山东侧的粮道街却很难见到。

这条大约有两三里路长的街两边都是一套套精致的独栋别墅,这是武昌城中的公务员小区,住的都是武昌城中有头有脸的尊贵大户。除了公务员,三台衙门里的官员,住在这条街两边小区里的就有不少,这也算是物以群分、人以类聚吧。此时已是酉时过半,粮道街上灯火阑珊。小区里宽敞的柏油马路上时而走过巡逻的警察和一些做小买卖的生意人。

“冰镇酸梅汤——嘞!”

“切西瓜嘞,一文钱一片。不甜不要钱喽!”

小贩的叫卖声悠悠忽忽,对于躁热的夜行人来说,这是一帖最具诱惑的清凉剂。

“卖酸梅汤的,过来!”

一辆汽车在门口停下,喊话的是坐在汽车里热的直喘气的李时珍。此时轿车刚在一所大宅门前刚刚停稳,李时珍就迫不及待的一脚跨出车门,二话不说,从赶过来的小贩手中拿过木瓢,伸到酸梅汤桶里满满舀了一瓢,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干,满足的打了一个嗝。

“兄弟,这些我都买下了!我请客。”李时珍掏了张五元钞票递给小贩,把木瓢递给司机说道,“李毅,车里太热了,你把车停在这里,在树底下乘凉。这些酸梅汤你和这位兄弟尽情地喝,等我出来。”

说话的当儿,他的学生赵顺已经去敲大宅子的门了。

“谁呀?”里头有人应声。

“李太医来了。”

“啊,是李太医。”里头的人赶紧打开大门,李时珍一步跨进门槛,对开门的门子说:“你家海大人在不在家?”

“在在在!太巧了,老爷刚进屋呐。”门子忙不迭的答应。恰好这时,听到声响的海瑞正从内院出来了,望着这般景象,嘴边掠过一丝笑纹,大步走了过去:“呵呵,欢迎,欢迎。这么热的天让您跑一趟,李先生辛苦了!”见他还穿着官服,李时珍上下打量了一下海瑞:“刚从衙门回?”

海瑞:“是。才进门见过了家母,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喂,听说你今天在驿馆挺威风的!把锦衣卫千户胡桂奇都抓起来了。我问你,你知道他爹是谁吗?海刚峰,你胆子可真够肥的!”李时珍调侃道。

“知道!“海瑞神色平静,毫不在意的说,”哼哼,他不就是内阁总理胡宗宪的儿子吗?一般人我还懒得管!海某要抓就抓他这种无法无天的官二代。”

“海刚峰,你牛!”李时珍一翘大拇指,“老虎屁股都敢摸,听说你还打算把胡桂奇羁押回京,交给他的父亲亲自处理,你这不是打胡首相的脸吗?老海,听我一句劝。得饶人去且饶人吧!如今胡宗宪权势滔天。到时候,对你青眼有加的骆大人都不一定保得住你!县官还怕现管啊!毕竟廉政公署已经从军机处划归首相府管理了。”

“东璧贤弟,不必再劝。我意已决!齐王说过,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我拿着朝廷的高薪俸禄,住着朝廷分配的豪宅。遇到事情就往后面躲,那还不如回去种田算了。”海瑞根本不为所动。

看到好友预料之中的态度,李时珍无奈的苦笑。海瑞,字汝贤,生于明武宗正德五年(1514年),今年三十六,比李时珍大四岁。海南琼山人,毕业于广州大学,正德三十年(1549年),海瑞参加广东以举人的身份(此时海南岛属广东管辖)公务员考试,成为了公务员。初授南平县(今福建南平)教谕(教育局长)。

根据大明目前的官制,作为公务员本来他会在这个位置上干很久,然后有机会就升为州一级的局长,再有机会升为府一级的局长,再有机会升到布政司或者按察司去当局长,至于知县、知州、知府、都布按三司这条主线或是京官,除非他运气爆棚,又考上进士,否则想都别想。

这个官制目前已经非常成熟,极少有人能打破,不过嘛,凡事都有例外,那海瑞就是一个。海瑞能在成熟体系下破例,首先是他在岗位上积累了丰富的清正廉明官声,其次必须得干点“出镜”的事儿来,另外还得有很大的运气成分。这几个缺一不可的因素很凑巧地集齐于海瑞一身。

