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危机渐渐逼近。朱宸濠与谋士们密室商量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刘养正有些担当,鱼死网破,只有背水一战。
他的提议得到了李士实的支持,两人一致认为,如果事情暴露,宁王跟朝廷就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了,只可能兵戎相见。两人力劝朱宸濠赶紧招兵买马,扩充军备,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朱宸濠也知道现在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咬着牙答应下来。等自己的两位谋士走后,他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密室里发呆。朱宸濠看着自己的豪华的府邸,心中颇是感慨。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的道理,他懂得。有时他也曾犹豫彷徨过,不禁扪心自问,为什么义无反顾地走上这条不归路?
他找不到答案,已经走火入魔了,别人越是劝说越来劲,他极度想证明给自己看,给身边的人看,给天下人看。
他也曾想过造反为了什么?答案是当皇帝。历史经验告诉他天下承平的年代,想要当皇帝只有三种途径:第一,嫡长子合法继承人,显然他不是,他没有这个机会。其次,皇储之外的皇子,篡权夺位,把皇储干掉经过政变上位,譬如李世民。朱宸濠是皇亲,距离皇子非常远,这条道堵死了。
那么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造反,譬如像成祖朱棣一样。造反这条路甚为凶险,一旦失败,当万劫不复,每个人都看到了这一点。
现在事已至此,朱宸濠不抱希望了,反正已然走上了这条路,那就一条道走到黑,干到底!
……
宁王造不造反这件事,王守仁现在不知道也不关心。他今天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天纵奇才卫王朱厚炜,就在卫王府会客室。
朱厚炜穿着一件没有标识的军服很随意的坐在王位上,整个打扮跟他途中遇见的童子军少年没什么区别。整个客厅只有三个人,除了王守仁他自己,旁边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太监笑盈盈的看着卫王,这老太监似乎对朱厚炜的这副打扮早已经见怪不怪,微笑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宠溺。
一个老太监和一个王爷竟像一家人一样随意,卫王称呼老太监老孙,甚至婢女奉茶后,朱厚炜还会说声谢谢,婢女并没有诚惶诚恐,只是掩嘴轻笑,似乎习以为常。
这副奇特的场景着实让讲究礼仪的王守仁大跌眼镜。更加对这位卫王产生了好奇心。
王守仁来登莱之前是任职兵部清吏司的。对于一般人来说,能到兵部武选清吏司上班,那是相当有面子的。因为兵部不仅掌管着国防,还左右着武官的升迁。
天下的官吏不是文官就是武官,吏部管文官,兵部管武官。只要能管“官”,这个衙门就硬气得很,腰杆也会挺得笔直。自古权钱是不分家的,有权就有钱,有钱大抵也不愁有权,权钱交易,在明朝的官场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在官场待久了,即使秉性不坏的人也难以克制自己的欲望,所以清官成了明朝官场上的稀罕物。
说白了,官场就是一个大染缸,你是同流合污,还是洁身自爱,全靠你的定力。王守仁在油水颇丰的武选清吏司上班,他能出淤泥而不染吗?
答案是肯定的,因为他不是一般人,他是大名鼎鼎的王阳明。
按理说,修习兵学也算是个不错的安排,但这与王阳明的理想隔着十万八千里。武学可以发挥王阳明的特长,但六年才一会举,人生能有几个六年?伤不起啊。
何况自己能否从众多武职官员中脱颖而出还是个未知数,抱着铁饭碗的王阳明有些郁闷了。当职业与自己喜欢的事业相差甚远时,人一般有两种选择:一是自暴自弃,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二是勇往直前,不再以职业为意,把心思集中在事业上。
王阳明要让自己活得有意义,不能在官场混日子,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抉择:把全部心思都投在了自己的事业上。既然暂时无望升迁,也不能让时间白白地消耗掉,总得找些事儿干。
好吧,仿佛是心有灵犀,朱厚炜恰好在这时递过来橄榄枝,聘请他为皇家行政学院的教育长,让心中徘徊的王守仁拿定了主意。既然做的不开心,那就先过把当老师的瘾吧。
于是乎,三十四岁的王阳明顺理成章成为卫王的下属。他哪里会知道,此时脸上一本正经的卫王心里,就像偷了鸡的狐狸,开心得快死了!
