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培一的这句话无端地让我感受到强有力的冲撞。
百折不挠去爱一个人的决心,一句‘我爱你’在心里的重量,如今都变成深深的怅然。
和沈寰九经历过的所有事一时间仿佛子弹打穿我的记忆。点点滴滴,丝丝浮沉,全清晰得像齿轮咬合,又精准地像工笔画卷上一笔笔严谨的线条。
不过是短暂出神的功夫,霍培一已经把几个袋子勾在了我手心。
“换。”很稀疏平常的语气,但并不容人拒绝。
我看着霍培一的眼睛,没几秒又和之前几次一样移开了视线,颤巍巍地问道:“要是……我不呢?”
霍培一冷冰冰丢来一句:“你不想他?不想见他?”
心里最后的防线也随着这句话丢出而轰然崩塌。
他缓缓拍了几下我的肩膀说:“扶总,别弄些没用的逻辑猜测。你只要站到他面前,展示你的目标,显露你的优势,正视你的未来,而你以后到底会走到什么高度……”他把唇凑到我耳边,恰时补了句:“我来决定。”
我怔怔地定在原地。
似乎即将有事发生,但当时的我对往后会发生的事全都一无所知,更无从准确的猜测。只是在后来,我惊觉自己俗不可耐的人生开始翻天覆地,我常常会想,这些变化是不是从霍培一带我去沈家那天开始,还是从认识沈寰九那一天就注定了。
车上,霍培一靠在椅背上,好像连坐姿都是冷的,实打实透出种禁欲的味道。
我想不通这样的男人也对包养情妇干那档子事有兴趣吗?
可能他意识到我在看他,突然转过头来。
逼仄的目光一成不变,总让我感觉不知名的畏惧在身体里涌动着。
“你和王悦是怎么认识的?”我小声问。
霍培一突然冲我笑了笑,要是没记错这还是头一回。可他不仅没有回答,还反问道:“你想和她一样吗?”
我识相地把头别到一边,看向窗外。
比起更多的周旋,霍培一用了更短的时间就堵住我的嘴,着实是个惜字如金的男人。
北京的天价楼盘到处都是大规模别墅的富人区,想当初头一回进去沈叔就给了我当头一棒。车子在沈家大院门口停下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就跟被挂钩吊起来没什么区别。
“下车。”
霍培一的司机给我开车门,我站在车旁,锃亮的车身上印着我的身形,算不清多久没穿过好看的衣服,行头是好了,只是天天起早摸黑的我脸色还是苍白又憔悴,和农村里常常下地干活的女人一样,甚至更糟。
霍培一给我使了个眼色,我跟在身后,就在离那扇大门几步之遥的时候我的手猛然一伸用力抓住了霍培一的衣袖,动作很粗俗,力气也很大。
“我们去干什么?”哪怕是要演戏也总得先套好词儿才行吧。更何况我出现在这里只是想去看一眼沈寰九,动机就这么简单。
“去吃饭。”霍培一拂掉了我的手,跨了进去。
一楼的沙发上,我的目光越过沈叔,定在了某处。
心绞痛又这么直白而强烈地涌上来了,我看见了沈寰九,分别三个多月后的沈寰九。
屋内暖气四溢,在寒冷的冬季沈寰九还是只穿件白色的衬衫,一件黑色的西裤,就连皮鞋的颜色也仍符合他的喜好。
端着茶杯的他看见我,眼神直挺挺地定住。
“霍总来了啊。”沈叔忙站起来邀他进去,他没有和之前一样对我恶言相向,脸色倒是有那么一刹那的难看。
和预想中的完全不同,一开场并没有擦枪走火的场面。
我跟着霍培一走到沙发那坐下,位置离沈寰九不到一米。
“她姓扶,你们叫她扶总就行,三年内她的资产会超过沈家。”入座后的霍培一冷不丁冒出这句话。
这样的相逢,这样的介绍,实在是诛心到了极致。
沈寰九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他清楚我的一切,包括我的身体构造,乃至每一寸皮肤。可是眼下却由霍培一来介绍我,一下就把我这个土气的养殖场主推向了特别的高度。