十年前,廉政公署署长骆文来巡视南平,按当时官场风气,很多官吏都伏拜这位上官,唯独海瑞只是长身作揖。旁人问他为何不懂礼数,他答道:“拜见长官本来应该用下属的礼仪,但这里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能屈尊。”海瑞不走寻常路,但又回答得有理有节,一时声名鹊起,骆文不但不生气,还很欣赏他的为人。破格把他召进了廉政公署任职,一下子从公务员变成了朝廷正式的官员,按后世的说法,那就是提干了。

在廉政公署,海瑞更以廉洁而著称。同时,海瑞还非常敢于向权贵开炮。这次胡宗宪的儿子锦衣千户胡桂奇路过武昌算是撞到枪口上了。因为武昌驿站的小吏接待不周,触怒了胡桂奇,这家伙竟然仗着父亲的权势,将驿吏倒悬起来挂在门上!

这就是给海青天输送炮弹了。海瑞说:“胡公曾经三令五申明令,任何官员出差下榻驿站,不许太过铺张。此人如此招摇,必非胡公子,是个冒牌货!”

海瑞立即命令手下将其逮捕,还搜出来数万元钱物,全部充公,并且把人押送京师胡宗宪。堂堂的首相胡宗宪哑巴吃黄连,只好不了了之。这是后话,暂且不表。不过也可以看出,胡宗宪还算是很有底线的人。言归正传,见李时珍依然替自己担心,海瑞宽慰道:“我的事无关紧要。有个不情之请,望李先生见谅。”

李时珍:“不是让我给你看病吗?哦,原来你今天是叫我给太夫人看看病?”

海瑞:“正是此请。”

李时珍:“都是兄弟,这算啥事?走吧,我去拜见老夫人。”

海瑞:“那先生请。”

领着李时珍走进院子里,海瑞停下了,有些为难地望着李时珍。李时珍也停在那里,看着他。

海瑞低声地:“有两件事实在不好启齿。”

李时珍:“说吧。”

海瑞:“家母有个习惯,谁进她的屋子都要脱了鞋。”

李时珍:“还有呢?”

海瑞:“家母脾性有些刚烈。”

李时珍:“还有吗?”

海瑞:“请先生多多包涵。”

李时珍不再理他,提着药箱大步向厅房走去。海瑞连忙紧跟着李时珍到了门外,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他那双走近门槛的鞋。李时珍走到了门槛边,慢慢把鞋脱了。海瑞一阵激动,连忙舀起身边桶里的水:“请先生把脚抬起。”

李时珍抬起了脚让海瑞淋了,跨进那只脚又抬起了另一只脚让海瑞淋了。径直向海母走去。门口的海瑞正准备脱鞋,突然看见李时珍面对自己的母亲跪了下来:

“晚辈李时珍拜见海太夫人!”

海瑞怔在门口。

后世读过《明史》的人都知道,海瑞、李时珍以及海老夫人这三个人都是性情极其刚烈,行事极端执拗之人。海瑞之金刚秉性自不待言,李时珍在原时空公然反对嘉靖迷信方士,反对所有的人迎合嘉靖吹捧丹药因而愤然而去,其不合时宜不谋己身由此可见。

说到海瑞的老母那更是了不得啦。终其一生守贫守节教导儿子行之正道,原时空时竟然未得朝廷诰封,海瑞之政敌攻讦之理由为:禀性古怪,酷虐儿媳,不近人情。其言虽过激,其个性可见一斑。现在这三个人在这样的时候见面了。铁板铜琶将奏出何等金戈之声,最担心的莫过于海瑞。

本时空的李时珍更加了得,他父亲李言闻一直在齐王府担任供奉,从小他是在齐王身边长大的,长大后成为了大明第一个医学博士,又是青蒿素的发明人,科学院的院士。这家伙平时见王公督抚皆持平等礼,稍有不悦屡屡拂袖而去,性子比原时空性格更加孤傲。让海瑞没有料到这时李时珍竟然恭恭敬敬地向海母跪了下去。

跪下去时,李时珍见一双赤裸的大脚分别踏在两半椰子壳上,当时就怔了一下。海瑞见状慌忙连脚也不洗了,脱下鞋便奔进屋去,走到母亲身边,面对李时珍也跪了下去。李时珍向海母拜一拜,海瑞便向他拜一拜,如此三拜毕。海瑞急忙站了起来,扶起了李时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