实事求是的讲,即使没有朱厚炜的邀请,王阳明也会选择讲学这条道路。他之所以愿意当老师,不是一时兴起,而是鉴于当前“学者溺于辞章记诵,不复知有身心之学”的现状做出的决定。
在此之前,虽然承宋儒讲学之习,在官学外,也有人私学授受,但讲学尚未成风。而且师友之道废弛已久,学者们大都急功近利,只对八股道学和文章词赋感兴趣,对成圣成贤不感冒。
如今来到登莱,王阳明打算反其道而行之,首倡“先立必为圣人之志”,提倡圣学。在京师他就这样做过,举办过一系列的讲座。但是,这种怪异的举动在满朝士大夫看来,无非是标新立异,哗众取宠罢了,不足以引为同道。
普天之下,难道就没有人理解王阳明,王阳明注定连一个知己也找不到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至少在这个时空,这个叫朱厚炜的穿越者及时的站了出来,两人今天一聊,王守仁竟有一种”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眼前这位刚满十四岁的少年,才是自己生平唯一的知己。这让他又惊又喜又惶恐。难道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之人?
说句不好听的话,到了明朝中期,“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人大有人在,而且这类人往往身居高位,把持朝政,祸国殃民。世风日益败坏,照这样下去,国将不国。
在程朱理学占据了意识形态的统治地位、思想界如同一潭死水的情况下,穿越者朱厚炜杀了出来。他经过七八年的回忆记录和抄袭后世儒学概念,静坐冥思,舍繁取简,搞出了《儒家新学传习录》这本煌煌大作。
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占领儒家学说的理论制高点,夺取这个时代文人占据的话语权。朱厚炜的所谓新学,把握了心与理吻合的关键,糅合了大量后世儒家的理论,让这个时代的学问与修养概念取得了质的飞跃。
这本书中,朱厚炜不仅向大家推荐陆九渊的“宇宙即吾心,吾心即宇宙”的著名论断,自己也提出“天地我立,万化我出”的心本论、“静中养出端倪”的功夫论。
按照新学的理念,读书人只有先弄明白了做人的根本道理,才能无往而不利。这种思想一经发布,就激起千层浪,近来这种理论已经在明朝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更是深深地打动了王阳明。当然不可能不打动他,这本来就是王阳明十年后才悟出来的理念。
在王阳明看来,他与朱厚炜的基本立场是一致的,都认为心即是理,涵养体认的功夫唯在心上做,从而王阳明把自己的学问称为“心学”。不过,二人的主张也有一定的区别,尤其是“格物致知”上面,朱厚炜提出了科学的方法论,这是他闻所未闻的新领域。
整个会客室显得祥和而宁静。年轻的卫王很随意的靠在椅背上,脸上带着无比的自信,神情并茂,用他刚刚进入变声期的公鸭嗓子在侃侃而谈。
“……只为世间有一种人,懵懵懂懂的任意去做,全不解思维审查,也只是个冥行妄作,所以必说个知,方才行得是,又有一种人,茫茫荡荡悬空去思索,全不肯着实躬行,也只是个揣摩影响,所以说一个行,方才知得真。吾谓之为实践出真知……”
别看朱厚炜表现得镇定自若,可他心里有多紧张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面对王阳明这样称为圣人的大佬,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为了迎接这一天的到来,七八年前他就在进行理论上的准备。
尼玛,说白了。这才是真正的在关羽门前耍大刀——献丑。得亏王阳明现在才三十四岁,他的思想理论体系还没有发育成熟,要不然真的可能有些不自量力了。
上辈子,朱厚炜的确接触过王阳明的心学,那时候不过是赶时髦,为了在同行中间装逼。无它,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在中国的工商界流行起儒商这个高大上的名字,作为一个著名的企业家,如果不研究一两本王阳明的书,出门都不好意思见人。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朱厚炜这个大老粗开始接触到儒家思想。换句话说,朱厚炜纯粹是被动地研读过王阳明的《传习录》,这也算得上是歪打正着,派上了用场。
朱厚炜在登莱打开局面后,他发现这个时代的思想非常的混乱,尤其是这些读书人,对儒学的理解千奇百怪。朱厚炜在登莱已经有了几十万上百万人的摊子,其中也有不少的读书人。
人多了心思就杂,他也觉得该研究一下思想方法了,免得被人问到之时全然不知。前世所了解的阳明心学,被他打上了一个意识形态的标签,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事业,他一咬牙俺就剽窃了!你想怎么地?
