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皇帝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北地冬季军服,顿时显得臃肿了不少。他来回走动,却发现这套军服虽然穿在身上臃肿,但行动起来却异常的轻便,他奇怪的摸了摸那件最保温的棉衣,轻飘飘的,这才知道里面并非棉花,他疑惑的看向身边的巴特尔。
巴特尔忙解释说这是羽绒服,还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羽绒睡袋,向皇帝展示了一下如何在野外行军作战时,能够有一个舒适的环境保障士兵的休息。随后又展示了士兵的挎包,里面这个盒子里装的是战斗食品,这是一盒高热量的压缩饼干,共有六块,每餐一块就足以吃饱了,成份大概有面粉、白糖、精盐、黄油和茶叶沫。
正德皇帝尝了尝,这种饼干味道不但好,还可以为士兵提供足够的热量和微量元素。在看这个小铁盒,先打开这四个支角,在把盒盖拧开,这是凝固工业酒精,点燃后把这个单兵水壶放在支角上面,可以将水壶内的水温加热,一次用完之后,可以把盖子盖好将火熄灭,下次可以重复使用。
接下来,巴特尔向皇帝一一介绍:这个里面是糖果,这个是军用水壶,这是香烟,这是火柴,这是子弹盒……北地士兵的武器比其他的大明军队更加齐备,除了大明陆军统一装备带有三棱军刺的”正德二式”栓动式步枪,普通的士兵还可以装备左轮手枪,口径九毫米,弹容量六发。
当然,如果你嫌手枪威力小,你也可以另选择一把霰弹枪。这种双管散弹枪设计简单,价格便宜,五十米内威力强大,虽然精确度不高,但近足以要人性命。霰弹枪的子弹在人体内的停止性非常好,尤其是这种铅合金弹头,打到人体内会严重变型,简直是近战的利器。如果在巷战或白刃战的时候,有一把这玩意会让敌人多出几条命。这些五花八门的装备看得正德皇帝眉飞色舞,他全副武装后发现了问题,那就是分量太大了。
一名普通的士兵如果是全副武装的参加作战,负重达到了四十二公斤,除了刚才介绍的东西外,还包括了弹药,每个士兵每次作战时,所携带步枪弹一百发,手枪弹二十发,木柄式手榴弹五枚。折叠工兵锹一把,这一种一面开刃一面有锯齿的工具,锹头可以折叠成一把镐,既可以当做工具,近身搏斗的时候也可以当做斧头或者砍刀,使用的钢材非常好。全副武装后,正德皇帝在原地蹦跳了几下,分量很大。
他疑惑地问:“巴特尔,背着这么多东西,咱们的军人吃得消吗?”
巴特尔憨憨的一笑,说:“启禀皇上,您不用担心!经过训练以后,我们的士兵都能够在规定的时间里,全副武装完成五公里越野后马上投入战斗。您放心,这些都是战场上保命的东西,没有哪个士兵敢掉以轻心。”
“那就好,那就好!”正德皇帝欣慰的点点头,又看向朱厚炜问,“我说老二,整出全套这种装备,得需要多少花费?”
“不包括弹药和补给,每一个士兵所有的装备加起来成本是四百五十块银元,“朱厚炜想都没想,直接就给出了答案,”嗯,这还只是最基本的配置,基层军官还需要配备望远镜,另外基层连队还配备有掷弹筒,迫击炮,电台,马匹,马车,滑雪板,马拉雪橇……军需部门测算过,一支排级规模三十二人的作战单位,零零总总加起来需要二万八千银元左右的费用,当然,如果加上平时训练的费用,以及日常的保障,包括军人的薪水。每个排一年所需要的军费是五万银元……庭州军分区一年所需要的军费是九百一十二万银元,如果算上整个北地的军队,那就是……”
“停停停!老二,你别说了!朕知道了,知道了……”还没听完,正德皇帝脸都绿了,据他所知,如果这样算,仅仅是庭州军区这一万多人的军队就相当弘治十年前蓟州前线所有的军费了,如今这样的军队战斗力强是强,威风也的确威风。可尼玛,烧起银子来也是杠杠滴!即使他财大气粗,听了以后也心惊胆战。视察完部队,回城的路上正德皇帝沉默了很多,分明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心事重重。
朱厚炜知道他在想什么,今天被这家伙欺负了一天,他干脆也装起了糊涂,你不开口问,自己就是不说。把眼睛一闭,养起了神。正德皇帝偷偷的瞥了他一眼,见他还在装睡,便踹了他一脚,讷讷问道:“我说老二,说说看,咱们一年的军费究竟是多少?”朱厚炜依然闭着眼睛,懒懒地回答说,“嗯,不算太多。”
正德皇帝小心翼翼地问:“不算太多,大概是多少?”
