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梦北的话,让朱慕云特别感动。这是组织对他的关怀和爱护,在这样的环境下,要做到这一点,是多么的困难。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之前,实在太狭隘。
无论是在政保局、宪兵队还是军统,任何人都不会有这种待遇。在日伪特务机关,朱慕云见惯了尔虞我诈,自私自利。他们从来不会为别人着想,更不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利益。
组织为了自己的安全,竟然牺牲几名同志,这种事,在其他机关,简直跟天方夜谭似的。同时,朱慕云也为那几位同志担忧。如果因为自己的“出卖”,给他们带来危险,他会一辈子内疚。
“多谢组织的关怀。”朱慕云感动的说。他的话,完全发自内心。
“你的安全,对组织很重要。”胡梦北缓缓的说,朱慕云的作用,非常重要。他的职责,不但是充当朱慕云的联络员,更是为了保护他。
为了朱慕云的安全,胡梦北早就作好,随时牺牲的准备。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引以为豪的事情。
当然,胡梦北不希望自己出事,更加不希望朱慕云出事。只是,多年从事地下工作的经验告诉他,任何时候都不能抱有侥幸。
“今天,我去电灯公司,正好碰到了一些工人。其中,有一位,是曾经在码头的装卸工:高中祥。”朱慕云将电灯公司的事情,详细向胡梦北汇报了。
朱慕云分析,与高中祥在一起的另外两人,应该都有问题。特别是那个“莫明月”,朱慕云严重怀疑,他有可能是此次罢工的领导者。
“你推测得没错。那位莫明月,应该叫莫清风,另外一位,可能是谭劲飞。这三位同志的档案,随后会送来。”胡梦北说,这也是边保,准备暴露的同志。
胡梦北早就知道,朱慕云的逻辑推理能力很强。任何事情,只要让他发现破绽,一定会被找到真相。他觉得,如果让朱慕云当侦探,一定能破很多案子。
虽然组织上,准备将这几名同志的身份暴露。但也有前提,必须保护这几位同志的安全。我党对自己同志的安全,历来是非常重视的。在完成任务和自身安全之间,党历来选择,以安全为主。
“看来我的感觉,还是很准的。”朱慕云微笑着说。或许,他本身就是地下党员的缘故,对自己的同志,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他们是此次工人运动的领导者,让你遇到,也是机缘。”胡梦北说,以往,他们都隐藏在工人当中,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
“之前不是说,我们的同志,不会直接与电灯公司的人见面么?怎么今天,都到了电灯公司?”朱慕云奇怪的问。
“或许是大意了吧。所以说,做地下工作,绝对不能抱侥幸心理。”胡梦北说。
“等会要向李邦藩汇报,我想,将高中祥的事,告诉他。”朱慕云想了想,说。
高中祥原来是码头工人,自己认出他,也不算什么。既然组织准备暴露他们的身份,自己先做点铺垫,很有必要。
“可以。”胡梦北沉吟着说,组织上,既然作出,要暴露这几位同志,以配合朱慕云,必然已然想好了对策。
“请转告地下党的同志,一定要注意安全。”朱慕云担忧的说,他担心,一旦向李邦藩汇报,高中祥就会被监控。到时候,与高中祥联络的人,都会暴露。
“当他们成为一名共产党员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随时为革命事业牺牲的准备。所有共产党人,都有着,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的决心。”胡梦北坚定的说。
胡梦北的话,让朱慕云很惭愧。组织如此的大公无私,他觉得自己太自私。为了赢得李邦藩的信任,竟然要牺牲同志们的身份。自己的职责,应该是掩护他们,而不是出卖他们。
“请你转告组织,我会尽力保护他们的安全,努力为工人争取最大的权益。”朱慕云坚定的说。这样的选择,让他很痛苦。可是,为了更好的潜伏下去,这又是必须要做的举动。
“现在看来,罢工不可避免。同时,罢工,可能还会延续到其他行业。工人阶级的力量,是很强大的。一旦我们联合起来,将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胡梦北坚定的说。
“其他行业也要罢工?”朱慕云惊讶的说。