王阳明的心学范围很广泛,远远不是心外无物这么几个字,朱厚炜对于唯心还是唯物并不关注,在他打造的思维体系中,实践与理论的相互作用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朱厚炜上辈子从小就必须要学这些东西,倒是心学当中知行合一、致良知等等观点在此时十分有益,尤其相对于明清八股取士的空谈之风来说更是如此。
他不会全盘照搬某一理论体系,阳明心学在明末既然有这么多受众,朱厚炜觉得可以从中取出有益的部分,但未必每样理论都要拿来指导世界观。
朱厚炜在其中揉入了“科学是第一生产力”这个概念,觉得来作方法论也是不错的。朱厚炜有着很清醒的认识,要想在大明打造一个新的世界,没有一个切实可行的指导思想是不行的,必须建设一套符合当前实际情况的理论体系,借此培养一大批志同道合的同志,才能够把他的事业做大做强。
他曾经也读过一些玄幻穿越小说,有些作者在书中只注重武力和经济的建设,认为只要凭借着强大的武力就能吊打一切,无往而不利。这简直就是谬论!
蒸汽版的大明或大清是行不通的,那真会混成孤家寡人,一个人再强又能打几根钉?一个国家的大多数人不能形成共识,认同你的理念,形成一股合力。即使你的武力再强大,华夏也会陷入封建社会固有的历史轮回之中。
所以改造这个时代读书人的思想理念,这是避无可避的一项艰巨工作!还必须常抓不懈。之所以选中王阳明,主要是他的思想在后世影响很大,这样也可以看出阳明心学的确有强大的生命力。
阳明心学中知行合一、致良知的论点曾在日本明治维新中起到思想启蒙的重要作用。在后世,光是《传习录》的注译在日本就有三十二种,蒋介石留学时候曾经在日记中感叹日本的学生几乎人手一册阳明心学,他本人也是心学信奉者,到了台湾就把台北旁边一座山改为了阳明山。
此时朱厚炜在上面讲的是口沫横飞,完全没有剽窃者的觉悟,他看着王阳明崇拜的眼光时,心中还有些洋洋得意。朱厚炜的所谓新学不仅融入了王阳明的心学,还从后世的政治经济学、管理学甚至是进化论等一些合适的内容挑选出来,巧妙地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套全新而更加完善的理论,基本上是后世儒学思想之大杂烩。
经过这么一番忽悠,几乎把王阳明忽悠瘸了。王阳明甚至起了要拜他为师的心思,朱厚炜的脸皮倒底还没有那么厚,虽然已经够厚了!但是剽窃人家理念,心理上还是有些过不去,有些小小的惭愧。于是这次谈话被载入了史册,两人成为了一生的知己。
朱厚炜得逞了!王阳明已入了朱厚炜的瓮中,成了他绝对的粉丝。王阳明毕竟是牛人,在未来他依然成了圣人,经过朱厚炜这么一搅合,王阳明的心学理论比原时空更加完善地流传于世,他如愿成为了超过孔圣人的存在。
这天,朱厚炜带着王阳明来到了他向望已久的钢铁厂,看到了那台发出很大噪音的单缸柴油发动机在运转,不由得大惊失色。
朱厚炜看着他吃惊的样子,装逼道:“阳明兄,看见没有?这就是科学的力量!这才是真正的格物致知,人为什么比动物强大,就是因为我们的想象力丰富,我们的双手能够创造新的工具,改变我们身体的弱势。”
王阳明听后若有所思。这是这个世界上第一台单缸柴油发动机,它总重约三百公斤,显得有些笨重。而输出的功率不过八九匹马力,甚至比不上后世的摩托车发动机。即使在朱厚炜眼里看来,这玩意儿还很粗糙,还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
但这宝贝放在这个时代人的眼里,已经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天呐!只要烧点柴油,这机器就能够自己运作,它可以带动机床工作,还可以带动抽水机和鼓风机,反正用处实在太多了。因为有了这台机器出现,钢铁厂的工匠已经陷入了疯魔之中。
朱厚炜做出了第一台柴油机后,以雷横为首的工匠们立刻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生产这种机器之中,如今的钢铁厂内,到处是轰隆隆的机器声。
从炼钢炉的运料、鼓风和各种机床的动力,都能够看到这种机器的身影。如今,整个钢铁厂到处是刺耳的噪音,走进车间,胸口都感觉到砰砰乱跳。没办法,这玩意儿虽然好用,但实在是太吵了!