朱厚炜这才张开眼睛,歪着脑袋想了想,云淡风轻的答道:“唔,皇上,臣弟记得去年大明军队的国防开支是十七点九亿银元,不到十八亿。嗯,今年可能会稍微多一点,将近十九亿吧……”
“啥?这还不算多!”正德吓得差点蹦了起来,他猛扑过来,双手抓住朱厚炜脖领拼命的摇晃,眼珠子瞪得溜圆,“你是不是在骗朕?你以为朕不知道,这一年的军费,相当于弘治十年以前十年朝廷财政收入的总和。我的天了!看你这副死样子,只怕是真的。父皇要是还在,肯定会被吓疯的!“
“别闹,别闹!这么点小事你至于吗?”朱厚炜装腔作势的说道。
“十八亿耶!天爷呐!这得多大的仓库装银子啊?”
“镇定,镇定!大哥,你可是咱们大名最大的资本家。别这样小肚鸡肠的,要保持形象!”
“我勒了个去,你跟我装,你跟我装……”
兄弟俩打闹了半响,都累的气喘吁吁。正德皇帝突然松开手,把头扭到一边看着车窗外,气咻咻地说,”别告诉朕你不知道一年十八亿军费相当于近九亿两白银,朕记得弘治年间最好的年景一年的财政收入还没有超过八千万两白银,咱们用在军队上的银子比过去十年财政收入的总和还要多。你还说的这么轻松,就像是商铺老板跑到农贸市场买了一只羊改善了伙食一样。老二啊!朕今个算是服了你了。快跟朕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哈哈哈哈……”得瑟了大半天的正德皇帝终于服了软,朱厚炜开心的大笑起来,刚刚那心中的郁闷一消而散。
等正德皇帝脸上快要挂不住了,这才得意洋洋的笑着解释:“这就是工业的力量,放心吧!大哥。咱们现在的军费开支真的不算太高,在我们财政的总收入中只占到了半成,根本不会伤筋动骨。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西征时小弟在国内突然大裁军了吧!回来的时候,你还跟我吵。不懂吧这叫精兵简政,以质量胜过数量。打仗,小弟不如你,但是说到理财,这世上小弟就没服过谁!”
“看把你得瑟的,你就吹吧!”正德皇帝虽然心服口服,依然还是嘴硬,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转移了一下话题,“老二,你说说看,朕打算教训一下天竺,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没问题呀!国家想要强大,必须有个安全的外部环境。不过对付这样的弱鸡,皇上没必要亲自去了!“朱厚炜见正德皇帝表情一滞,苦口婆心的劝道,”别怪小弟没提醒你呀!那里是高原作战,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在那种地方一场感冒就会让你送了命。别逞能!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去。“
见正德皇帝表情有些遗憾,朱厚炜继续劝说,”真想打的话,还得提前做准备。咱们遣一偏将带上一万兵马在青藏高原训练一年半载,唐太宗消灭吐谷浑就这么干的。等咱们的士兵适应了高原环境,再召集青藏高原上的一些仆从军作为向导和打杂的。凭着咱们的武器和训练有素的将士,一万人就可以轻轻松松把莫卧尔王国灭了。“
略一顿,他继续说道:”说实话,对付莫卧尔,除了环境恶劣,这仗根本不具备什么挑战性!咱们在印度洋的军队也可以从南边往北打,两线夹击。莫卧尔的军队虽然也从葡萄牙人和土耳其人手里购买了火枪火炮,但是缺乏训练,还是欧洲人已经淘汰的火绳枪为主,我们根本就是降位打击,后勤跟得上,这一仗根本没悬念。”
“你说的有道理,可惜喽!”正德皇帝感到有些可惜,他眼珠子一转,故意试探道,“你说,朕要是派汾阳伯江彬领军征讨莫卧尔,这主意怎么样?”
