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东舞抬头看着天色,阴沉得不像话,又看看满天飞舞的雪花,原本十分笃定的东西,也变得那么模糊,心里忽然有强烈的恐惧,这样的地方,会不会很就不再是自己的“家”了?
仿佛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彻底被撕裂了。日后,便只能困在这个地方,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一方囚牢,直到老死?
她忽然起了可怕的念头,不如趁着这机会跑出去——策马逃出皇宫!永远离开这个无情无义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了。永远也不跟萧昊天见面了!
从此恩断义绝,真的海角天涯。
问题是,她要让他,作为一代帝王,承受妻子逃跑的耻辱和背叛吗?她要折伤一只雄鹰的翅膀,把他变成一只愤怒的狮子吗?她希望他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吗?答案是一连串的不。
凌东舞怀着绝望而无奈的心情,这里走走,那里逛逛,心里越来越不安。实在无处可去,换了衣服,偷偷溜出宫去。
好在他和萧昊天成亲几个月,她一直没有什么‘违法乱纪’行为,萧昊天并没有派人盯着她,而身边宫女太监又都是她的心腹。
凌东舞茫然的走在大街上,往日看着热闹繁华令人心喜的景象,今天看着也各外的碍眼,最重要的是冷,寒风如同小刀子一样呼呼的割在脸上,雪花顺着衣领钻进胸口,冻得人直想哆嗦。
如此的天寒地冻,路上的行人都是来去匆匆,掩紧了大衣,急匆匆地在街道上一闪而过,带起阵阵的风,冷得刺骨。每个人都有他们的去处,每个人都有家可回,可是她呢,她没有,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她没有亲人,受了伤连倾诉的人也找不到。
其实男女之间就是这样,吵架后别妄想有人能找到躲起来的你,在这个世界上,若自己都要逃避,没有人会花功夫去寻你!若自己都要折磨自己,也没有人会怜惜你!
在寒冷悲伤的驱使下,凌东舞走进一家看起来很高档的酒楼,随便的要了四个小菜,一壶酒,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吃喝着。
正吃着,酒楼上来了卖唱的父女俩,小姑娘长得有几分姿色,看穿着是南诏人。
此时的凌东舞,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对南诏父女格外亲切,也许他们和自己同病相怜,都是独在异乡为异客。她随手掏出一锭金子扔给父女两人,反正是萧昊天的钱,不祸害白不祸害。
“来,给我唱个曲!”
父女俩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出手阔绰的客人,一屋子的食客也被惊呆了,都不约而同的看着凌东舞,只见此少年面如美玉,气质高华,俊美如神,只是一双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看着不觉让人心里一疼。
凌东舞长的漂亮,在北漠人高马大的男人中女扮男装实属不易,但是因为她这些年在军营捶打,穿上男装后立刻会有一股英姿勃发的威严神态,所以大家从气势和气质中就会把她看成男子,即使是北漠粗手大脚的女子身上,也不会有这她这种如同男儿般凛然的风姿。
父女来在凌东舞面前福了一福,说道:“谢谢公子爷打赏,不知道公子爷想听什么曲子?”
“给我唱首南诏的曲吧!”凌东舞客气地点了两首曲子。
唱曲的姑娘打开嗓子唱道:“窗外雪花漫天飞,茫茫一片生相思。犹记初识潇潇雨,执手共伞花丛步。
缠缠绵绵低耳语,点点滴滴印心头……”
凌东舞听她唱得情真意切,想起萧昊天和萧映月,想起自己孑然一身,个郎薄幸,落得如此下场,不禁自伤自怜,心里一片惨然,喝了两口酒,眼圈儿又红了起来。
这时旁边桌上有一伙人看着凌东舞低声嘀咕,这些人都是腰间佩刀,手腕上戴着护腕,拇指上绑着鹿皮,一看就是熟悉弓马的武将。
这伙人中有个油头粉面的人叫道:“小哥,你哭什么,是不是你家爷不疼你了,不如你跟了我,我会好好疼你的!”
周围的几个人也跟着起哄,“这个小哥还真实俊俏,比那个唱小曲儿的娘子长得还好。一定是个兔子爷相公,过来,陪咱们喝一盅!”
“是啊,小哥,你跟着我们绝对不吃亏,我们可是京城骠骑营的将官,有多少姑娘哭着喊着想嫁给我们,我们还不娶呢!”
凌东舞此时正是心情郁闷,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冷笑道:“你们是想打架了?”
那些人一听大笑,纷纷拍桌:“兔爷口气不小,看你这细皮嫩肉的,还会打架?小爷还就喜欢这个调调的!”