朱厚炜兴致勃勃的陪着王阳明参观钢铁厂,这时何鼎匆匆送来一份紧急的驿信,脸上显得很是焦急。一见面,何鼎就迫不及待的说道:“殿下,朝廷刚刚来的急报,宁王反了!”
在场的人大吃一惊,众人齐齐望向正在看信的卫王,等待他的命令。朱厚炜看完来信,神态轻松。他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无妨!跳梁小丑尔。脓包早点挤掉,对大明只有好处。”
王阳明看到这一幕,立刻就醒悟过来。他心中不禁大定,看样子朝廷早就有了准备。否则卫王此时应该是召集大军,出兵前往赣州平叛了。如果没有把握,他怎么会这样气定神闲。
……
弘治二十年,宁王朱宸濠眼看事情败露,于六月十三在南昌起兵造反,这天正好是他三十岁的生日。宁王对外声称自己举兵兴讨朝廷“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的暴政,他要清君侧。
宁王借着举办生日宴的名义,把南昌的大小官员诳来赴宴,还礼贤下士的到门口迎接。席间朱宸濠突然发难,护卫冲入宴会,将本地的文武官员控制起来。
等控制局面后,朱宸濠诈称奉已故太皇太后密旨,要入朝监国,遭到江西巡抚孙燧严词驳斥。朱宸濠勃然大怒,当场将江西巡抚孙燧和江西按察副使许逵等文武官员扣押起来,随即派手下夺取了南昌城中武库,将那些山贼水匪武装起来,正式举旗造反。
在刘养正的指挥下,武装起来的叛军迅速出兵攻占了南康、九江两地,一些在清田过程中遭受损失的当地士绅纷纷响应,组织家丁队伍加入反叛,叛军气焰大涨。
正如刘养正所料,果然有土豪士绅响应,朱宸濠大喜过望,他立刻大肆招兵买马,铸造千户、百户等印章。置备兵器,网罗工匠,日夜打造枪刀铳炮,又遣人往广东,收买皮帐,制作皮甲。
朱宸濠虽为宁王,但威信实在很差,真正的良家子弟多不愿来投靠宁藩。宁王府只好对凌十一、闵廿四、吴十三等流窜在鄱阳湖的强盗土匪大肆封官许愿,又强行拉丁充实军队,一番折腾下来,人马很快扩编到近五万。
麾下有了如此多的人马,朱宸濠信心大增,他和他的狗头军师们经过商量后,朱宸濠计划出兵攻取南京称帝,进而举行北伐。与此同时,他派人联络其他的藩王,鼓动他们一起造反。
江西南昌有宁王府,江西饶州还有个淮王府,淮定王朱祐棨虽然不满朝廷的政策,但造反的胆量他真没有,他当场斩杀了来使向朝廷官员表示诚意。其他的藩王也不敢响应,把宁王气的半死。
令朱宸濠没有想到的是,遥远的宁夏朱元璋第十六子庆靖王朱栴的曾孙朱寘鐇联络宁夏部分被清洗下来的武官,在关中起兵造反,积极响应宁王的号召,同样也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
这个消息传来,顿时让宁王心花怒放,更加感觉自己有了成功的希望。担心安化王抢夺帝位,朱宸濠迫不及待在南昌自称皇帝。
称帝同时,朱宸濠诛杀江西巡抚孙燧、江西按察副使许逵等,废除“弘治”年号,改元“顺德”,以李士实、刘养正为左、右丞相,以王纶为兵部尚书,号称拥兵十万之众,并发檄各地痛斥朝廷。
只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这注定只是黄粱一梦。朱宸濠和他的同伙们此时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只庞大的内河舰队已经通过长江进入了鄱阳湖,悄悄地对他们张开了爪牙。而率领这支平叛大军的主帅名曰: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
这朱寿是谁呀?嘿嘿,不是外人,正是当今太子朱厚照,人家年初就来到这边了,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去年接到了卫王的书信后,朱祐樘和朱厚照两人非常重视,立刻派人下去核实。