“呃!”朱厚炜瞥了眼贼眼兮兮的正德皇帝,无所谓的说道:“没问题呀!这家伙虽然人品不咋样,打仗也算是一把好手,皇上既然喜欢用他,那就用呗。”
“咦!”这回轮到正德皇帝有些愕然了,他追问道,“老二,你不是在赌气,说反话吧?”
“没那闲工夫!这样的仗,只要不派个傻子,派谁去都行。”朱厚炜耸耸肩,轻飘飘的答复,“其实吧!派他去挺合适的,这家伙人品低劣,又贪财好色。让他去也很不错!这家伙一心想拍您的马屁,肯定会尽全力搜刮的。嘿嘿,告诉你大哥,南亚大陆盛产黄金,那些宫殿和寺庙都藏着不少的好东西。让江彬弄回来也可以充实一下国库,现在有个不好的现象,白银越来越多,贬值的很厉害。我打算重新发行纸币,多弄点黄金回来作储备金。哎,其实纸币才是好东西呀!可惜哦对咱们老祖宗的宝钞给玩坏了。要重新建立货币信任,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慢慢来呗!”说罢,朱厚炜叹息一声。
正德皇帝却坐直了身体,上下打量着朱厚炜,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几年前,你和朕吵架就说朕不该重用江彬,说这个人靠不住,让朕远小人,亲君子,怎么今日你突然转性子了,反而觉得江彬挺合适。你就不怕他作乱?”
“呵呵呵……”朱厚炜放声大笑,眼泪都快出来了,良久他才喘着气说道,“大哥呀!你就别开玩笑了,像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即使江彬打算要这么干,凭着皇上在军中的影响力,那些士兵直接就会把他干掉。况且,此一时彼一时也!你没有注意到吗?别看现在的军队战力强悍,可对后勤的补给更加的依赖,把后勤补给一断,他们手上的武器还不如烧火棍,不用打直接就跪了。”
欣赏了一下正德皇帝脸上的精彩表情,满足了一下自己的恶趣味,朱厚炜这才继续解释说,“大哥呀!你知道小弟为什么开始给边关将领的权力越来越大吗?根本原因就在这里。首先是不想贻误战机。这些将领都是毕业于军校的职业军人,对大明的忠诚不容置疑,而且还有各大军区轮换制,也很难形成一个个小团体。“
”其次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咱们的作战方式变了,更加依赖于后勤。我把军机处的军需部门单独划分出来,对各部队配发的武器弹药和补给库存量都有一套完整的管理制度。每一次训练弹药的配发和消耗都要经过详细的登记,这就是防患于未然啊!我不想给任何人作乱的本钱。事后平乱,还不如防微杜渐,把叛乱消灭在萌芽状态。这样做,对所有人都好。对咱们大明也好啊!小弟真的不想把枪口对准自己的人。”
正德皇帝认可的点了点头,朱厚炜继续说:“大哥,我们大明走到这一步真是不容易呀!咱们已经开始建立了完善的工业体系,再加上大明庞大的人口。未来没有任何外敌能战胜咱们。可是啊!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对于我们来说,无论什么时候,国内的稳定压倒一切。这就是我前些年一直奋斗的目标,只要军队不会乱,这个国家就不会乱。咱们的士兵都来自于底层的老百姓,只要老百姓不造反,任谁也动摇不了咱大明的根基。“
”为了让老百姓衣食无忧,小弟就想给他们最低的保障。小弟搞工人最低工资标准,八小时工作制,国民免费的五年制小学教育,国民医疗保险制度,国民养老制度等等这些方面……有些屁也不懂的言官弹劾小弟收买人心,居心叵测。呵呵,他们还真没说错!小弟是在收买人心,是居心叵测。“
说到这,朱厚炜有些苦涩,他也不管正德皇帝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说白了,小弟是为大明在收买人心啊!可惜费力还不讨好。当年大哥心里是不是也有疑虑?心里面也有些小疙瘩。呵呵,又不好意思说,这才故意和小弟大吵大闹,让小弟知难而退。看看你现在这面红耳赤的样子,肯定是有喽!唐太宗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话很实在啊!只要老百姓不作乱,大明的江山就是铁打的!老百姓不乱,一小撮野心家就如同无水之鱼,就是螳臂挡车,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朱厚炜直接把话说开了,正德皇帝有些尴尬:“老二,你可别往心里去,大哥有段时间的确糊涂,大哥向你道……”
“其实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朱厚炜制止了正德皇帝后面的话,真诚地说道,“大哥,咱们大明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这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这个世界会因为我们大明的改变而改变,相信我,不用过多久,您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整个世界的走向!只要您开口,整个世界都要仔细地倾听。您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实至名归的天可汗!您不必怀疑小弟的话。因为我们大明帝国现在已经是,未来肯定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说实话,皇上您就是凭着现在的功绩,唐太宗跟您比,连提鞋都不配。”
“哈哈哈哈……这话朕爱听,不过,二弟当记首功。”
正德顿时开怀大笑。
“多谢皇上!”