凌东舞用眼睛扫了一下,他们一共有四个人,幸好自己今天出门带着剑,也不接话,拔剑就朝他们冲过来。
没想到这四个人虽然嘴上滑舌了一点,手底下的功夫却不弱,不一会儿就把已经弓马疏懒的凌东舞杀得手忙脚乱。
她在心里叹息,怎么忘了,现在的皇帝是萧昊天,如此好凶斗狠尚武暴戾的萧昊天,手下自然没有脓包!
既然打不过,那就只好跑了!
四男人越逼越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欣赏这美丽的猎物的挣扎,却见她突然抬头,展颜一笑,绚烂若流星,竟看得呆了。
凌东舞找准这个机会,虚晃一剑,撒腿就跑,这些年她没练出别的本事,就练出如何逃生了!
她在大街上发足狂奔,可是身后的那几个人竟然跟在后头穷追不舍,追得她气喘吁吁,正觉得跑不动的时候,面前方正有一队人马迎面朝她过来,这些人马远远看上去竟也是穿官衣的。
凌东舞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她是跑不动了,但愿这些穿官衣的可以给后面的四个流氓吓唬走。
谁知道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几个混蛋竟然追上来了。凌东舞抬腿想要再跑,一抬头看着迎面这队人马带头的人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人她没看见,但是这马她认识,是大壮,于是她连头都没抬的喊道:“周泽,点救救我!”
骑在马上的周泽一愣,他最初并没有认出低头扶膝的人是凌东舞,因为他万万没想到做了皇后的凌东舞会如此狼狈的在大街上被人追赶,此时听见熟悉的声音,疑惑的看着她。
凌东舞缓过一口气,见周泽还在发傻,气的跳起来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周泽,你这个傻子!”
周泽这时确定了,这个敢如此嚣张叫骂她的人是凌东舞,连忙翻身从马上下来了,要知道凌东舞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了,干脆利落地朝她行礼:“皇……”
“皇什么皇啊?后面那四个流氓要非礼我,你帮我把他们打发掉!”凌东舞没等他说出第二个字,就匆匆的打断他的话。
错玉镶金大鼎熏香的暖阁里,凌东舞仰头靠在椅子上捣气,断断续续的说着:“看来……看来我是真的老了,连……连四个小毛贼都对付不了!”
“哈哈哈,不老你也对付不了他们,他们都是你夫君手下骠骑营的好手,强将手下无弱兵,别说你,就连我一个人对付他们四个都费劲!”周泽坐在一边没好气的说。
“怎么?他们四个给你打了!”凌东舞忽然来了精神头,有些幸灾乐祸的说。
“你就不盼着我点儿好!再说,他们也敢!借给他们几个胆!”
“对不起,我忘了你现在是大司马了!”凌东舞带着歉意调笑道。
“我把他们都送到衙门里思过去了!”周泽边说边上下打量着凌东舞,皱着眉头,咋嘛着:“你说你不在宫里好好的当皇后,跑出了吓转悠什么?还到处惹是生非!我刚从宫里出来,见大哥还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你是偷着跑出来的吧!”
“偷着跑出来怎么了,还不准我思念哥哥你了,我是想出宫看看你!”
“别!你可别这么想我,为了看我,偷着溜出宫,我有几个脑袋够你看啊!”周泽连连摆手,“你说吧,是打算让我通知宫里把你接回去,还是我给你送回去!”
“我现在不想回去,好容易出来一趟,我还没吃一顿饱饭呢!”
“你少来,宫里什么好吃的没有啊,你跑出来吃!说,你想怎么回去,要不要我通知大哥把你接回去!”周泽促狭的向凌东舞挤挤眼睛。
凌东舞一听让周泽要让萧昊天来接她,无精打采的说:“你看着办吧,怎么样能让你得到最大的献媚机会,你就怎么处置我!”
“你说什么呢?我周泽是那样的人吗?”周泽气恼的一拍桌案。
“怎么不是,你为了萧昊天连宣冉守绪都可以出卖,何况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凌东舞!”
周泽忽的站起,虎目圆睁的看着凌东舞,“宣冉守绪是什么东西,我那叫为国除害,怎么能叫出卖呢?在说,咱们是什么关系,我是那么势力的人吗?”
“你不是势力的人?你不是还要出卖哥们儿!自己的妹妹!”凌东舞也忽的站起身,目光咄咄的于周泽对视。
最后,周泽明知她的话不尽属实,却不好深究,无奈败下阵来,认命的说道:“咱们可说好了,你吃过饭就要回去,不然大哥知道,非活剐了我!”
/A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