“扶总。”沈叔笑呵呵地喊我,不仅亲自给我端上茶水,还伸出他那只充满金钱味道的肮脏的手。
坐在我一侧的霍培一不动声色地替我推开了沈叔的手。
我顿时惊得不行,越发好奇霍培一是个什么人,怎么连沈叔都这么卑躬屈膝。
相比于沈叔的热情,沈寰九显得镇定很多。他右腿叠在左腿上,不换不忙地放下茶杯,那对拥有长睫的眼睛低垂着说:“虚伪的客套就省了,吃饭吧。”
沈寰九站起来,挺拔身姿从我眼前擦过,毫不留恋。
我猛然从霍培一赋予我的高度狠狠摔下来,这才让我意识到自己的低微不会因为一个虚无的名头而真的改变。
饭桌上,我阴错阳差地坐在沈寰九对面,除去我熟悉的几个人,还见到沈寰九即将要结婚的对象。
童话里养尊处优的公主什么样,那个女人就什么样。
一张哪儿哪儿都像被刀子割过的脸,好看是好看,就是瞧着每一寸肉每一处五官都死死的,她的声音又嗲又尖,动作都扭捏得不行。
桌上放置的是桂鱼,骨头极少,可她声声娇嗔说是怕鱼刺卡了喉咙,非要沈寰九给她挑好。
我死死盯着对面的男人,在想他会不会给她挑,毕竟连我都没有吃过沈寰九挑过的鱼肉。
沈寰九深吸了口气,皱着眉头,像是十分厌恶的样子。
坐在沈叔身边的姚小宛看上去更不是滋味,握住筷子的手更像是在用力掐着,我想姚小宛的心境可能和我很相似。
“我没挑过,你换个菜吃。”沈寰九漠然地说完,然后看了我一眼。
“不行,你要是不给我挑我就生气了。”女孩嘟起嘴,把屁股一挪,一下背对着沈寰九。
“暖暖,你二十五了。”霍培一突然冒出一句。
我下巴都快要掉下来,听起来沈寰九要娶的女人和霍培一不单单认识,关系可能还挺亲密的。
“表哥,你当着我不认识的人说我多大,怎么这样啊。再说是你说沈寰九人好才介绍给我,你看看,连鱼刺都不给我挑,哪里好?”她尖利的声音真的让我起鸡皮疙瘩。
但真正让我起鸡皮疙瘩的原因,可能是那一句表哥。
“你不喜欢?”霍培一用提起筷子指向了沈寰九。
她立刻红了张脸:“我没有不喜欢。”
我心想,沈寰九这种颠倒众生又百里挑一的脸,有几个姑娘会不喜欢。
“今天有客人在,你吃完饭去和朋友们逛一圈,晚点逛完我让车接你。”霍培一说。
她莫名瞪了我一眼,而后又对霍培一说:“我去逛街你给我买单,要不然我就告诉我嫂子你在外面搞女人,还和我一块吃饭来着。”
那丫头的一句话就让我的脸红了个通透。也不知道她生来就是那性子,还是精明刁钻故意发嗲。总之,男人和女人在性别上就存在于某种劣势,譬如我坐在霍培一身边,人家只会把我当成小三。
“暖暖。”霍培一的语气变得很刻薄。
她像是震慑到了,老实地说:“好了好了,我不说还不行吗?嫂子就一残废,我完全支持你把你蹬了。不过我的新嫂子怎么说也得洋气点,千万别是你身边这个土包子。”
“不用吃饭了,现在就出去,要不然送你玩的公司我立刻就收回来。”霍培一的话不管对谁说都像是在下命令。
这回轮到那姑娘脸红了,像是憋了股气般看看桌上的众人,可谁都没给她台阶下。
她一跺脚,气得差点哭出来,丢下句:“是你突然送我公司的,我没想要,有本事就收走,反正我要嫁人了,干嘛还那么累着自己当老板。哼!讨厌死了!”
饭桌上很快少了个人,没了那种让我不习惯的浓烈香水味,空气都似乎变清爽了很多。
沈叔捣菜往霍培一碗里夹,舔着脸说:“霍总,别和小姑娘生气。吃菜,多吃点,以后沈家的产业还需要仰仗霍总啊。”
沈叔这种人竟然也有今天,我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爽快。
我往嘴里送着米饭,咀嚼地十分缓慢,一侧的耳朵里突然就穿进句:“沈家的产业?我只是在经营未来属于自己的东西。沈家的男人哪个都是孬种。不对,沈砚除外,我个人非常欣赏扮猪吃虎的男人。”
陈浩东以前就说过沈砚有野心,现在连霍培一都这么觉得吗?
