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杨小天下意识还想解释,但不知是不是觉得袁烂人说的也确实有理,噎住说不出话来了。
“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以后,为师不想再看到你还在被这痴傻纠缠不清,成天把时间浪费在说那些没完没了的废话上面,不然后果你知道。”而见他没了话可以辩解,袁金柱也就冷着脸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杨小天微微一怔,继而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我,但见我丝毫没有要插话表态的意思,略作踌躇后,只得听从袁金柱的话了。
对于这,我着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虽然袁金柱的方式看起来有些不近情理,但无论如何,也终归是有他一定的道理,既然涉及到如何调教弟子,我做为一个旁人,就不能干涉太多,哪怕关系再铁也不行。更何况刚刚跑出去那少年,我瞅着也有些怪异,和这种看着不正常的人,保持一定距离总不会是什么坏事。
回归“临福馆”也有十来天时间了,所以刚刚这少年我自然不是第一次见,对这少年身上的故事也有了一些了解。
少年叫王兴,目前住在同一栋楼,隔两个铺子窄巷一家小小的成人店里,已经将近有五个月了。自从互相熟悉后,这个王兴几乎每天早上,都会趁袁金柱还没起床的时候过来找杨小天玩,经常还会在店子里蹭蹭饭,不过那也是小媳妇在的时候的事了,自从我回来后,他就再也没蹭过饭,好几次张晓微留也不肯吃,也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
看得出来,这少年一直都挺害怕袁金柱,我回来后,也同样有些害怕我,以至于尽管一直很喜欢杨小天和小媳妇,但在知道我老板和小媳妇男人的身份后,就再也不肯留在店里吃饭了。
而这人之所以长得五大三粗,虎头虎脑,说话的声音却像八九岁小女孩一样阴柔,说起来,也是一种不幸,一个人守着间成人店,也更加有些令人同情了。
王兴来自于一个很偏僻的山村,生下来三个月不到,母亲就跟人跑了,父亲又一直在外面闯荡,所以从小就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只有小学三年级都不满的文化水平。原因是八岁半一次放牛,过一条水沟的时候,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跤摔在刚刚没过脚踝的水沟里,愣是撕心裂肺地挣扎了好半天都没能爬起来,等到起先以为他是装着玩的同行小伙伴发现不对劲,赶忙去捞起来,人已经脸朝下陷在淤泥中,晕过去了,背回家发了好几天的烧才醒过来,从此脑子坏掉,沦为傻子,完全没办法再继续上学。
又过了一年多后,爷爷奶奶也都相继病逝了。没办法,王兴父亲只好把他从老家接了出来,带在身边颠沛流离,一边挣钱维持生计,一边帮儿子寻找医治的办法。七八年折腾下来,倒还真有了一些成效,虽然无法回到正常水平,却也恢复到了八九岁心理年龄和智商的样子,教他简单的算数认字,也能慢慢学会。
将近六个月前,王兴父亲带着他来到了隔壁,租下窄巷口那间十来平方的小门面,开了一家成人店。由于经济方面的原因,他这些年一直寻找的都是各种土办法来给儿子“治病”,所以很顺理成章的就找到了店子里来打听。虽然袁金柱一再表示没有办法,但一来二去的,也就渐渐混熟了。
然而好景不长,在隔壁安顿下来才两个多月,王兴父亲就出了事。据说卷进了一桩涉嫌强奸杀人的案子,在一天深夜里,被大批荷枪实弹的警察抓走了,从此几乎没了所有消息,只剩一个傻儿子在店里。
幸好在开店当初,王兴父亲就一次交了一年的房租。有成人店零零散散的一些生意,再加上房东和周围邻居时不时的帮衬周济,所以这痴傻少年的基本生活倒也不是什么问题,能够对付下去。
女人天生就比男人更富同情心,目睹这样的事情发生,小媳妇自然于心不忍。虽然谁也没想到,看起来还算挺和善的一个人,竟然背地里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牲,但就算再大的罪过,也不能牵连到孩子的身上,何况还是一个只有八九岁智商的傻子,于是小媳妇不顾袁金柱的反对,给予了王兴比周围所有邻居和房东都大的帮助,有空就过去帮打理店子,收拾屋子洗衣服被子什么的,还经常喊他过来一起吃饭。
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也就只好能帮一点是一点,能帮一天是一天了。
按理说,这么可怜的一个孩子,多给予一些同情心是应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见到这少年以来,我就总是觉得他有点怪异,但具体也说不上究竟怪在什么地方,总之就是没办法喜欢起来,同情心也因此打了个折扣,好在小媳妇虽然很同情,但也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和我产生分歧,所以见我有所保留,也就依着我了。
相比起来,袁金柱的感触比我还更加明显一些,不止一次和我说过,他很不喜欢这个少年,每次看到心里都不舒服,没来由就想发火。可一起仔细分析过好几次,却也始终找不出个具体的原因。
一来二去,我和他也就逐渐达成了共识:在经济上给予这个身世可怜的少年一些帮助可以,但把这当成一种责任,各方面都去照顾,就没有这个必要了。毕竟自身都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弄清楚,哪还有心思分出精力,去好好照顾一个原本不相干的人。
换句话说,这本来就该是国家的责任,就算再犯天大的罪,也不能只是把人抓走,就丢下一个残障的死活不管了,是送进收容所还是送回老家,也总该拿出一个章程。
有时候,社会爱心的过度奉献,会助长一些本该负责的个人或者部门逃避责任装死的习性,这绝非一件好事。