东厂和锦衣卫这时候也很给力,东厂厂公陈淮和锦衣卫指挥使朱骥立刻组织精干人马展开侦查。很快就有了确切的消息,各方面的情报证实了朱厚炜的猜测,随着案件的深入,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所有的线索隐隐指向幕后的黑手就是宁王朱宸濠。
自以为隐藏得很深的宁王,并不知道去年他的阴谋就已经彻底的暴露了。这是怎么回事呢?主要是锦衣卫俘获了一个重要的线人,李镇的搭档周伯龄。
周伯龄以前是个地痞流氓,此人嗜酒如命,去年外出办事,路过济南时,这家伙酒瘾犯了,在济南城中找了一个地方喝酒,喝完酒耍酒疯,打伤了酒楼的老板。
这酒楼的老板有个儿子是济南千户所锦衣卫的百户,自己的爹被打了!这还了得,当时就叫了人把这家伙索拿回去。阴差阳错之下,这锦衣卫百户立了大功。
周伯龄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怕死鬼。被俘之后,为了活命,把宁王造反的阴谋一五一十的交代下来,当时就表示愿意做锦衣卫卧底将功赎罪,回到甲子营替朝廷通风报信。正在山东剿匪的张永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这才有了杨虎这伙马匪以及所谓的甲子营被张永率军包围在山谷这一幕。
知道朱宸濠的全部阴谋后。朱祐樘当机立断下旨废除已经经历了上百年的马政,同时派东厂和锦衣卫彻底清查与马政相关的官员,又从内库拨出大笔资金救助和安抚那些受迫害的马户。
朝廷的这一举动马上挽回了民心,与此同时,由戚景通和张永率领部队在河北和山东开始剿匪,剿灭的对象主要是刘六和杨虎这两股马匪,其他的不过是搂草打兔子。
反馈回来的情报显示,宁王近期可能会狗急跳墙,立刻造反。为了化被动为主动,减少损失。朱祐樘父子两人经过商议,定下了引蛇出洞的计策。
今年年初时,朱厚照带领大部分的东宫六率部队以拉练的名义出了城,秘密来到天津,在朱厚炜的舰队接应下,大军悄悄出海。就这样,东宫六率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南京。
在南京,朱厚照以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这个可笑的名义秘密接管了南京水师,并且对外封锁一切消息,万事俱备,就等宁王公开反叛。
等南昌的情报传来后,朱厚照立刻率领南京水师,载着东宫六率的部队,趁着夜色进入长江,悄悄向着鄱阳湖扑去。
……
此时的朱宸濠在干啥?没啥,他死了个老婆,又羞又怒而已。六月二十五日,自封的“顺德“皇帝朱宸濠志得意满,正在校场大张旗鼓举行出征仪式,他要带着大军出征安庆,拿下南京。
正在朱宸濠口若悬河之时,宁王之妃娄氏突然出现在出征的仪式上,当着众人的面痛斥朱宸濠逆天而行,祸乱天下,必将遭受报应。骂完之后,娄氏在众目睽睽之下,服毒自尽。
宁王之妃娄氏,是儒学大师娄谅之女。娄谅已于十年前去世。娄妃素有贤德,宁王朱宸濠曾经非常敬重她。娄妃早在几年前,就察觉朱宸濠有不轨之志,便于饮宴中间,唱曲劝谏。
曲名《梧叶儿》——争甚么名和利,问甚么咱共伊。一霎时转眼故人稀,渐渐的朱颜易改,看看的白发来催,提起时好伤悲。赤紧的可堪,当不住白驹过隙。
朱宸濠是文青,听到此词,顿时露出不悦之色。
娄妃问道:“殿下,为什么不高兴?”
朱宸濠道:“孤家的心事,你们女流不知。”
娄妃陪脸笑道:“殿下贵为藩王,锦衣玉食,享用非常。若循理奉法,永为国家保障,世世不失富贵。除此外,还会有何心事?”
朱宸濠带了三分酒意,叹口气道:“你只是知道小享用之乐,岂知有大享用之乐?”
娄妃正言问道:“请殿下明说,如何是大享用、小享用?”
朱宸濠说道:“大享用者,身登九五之尊,治临天下,玉食万方。孤家今是藩王,便是小享用。小享用呀,岂能满足孤家的愿望?”