“你说谁孬种?”啪的一声,沈寰九桌前的那只饭碗都弹起了一瞬。
我吓得魂都要飞了。
霍培一盯向沈寰九,冷冰冰地开口:“我最想弄死的就是你。”
沈寰九放下筷子,点燃一支烟四两拨千斤地说:“那你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我爸让我娶你脑残表妹,我可没答应,事情不可能按照你想的那么顺利。霍培一,出去吃了几年洋饭自信倒是长了不少,手下败将的滋味你大概是忘了。”
沈叔暴怒的一声厉喝:“寰九,少说几句。”
霍培一并不动怒,握着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慢慢嚼下,然后我就感觉自己的肩膀已被轻轻一握,顺带被一股力道扯近了很多。
他问沈寰九,带着几分试探:“好受吗?”
我不晓得霍培一为什么要这么问,但我已经跌进了一个大窟窿,且无力抗衡。
沈寰九的黑发低垂着,用安静的鼻息轻笑一声:“我和她顶多就是睡过,好过,然后不再睡,不再好。有什么好受不好受?”
我真的认为沈寰九是个不会吃回头草的男人,何况在我之前的先例就坐在这张桌子上。
“扶总,你听见了吗?”霍培一的嘴巴凑我凑得很近。
“他说的很对,我们就是那种关系。睡过好过,现在不再睡,不再好。”我说着沈寰九说的话,脑子抽得厉害,可为了面子和尊严我硬是咧着嘴笑。
霍培一回应着我的笑,唇稍微扬,既难得又寡薄。
这时候沈寰九轻咳一声说:“生意场上的斗争没必要把女人牵扯进来,这么干很没意思。我知道你在华尔街的金融市场上很有影响力,但说到底你就是个被我秒到磕头求饶让我放你条生路的王八蛋而已。”
不知怎么的,我的心竟咚的一下。
“寰九,你闭嘴!”沈叔赫然发火,不停地朝沈寰九使眼色。
坐在我对面这个骨子里烈性至极的男人对于飘向他的眼神却置若罔闻。
“沈寰九,你太沉不住气。”霍培一似笑非笑,丢下这句话后就带我离开沈家。
时间正好是晚上八点半,他在车里问了我好几次恨不恨他,想不想弄死他,我的心慌乱得不行,结结巴巴地说:“我恨不恨有什么关系。你现在应该有的是法儿对付他吧,干嘛要扯上我,说实话我很没用的,保不准还给你拖后腿根子。”
霍培一看着我,好像被我一本正经的语气给逗笑:“扶总,有一点我希望你弄清楚。找上你是因为悦悦告诉我你和沈寰九曾经是恋人,我只是想让每一个在沈寰九那吃过亏的人都能从他身上把账给讨回来,跟我一样享受讨债的畅快淋漓。”
“你和他到底什么过节?”我更胆战心惊了。
车里放着调子缓慢的音乐,霍培一轻轻拍着座椅的空出,打着节拍,声音滚出一丝杀气:“我和他生来就是对手,好比诸葛亮和周瑜,只能活一个。”他冷冰冰地看向我:“我从竞争残酷的华尔街来,和一群金发碧眼的人角逐成最优秀的作手,黑道白道都得给我几分面子。现在的我有钱,有手段,有魄力。扶总,一个人什么都不再缺的时候,有些个陈年百古的烂账就会想着讨上一讨,玩上一玩。”
这番话让我印象深刻,他也难得说这么长篇幅的话,但每一个字都让我觉得很真实,不像他之前自导自演那么充满水分。
车子开到农场放我下来后就迎着细碎的雪绝尘而去,陈叔还没睡,叼着烟给我开门。
剩饭和剩菜一直在炉灶上热着,他关切地问我吃饱没有,要是没有就给我去拿碗筷。
面前慈爱的脸,真的让我冰封的心暖烘烘的,他就像在等自己的女儿一样。如果陈浩东这会在北京,在他身边,陈叔一定会特别高兴。
“陈叔,我吃饱了。”我脱下外套,站在出暖风的口子。
陈叔耷拉着脑袋点头让我好好休息,他回去自己的住处,员工们也早下班了,偌大的场子里又剩下我一个人。我坐在床边,沈寰九的脸就跟蛊毒一样时不时会浮现在眼前,越是让自己不要去想就越是出现的频繁。
我对着门不知不觉地傻笑,恍惚地就像寰九推门进来,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装,就是在冷死人的冬天还是穿那么单薄,他冲我笑,朝我走来。一不小心我就这么掉进了幻想的泥澡里头,拔都拔不出来。
“三岁。”
连声音都那么像。
下巴被挑起来的一瞬间,我才惊觉这是哪门子的幻觉。
是活生生的沈寰九,是更英俊逼人的沈寰九。
“蠢货。”他张口就骂,我的下巴被捏得很疼很疼。
由于我的心太鲜活的跳动着,以至于我一时之间就只是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沈家故意气我的?”沈寰九红着眼睛,笔挺的西装上有很多白白的雪花,他出现得让人意外,不真实,且风尘仆仆。
我一扭下巴,眼神定在地上挺拔的黑影处:“你来干什么?”