“如果电灯公司,不能满足工人们权益的话。”胡梦北说。
“组织的力量,就是强大。”朱慕云感慨着
说,能把工人阶级组织起来,确实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他相信,共产党最终能取得胜利,也是因为有这种组织能力。
“工人阶级是无产阶级的先锋队,而共产党,又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这些道理,你应该都清楚的啊。对了,还有件事,九头山的朱加和,可能已经潜入古星了。如果发现他的行踪,一定要加以保护。”胡梦北说道。
“他还来干什么?”朱慕云惊讶的说,九头山损失惨重,朱加和应该整顿内部才对,怎么还来古星呢。
“你以为他们会有组织性、纪律性?朱加和来古星的唯一目的,就是报复。”胡梦北说。
“这个时候,他跑来古星,简直就是找死。”朱慕云没好气的说。
“所以你如果见到他,一定要劝他尽快离开。”胡梦北说,如果朱加和在古星出了意外,九头山会乱成一团。这是我党不愿意见到的结果,也是最坏的结果。
“只要他来找我,一定会劝他,马上回九头山。”朱慕云坚定的说。
“邓湘涛身边的那位神秘人,有什么消息没有?”胡梦北又问。
“那人好像消失了一样。”朱慕云摇了摇头,邓湘涛对他虽然信任,可正因为这份信任,邓湘涛对他的保护也很到位。
不该他知道的事情,邓湘涛尽量不会告诉他。可是,有些事情,是朱慕云很想知道的。为了不让邓湘涛怀疑,他只能旁敲侧击。
“这个人不找出来,始终是个祸害。”胡梦北叹息着说。
“对不起,我没能完成任务。”朱慕云惭愧的说,原本,他是想让军统,以寻找三处的内线,将这个神秘人给钓出来。现在,火柴身份已经暴露,神秘人依然没有消息。
“不要气馁,组织上会从其他渠道,继续打探消息的。另外,关于左泽路的情况,我已经向组织汇报。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撤出缉查一科。”胡梦北说。左泽路的情况,他向家里汇报后,引起了高度重视。
当时,适合潜伏在经济处的人选并不多,左泽路因为有文化,对党忠诚,政治过硬,才会选派做地下工作。可谁想到,地下工作的复杂性,左泽路并不能适应。他在渡口的工作,其实夹带着根据地的作风。这是绝对不允许的,边保已经转告古星地下党,迅速将左泽路撤出。
“那就好。”朱慕云说,其实,只要左泽路能改变工作方式,留下来也是可以的。
但性格决定命运,左泽路性格太耿直,让他与渡口的那帮人打成一片,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他有着坚定的立场,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极限。
朱慕云离开之后,向李邦藩汇报了,今天在电灯公司的情况。但是,他并没有提起高中祥之事,自然也没有说到共产党的事。
今天他第一次与张广林接触,就发现了共产党,原本是好事。但是,朱慕云担心,这会给地下党的同志,造成麻烦。他反正在政保局,已经被打上无能的标签,迟几天发生共产党的行踪,也是能理解的。
“局座,电灯公司的工人,实在太猖狂了。我看,应该给予清除。”朱慕云生气的说。
“你的任务,不是对付他们。怎么样,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没有?”李邦藩问。他确实不期望,朱慕云能这么快就发现线索。如果朱慕云能在罢工过程中,发现共产党的线索,他就很满足了。
“哪有这么快?我又不是局座,如果局座出马,必然已经发现了共产党。”朱慕云奉承着说。
“共产党很狡猾,他们隐藏得很深。如果你有怀疑对象,让情报处或行动队去调查。”李邦藩叮嘱着说。他并没有提二处,其实是不相信二处。
对二处的能力,他并不是怀疑,而是相当肯定:不行。什么样的长官,带什么样的兵。
朱慕云也没有在意,到时候自己让二处去调查就是。既然组织上,给自己准备了他们几人的档案,这次想不立功,都不可能了。这样的好事,朱慕云岂会让给别人?
“局座,二处在法租界,似乎更方便调查。”朱慕云提醒着说。
“你们又没长三头六臂,法租界的事情,已经忙不过来了,哪还有闲心,去查这样的事?”李邦藩笑着说。
“抓捕地下党,是我最大的心愿。他们不是说我,只会捞钱么?我这次要让他们看看,我是怎么抓共产党的。”朱慕云“信心满满”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