朱厚炜装模作样答谢道。
行驶的车子里顿时传出来兄弟两人的开怀大笑。一直在前面开车的马三炮偷偷抹了一把汗,总算是放松了下来。他定了定神,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稳稳的握住方向盘,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此时天公作美,西伯利亚阴冷的天空泛着丝丝红霞,霜雪弥漫的大地沉浸着缕缕寒气,透过迷雾的间隙,千丝万缕般的光影洒落人间。正德皇帝伸出手去,似想抓住那一缕冬日的阳光。久违的冬日阳光铺洒在兄弟俩的身上,一缕缕阳光懒懒的撒在两人的肩头,犹如冬日里的一条围巾,一股暖融融的感觉涌上心头。两人相视一笑,心有灵犀都不再说话。
朱厚炜神情坦然,他轻轻的闭上眼睛,享受这暂时的安逸。冬日的阳光如此灿烂,给了他温暖,给了他力量,让沉寂的生命有了春意盎然的姹紫嫣红,给他曾经蒙尘的心灵吹落了尘埃,让他这些年几近冰封的世界从此冰雪消融。
……
正德二十七年十月十九日,正德皇帝一行抵达了这次北方考察的最后一站海参崴。在这里到火车站迎接的除了常宽和吴季,正德意外的见到一个熟人。
担任海参崴知府的竟然是久未谋面的焦黄中,前任首辅焦芳的唯一嫡子,这让正德皇帝感到很诧异。等到了房间,兄弟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正德皇帝把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他很奇怪,一向疾恶如仇,大力防腐倡廉的齐王怎么会启用一名贪官。
朱厚炜却给了他一个意外的答案,他说:“大哥,焦家父子对大明是有功的!说实话,他们两人的功绩不亚于王阳明,尤其是焦芳,他在东南洋施政,尤其是对吕宋、爪哇的管理贯彻的很彻底,为我大明处理掉了一些隐患,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虽然父子俩有些贪财,但是其实都是他的管家闹出来的幺蛾子,当初小弟也没有亏待他们,把橡胶园和橡胶厂的收益都交给了他们焦家,可以说他们根本不缺钱。只不过当初为了整顿吏治,又正在风头上,朝廷也需要新鲜的血液,只好把他们当做典型。”
“呵呵。”朱厚炜苦涩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大哥,你不知道,其实我心里面一直对焦芳有些愧疚,前几年,焦阁老病危,何鼎奉我的命令去探望他,这位老先生临死的时候,只提了一个要求,希望小弟能够给他儿子一个前程,我想了想,朝廷那边不太好安排,所以我就让他来海参崴当了知府,也算是对这位老先生一个交代吧!”
“这朕可以理解!你这个人心软,对待手下人也很不错。”正德皇帝点点头,又问道,“但有件事朕很不理解。朕听说你还专门为焦芳写了墓志铭,很多文臣对此不理解,尤其是那些御史言官,在朕面前可是喷了你不少次,弹劾你的奏折不少啊!”