娄妃站起,正言说道:“殿下不对。天子晏眠早起,劳心焦思,内忧百姓之失所,外愁四夷之未服。藩王,衣冠宫室,车马仪仗,虽然亚于天子,但有丰享之奉,无政事之责。因此说,殿下之乐,超过天子。殿下受藩镇之封,不能再思越位之乐。
妾担心殿下志大谋疏,求福得祸,那时悔之晚了。妾父亲经常教导世人,做人要‘存天理、灭人欲’。希望殿下要有一颗‘道心’,克制自己的‘人心’。”
朱宸濠勃然变色,掷杯于地而起。从此将娄氏打入冷宫。没料到娄氏今天竟然会出现在大军出征这样盛大的仪式上,而且还当众诅咒他不得好死,你让朱宸濠如何不感到晦气和羞辱。此刻,他恨不得将娄氏挫骨扬飞。众人连忙过来相劝,出征仪式就草草收了场。
自从叛军攻克南康、九江,朱宸濠已经有些忘乎所以,不知天高地厚了。他亲自率舟师下江攻打安庆,企图进而夺取南京后抢先登基,别让安化王抢了胜利的果实。很快,这支乌合之众就暴露出华而不实的致命弱点。
七月三日,朱宸濠久攻安庆不下,突然传来后方的消息,威武大将军朱寿率军攻破南昌,南昌丢失,自己的老巢被端,众人顿时慌作一团。
这个所谓的威武大将军谁也没有听说过,此刻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人物,料想也是济济无名之辈拿虎皮做大旗,趁他后方空虚,占了一个大便宜而已。朱宸濠倒还镇静,他果断命令回师南昌,先救自己的老巢再说。
朱厚照很快就收到了消息,他借机调整兵力部署,要全歼这伙叛军。朱厚照令吉安知府伍文定率部正面迎战,都指挥佘恩率部居中,赣州知府邢珣在叛军背后攻击,袁州知府徐琏、临江知府戴德孺从左右策应,形成合围之势。
七月十日,两军相遇南昌近郊黄家渡,伍文定诱敌深入,官府军南北夹击,等敌人进入包围圈,只见朱厚照军中万炮齐鸣,弘治大炮将叛军炸得人仰马翻,死伤无数。朱宸濠很快败下阵来,水军被斩杀、溺水者数以万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朱厚照就发起了总攻。他让东宫六率担任先锋发起强攻。火炮发射出的新式燃烧弹借着风势点火烧船,朱宸濠的大小战船尽数被焚毁,将士溺死、烧死近两万人。朱宸濠的嫔妃等女眷皆赴水而死,宁王本人与诸子、近臣等被生擒。
晌午的时候,灰头土脸的朱宸濠被押进官军的帅帐,此时他已经狼狈不堪,披头散发,皇帝的衮服也成了一块块破布条,那模样要多惨有多惨。
刚进入大帐,上面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朱宸濠抬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失声叫道:“是你!朱厚照,你就是朱寿。”
“不错!打败你的正是本宫。”
一身金甲的朱厚照笑得贼也兮兮,他俏皮的挑挑眉毛调侃道:“宁王殿下,这段日子这顺德皇帝当得过瘾不?嘿嘿,是不是还指望安化王来救你呀!哼哼,安化王比你更废物。还没有坚持到第七天,就被边军给灭了。
嘿嘿,还是你命好!要不是本宫为了引出那些个蝇蝇苟苟的不法士绅,清理一些垃圾。你以为你还能够过这二十天的皇帝瘾吗?唉,可惜喽!娄妃这样的奇女子,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竟然嫁给你这个不忠不孝的畜生。
来人呀!把他给我押下去打入囚车,直接押送京师。给我看紧了,一定让他活着到北京。朱宸濠啊,你的王妃没说错。等着你的报应吧,不会太久了!”
朱厚照一挥手,仰天大笑。随即,几个强壮的士兵走进来,朱宸濠面如死灰被押了下去。半个月后,朱宸濠被押到京师,被废为庶人后在通州处斩,挫骨扬灰,虎头蛇尾的“宁王之乱”就像一场闹剧。在三十三天后彻底宣告剧终,票房奇高却不精彩。
这就是一场笑话。朱宸濠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上演的第二次“靖难之役“就这样草草收了场,可惜这位男猪脚自大才疏,又不如朱老四幸运!
正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人心不足蛇吞象。捣鬼有术,也有效,然而有限,所以以此成大事者古来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