或许正是从我和袁金柱身上感受到了不喜,以至于这个只有八九岁智商的少年,对我俩始终都有些惧意,以前只有袁金柱倒也还好,再加上我以后,就足够对他形成难以适应的压力,再也不肯吃店子里的饭,也不敢和我们说话了。尽管我们实际上,从来没有刻意给他看什么脸色。
不得已接受了袁金柱,不想再看到王兴出现在店里的要求,心不在焉的将门窗擦拭了一遍,又磨磨蹭蹭的把地也拖过,再经过请示同意后,杨小天便出门,去成人店那边找王兴谈话去了。
虽然由于自身经历也比较坎坷的原因,杨小天给予了前者最大的同情心,也不介意和这个心理年龄,实际上小自己很多的少年做朋友,但必须要说明的是,尽管如此,他也从来不会在张晓微没让他过去,或者没经过袁金柱同意的情况下,去隔壁找这个朋友,哪怕一次也没有。
“我说,真这样做的话,会不会有些过了?”店子只剩下两个男人,说话自然也就方便了许多,于是目送杨小天出门后,我把从床上睡到沙发上的袁金柱叫起来问。
“你不忍心?”袁金柱动也没动,背朝着我反问。
我说,这不是忍不忍心的问题,而是只因为心里喜欢不起来,就完全拒之门外,好像也不大合适。毕竟人小孩子也没做错什么,无依无靠的本来就挺难了,再一点也没人管的话,恐怕都生存不了多久,等店子里的东西半卖半送,见钱就卖让人拿空了,人估计也就离死不远了。
“这不还是不忍心么?你真觉得我们不管,就完全不会有其他人管,少了我们这地球就转不动了?”袁金柱终于舍得翻了个身,懒懒的看向我。
我有些无言以对。
我没有告诉他的是,我知道张晓微很同情那痴傻少年,这些天依着我不怎么再去关注,心理上本就已经有些过不去了。现在再半点不和她商量就这么做的话,我都不知道她知道后,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虽然因此和我爆发分歧的可能性很小,但心里肯定会异常难过。
我不想让小媳妇难过,所以并不想真这么做。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们两个大男人,也犯不着因为不喜欢,就变得这么小气量,连个傻子都容不下吧?你说我们,咋就非要让人去做不想做的事情呢?”想了一会后,只好辩解道。
这话一听,袁金柱顿时蹭一下坐了起来,用我看不大懂的眼神看了我几秒后,轻嗤一声道:“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用意,你理解不了就算,我也懒得和你解释。说这么多废话,不就是因为怕媳妇不高兴么?别以为道爷看不出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不禁一愣,更加无言以对了,耳根隐隐有些发烧。
“你懂个逑,这不是怕……”
“算了,我才懒得管你是怕还是什么,你们两口子那点事我没兴趣听,更没兴趣造成什么影响,反正以你的智商,我也和你解释不清楚,直接跟去看一看吧。”刚张嘴想解释,就被这贱人大手一挥打断了,说着起身就朝门外走去。
发现这家伙原来另有深意,我顿时也连忙站了起来跟上。
然而没想到的是,刚刚走到外间,一个我绝对没有想到的人,就推门进来了。
一个绝对可以令芸姐那妖精,和小媳妇都有些黯然失色的美人。并非因为身材和五官,而是因为那股每时每刻都存在,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伫立云端高高在上,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气质。
世间最撩人、最令男人惊心动魄记忆犹新的美,永远都是会让男人自觉渺小,自惭形秽,如冰雪覆盖的高峰一般存在,让男人一边想攀登,一边又相信自己征服不了的那一种。否则世间男人最大的荣耀,就不会是将高高在上的女神,拽下云端陪自己滚一身泥了。
“你们,要出门?有事要去做?”见我们正在往外走,这个刚刚推门而入,隐隐自带拒人千里之外气场的女人微微一愣。
而见到这个女人瞬间,刚才还在理直气壮鄙视我怕老婆的袁烂人,那张臭脸顿时也变得眉开眼笑了起来,连忙点着头,用一种贱到骨头里的谄媚语气道:“没有啊,我就是刚才忽然心念一动,福至心灵,觉得你好像过来了,赶忙准备出门看一看,你果然过来了,快里面请里面请。”
令人大觉神奇的是,面对这种裸露不堪,再直白明显不过,足以让人生厌,就连我一个旁人都受不了,只想对着那大屁股来一脚的马屁,这个冰山美人却一点厌恶的神情都没有,反而轻轻回以一笑,颇有些受用的意味。
然后看向我微微颔首:“李念先生,好久不见,身体好些没有?我来找金柱有点事。”
我不禁瞠目结舌,有些石化当场。
尽管早在前段时间下山回家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牲口在给何舒曼“治病”,致力于将这个冰山美人娶回家当老婆糟蹋这一“伟大事业”上取得了一些进展,但也万万没想到,竟然已经取得了这么大进展。
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当初看袁金柱这牲口就像看一坨屎,由内到外充满厌恶的何舒曼,和这家伙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能欣然自得接受他拙劣不堪的马屁,还极为自然的叫这畜牲“金柱”的程度?
正是因为太过不可思议,又来得太过突然,事前没有听着家伙说起过一星半点,以至于手忙脚乱招呼何舒曼坐下,到寒暄再到起身走出店子,将地方让给他们,说他们的事情的过程中,我整个人完全处于震惊恍惚的状态,久久都不大敢相信这真的是事实。
直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后,才猛地一下子清醒过来,相信了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由衷的在心里发出一声赞叹:
袁金柱,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