“大哥,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人,说心里话,现在很多的官员水平跟焦芳比,实在差距太大了,如果按实际能力,我认为焦芳比李东阳还要强些,这绝对不是开玩笑。”略一顿,让正德皇帝消化一下他的话,这才继续说道,“我这个人比较悲观,从来不相信世上有绝对的清官,我始终认为大部分人都是自私的。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出来做官的人,有的不是为了财,就是为了身后的名。我用人只有一个原则,我不管你是贪财还是贪名,我只看你的能力。“
”相比于前两者,我更需要这些人的能力治理地方,想贪污不是不行,但不能乱伸手,至少明面上行不通,背地里,你能把地方经济展起来,能贪多少看你本事。还是那句话,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也许世上有那么一两个既不贪名,也不贪利的人,但这样的人绝对是极少数,相对于贪官,我更讨厌嘴炮。这种人干啥啥不行,坏你的事却样样在行。”
这话说的很实在,目前阶段,朱厚炜实际上是在全力发展大明的官僚资本,这和原时空清未的那种官办资本或官督商办不同,而是实实在在的向官员的子女亲眷开放部分资本市场,只要官员家属不违反大明的政策和商业法规,那么可以朝廷政策上的倾斜。
正德皇帝是个多精明的人啊!瞬间就领悟到朱厚炜的意思,只要你能把地方治理富裕,老百姓生活过得好,手段高明的贪污是允许的,你们家属想搞工厂、搞实业、甚至兼并土地都可以,甚至朝廷的中央银行可以拿一部分钱让你们搞。说的在明白些,他就是在重新构建上层建筑,打造一个新的利益集团。
朱厚炜本身就是个商人出身,他只相信把利益捆绑到一起,这样的团队才可能有凝聚力。在他的辖区基本上是这样,每个关键的位置基本上都是既得利益者,肯定要维持地方上的稳定。当然,这样下去将来会怎样?他也说不清楚,他的水平就这么高,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因为这是一个封建时代,效果目前来看很符合现在的实际,老百姓实际上也得到了实惠,至少官员已经看不起老百姓手中的那三瓜两枣了。听完朱厚炜的话,正德皇帝不由陷入了沉思。
朱厚炜的这种玩法其实一点也不新鲜,千年前北周的开国皇帝宇文泰与大学士苏绰,就有一段经典的君臣论述,《具官》!
宇问:“国何以立?”
苏答:“具官。”
宇又问:“如何具官?”
苏答:“用贪官,反贪官。”
宇不解:“为何用贪官?”
苏答:“你想叫人为你卖命,就必须给人好处。而你又没有多少财富给他们,那就给他权,让其用权去搜刮民脂民膏,他不就得到好处了吗?”
宇颇有困惑:“天下者,我之天下。岂能容他们掠取?况且,放任贪官敛财,于我何益?”
苏笑曰:“此言差矣!天下是你打下来的,当然属于你。但对外宣称,当说是全体黎民的。这样,在抵御外敌时,你将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炮灰,而且颁任何号令,都可以百姓的名义。这些,今天暂且不谈,咱们还是说贪官。贪官能得到好处,皆因你授之于权。为保住自己的小权,他们必会维护你的大权。如此,你的江山便稳如磐石,无虑可忧也。”
宇仍有不解:“既然用贪官,为何又要反贪官?”
苏曰:“这叫权术。试想,没有贪官,何以反贪?不反贪官,又何以哄骗民众,笼络人心?”
宇似有所悟:“请君痛快直言!”
苏曰:“天下没有不贪财的官。官,不怕他贪,怕的是不忠。以反贪为名,除掉不忠的官,既可剪除异己,又可赢得百姓拥戴。这是其一。其二,官吏只要贪墨,必留下把柄,一旦背叛了你,也便有了灭他的借口。贪官害怕灭顶之灾,自然会听话效忠的。所以,贪官实为治国之宝,不可或缺。换言之,只有贪官在,你方可不断整肃,以使朝廷上下皆为清一色拥护你的人。”
宇听到这里点头称道:“甚是,甚是!”
苏笑曰:“大人沉住气,听我往下说。其三,贪官日益增多,民怨骤起,你便可祭起反贪大旗,抓谁判谁任你定夺,配之以鼓噪,证明你心系黎民。久之,民众自然相信贪渎成风,绝非你的原因,而是下面的官吏未执行好圣旨所致。其四,对罪大恶极者,取其级,昭告天下,罚没赃款,令百姓敲锣打鼓以示庆贺,如是,既营造了盛世景观,又将贪官的财宝收回到你的腰包,何乐而不为?”