三个多月了,对于我这个被抛弃的女人不闻不问,完全从我生活中消失,他根本残酷的像鬼。
可他不仅仅没有回答,手一伸就把我推到床上,欺入身下。
他惨烈地笑笑:“霍培一说的一点都没错,我沉不住气。”
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压在我身上的男人回到了我第一眼看见时的样子。
在那个破败农村的第一眼一样,很惊艳。
“你在说什么?”我喉头滚动,想哭却哭不出来。
沈寰九盯着我,脖子里的喘息越来越浓郁,他强势封住了我的唇,禁锢了我的手,像是久不开荤的人硬生生将我的呼吸掠夺走。
我的手指用力抓住他的肩膀,拼命往后推,比起以前我的力气大了很多,长期搬着一筐筐鸡蛋的我,手臂上都滋生出很多女孩子不该有的肌肉来,虽然不明显,但确实紧实的存在着。
“这么有劲?”沈寰九沉闷地问,眼圈也更红了。
“你到底来干什么来的?你走!”我没好气得说,不是因为不想他亲近,只是碍于尊严。
“不走。”沈寰九眸如星夜,就跟和我叫板似的不依不饶。
我拼命推攮着他,直到他的眼泪滚进我的眼睛里,推他的动作才忽然停下。
沈寰九非常委屈地说:“不好受。”
我的心猛烈的一抖,紧扣他的肩膀吼了句:“混蛋!”
有些伤口一旦形成就难以愈合,就是愈合也会留下难看的疤痕。我无法当他不存在,也无法当它不存在。
“好,我混蛋。别和霍培一混在一起。”他用着求人的语气。
我这会儿的情绪就如翻腾地热浪,断断续续地对他说:“你的嫉妒心又跑出来了?上次说我爱你是因为陈浩东追我,这次又来找我是因为我和你的对手混一起了?沈寰九,三多月来最不好过的人是我才对。今天在沈家听你那么评价我和你那段过去,我恨不得把你的心挖开来看看到底是红是黑!我们分手了,还是你提的。你刚刚那么吻我,算是,算是性骚扰。”
沈寰九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很久都没说话,我用力一推把他推到一边,然后猛的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沈寰九坐在我床上,一条腿弓起,慢了一个世纪地说:“性骚扰?那我就骚扰给你看!”
他手臂用力一勾,让我整个后背都贴到他胸口上,平滑的舌忽然像吸血一样舔着我的脖子。
久违的触感瞬间就刺激到了我,一阵不争气的麻感在几秒时间内就蔓延了全身,我就和个木头人一样突然僵住。
“沈,沈……”
“蠢货!”他狠狠咒骂了一句,手却一下从我领口滑到我敏感的地方去。
我扭得像条虫,即使拼尽了全力还是无法逃脱他的禁锢。
他摒弃一贯的温柔对我霸王硬上弓,如是饥渴了很久的恶狼,完全在用蛮力和野性驾驭我。不管是他的吻还是撕扯我衣服的力道全和以往截然不同。
他的诉求直白得不能在直白,就是征服。
我把他的手臂掐出血来还是没松手,我一字一顿地问:“沈寰九!咱俩早就没关系了!你这会这么干,那个娇滴滴的女孩知道了该多伤心。”
“嘴硬。”沈寰九丢给我这一句立刻就长驱直入,像闪电一样快速,而且出奇的精准。
久违的亲昵让我浑身颤抖,在熟悉又有些不熟悉的节奏下,我竟无耻地败给了身体的诚实。
他弄疼我了,特别疼,疼得我紧紧抓住床单骂不出来,还因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而咬破了嘴唇。
沈寰九兴许是注意到了,开始缓缓地入侵,将嘴巴抵到我耳朵那,低声问:“嘴还硬不硬?”
“你到底是想干什么?不是早就不要三岁了吗?”我声音都是碎的,明明没出力的我竟比干几天农活还要费劲。
“干你。”沈寰九精壮的身子完全暴露在暖气里,光洁地皮肤上甚至渗着丝丝汗液,在光线的照射下褶褶生辉,整个人充满了雄性生物的魅力。
我的心脏几乎骤然停跳,好不容易慢下来的节奏又变成了疯狂和肆意,在一**的豪迈驰聘后,我终是忍不住连连尖叫。
沈寰九喘着粗气说:“三岁,和你分手不是因为霍培一,我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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