宇文泰听到这里,禁不住大呼“妙!妙!”。
从此,用贪官以培植死党,灭贪官以消除异己,杀贪官以收买人心,没贪财以实府藏,便成了统治者世代相传、恪守不二的秘笈。
当正德皇帝把这个故事说出来时,看向朱厚炜时,却发现朱厚炜根本不以为然,他反驳道:??
苏绰的理论或许是历史经验的总结。秦朝大将王翦领兵万伐楚,临行前反复向秦始皇要田要房,要留给子孙。即使到了潼关,还派人五次向皇帝请求良田美舍。别人此前肯定认为王翦一定是个守财奴,其实还是王翦点破玄机:“秦王性猜忌,今天我带着这么多大军,国家都空了,不如此,怎么解除他的疑心?”到了高祖年代,萧和也是听从高见,以贪财获利自毁名声,才让刘邦放心。苏绰很有思想,他的理论也确有着几千年的历史事实做为支撑。
从古至今,几乎所有的皇帝都反贪官,但也都在用贪官,太祖朱无璋最恨贪官,反贪官也最坚决,最彻底,最无情:官吏赃满银六十两者,杀无赦,即使自己的姑父也毫不留情。甚至把贪官“剥皮实草”,置于新官的公座之旁,但事实是他也仍然没能阻止贪官一无反顾的贪腐步伐。太祖朱无璋临终前,曾无奈地感叹:“我欲除贪赃官吏,奈何朝杀而暮犯?”
朱厚炜却评价道:“大哥,不怕你见怪。太祖作为专制体制下的帝王,他应该自己去找寻答案。其实答案很简单,自古以来,所有的皇帝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人。对野心家的恐惧心理,助长了一种对中国伤害最大的依法罪行。依法犯罪在中国数千年不能绝迹,原因之一就是帝王有意培养它,当愤怒的人群纷纷控告某一有权人物依法暴虐时,帝王往往暗自高兴,认为手握大权的人一旦把注意力用在贪污上,他就再不会有坐金銮殿的那种野心了。嘿嘿,大哥,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想?这恐怕是你以前学过的帝王心术吧!”
朱厚炜这段话,说得正德皇帝面红耳赤,又羞又怒,几欲拂袖而去。但朱厚炜却一把抓住他:”当年太祖皇帝反贪的力度不可谓不大,杀的高官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然而当年的反腐败形势如何?您看看,太祖在世时,贪官们不一样是前赴后继,让任何人都不会乐观!宣宗以后更是达到了高潮。”
苏绰理论的起点是“具官”——配备官员,从皇帝开始一层一层任命官吏,为了防止官吏们生私,再设置官吏制约官吏,从此官吏叠床架屋,是以官治国的再实践和再总结。历史就这样一次一次进入一个轮回。听完他的话,正德皇帝反问:”看你说的头头是道,那你就说说看,你有什么好办法跳出人亡政息的周期律呢?“
朱厚炜呆了呆,不自信的说道:”大哥,你可真把我问住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或许某一天老百姓的见识提高了,让百姓监督政府是一个办法……”
正德皇帝也愣了一下,想了想,很干脆的反驳道:“你太幼稚了,果然不懂政治。没有用的!不管是哪朝哪代,只要有官场政治,什么也不会改变。老百姓的监督只能是一种良好的愿望。哼!别不服气!我们的官员本质上不是老百姓选的,而是更大的官,或者是朕这个皇帝任命的!媚上瞒下依然是这些官员不二的法则,这根本就是个无法破解的难题!”
朱厚炜听了这段话,又回忆了自己两辈子的亲身经历,竟然无言以对。他看向正德皇帝,无奈的摇摇头,一声长叹,说道:”大哥,小弟也束手无策,或许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依法治国……”
“嗤”的一声,正德皇帝嗤笑一声:“没有用的,从古至今,知法犯法的人还少了吗?朕还真以为你无所不能,你不是到过仙界吗?难道仙界也有贪官?”
“老大,实不相瞒,仙界都一样,无论是什么样的体制,这都是各国避不开的顽疾!”朱厚炜无可奈何的答道。“哦!此话当真?”正德皇帝两眼放光,露出狡黠的笑意,兴奋的问:“老二,你说说看,那边究竟是啥样子的?”
朱厚炜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计,已经掉坑里了,顿时傻了眼。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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