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云,你怎么这么傻?”
呼啸的寒风卷着鹅毛般的大雪将破屋的窗棂吹得哐啷巨响,冰冷的气息自窗棂空隙中吹了进来,几片冰凉的雪花便落到了她的脸上。
“倾心,我想求你一件事。”
若云脖子上的鲜血已经干涸,眼神空荡荡的落在窗外飞舞的雪华,凤倾心正在为她处理伤口。听见她的话,收了手抬眼问她:“什么事。”
若云眸子在瞬间亮了起来,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里竟带了一分祈求和渴望:“你救我出去,哪儿都好,只要能离开阎王殿。”
凤倾心看着她期盼的眉眼,心里亦是沉重,最后化作重重的一声叹息,歉疚道:“若云,我救不了你。”
若云身子一僵,手便滑了下去,眼睛也渐渐黯淡。
“若云。”凤倾心看着她,解释道:“我根本就走不出阎王殿,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敢轻易带着你和忘尘走进茫茫大雪中,那样无疑是死路一条!你放心,我会尽快破了此案,让阎擎苍正大光明的放我们离开。”
若云忽然就哭了起来,忍了那么久,好像忽然就忍不住了,似乎把这段时间的委屈一并哭了出来:“可是,倾心,我好怕我会舍不得,我会舍不得离开他,我多想可以死在他温暖的怀里,可我不能这么做,我爱他,我希望他后半生可以过的更自在,而不是一辈子活在痛苦当中……”
“若云……”凤倾心拥住她,低声道:“你相信我,我会带你离开这儿,忘尘他的医术很高明,也许,也许他可以让你多活几个月,让你……把孩子生下来。”
若云身子一震,惊睁着眼看着凤倾心,带有一分奢望和十分惊喜,不可置信问道:“真,真的么?”
凤倾心郑重的点了点头。
若云突然起身对着她跪了下去,凤倾心一惊急忙挽起她,若云摇了摇头却说:“倾心,倘若你能让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来世,若云定结草衔环报答你。”
凤倾心轻笑出声,眼中也是浓浓的哀戚:“可惜,我已经没有来世了。”
若云对她的话感到不解,凤倾心却拽起她将狼皮大敞披在她的身上,幽幽一声长叹。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看着她,试探的问道:“若云,能告诉我你和阎擎苍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事么?”
若云一怔,眼中似乎震了一下,随即又平淡下去,摇了摇头:“倾心,算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他既然已经忘了我,我也……不想再提起。”
“……可那阎王令究竟是怎么在你这儿的?”
“阎王令……”若云喃喃低语:“是他当初送给我的,那是我们之间定情的信物,只不过,后来他忘了。”
“原来是这样。”凤倾心不由得唏嘘,这尘世间的物是人非,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几多欢喜,几多伤悲,都成为从前,那些往事,那些岁月,都在所谓的从前里消散成云烟,成为人这一生可忆不可追的伤痛。
“你能将火折子留给我么?”若云抬头问她:“夜里若是冷了,我想用它取暖。”
凤倾心瞧着四处漏风的破屋,心里扎了一下,男人心里即便有一点点在乎,可仍然能狠的的下心。
“好。”
若云被抓的这几日,阎王殿里似乎也安静下来,凤倾心每每看见梅凝香得意的笑容,就想起破屋里的若云,心情更是沉闷不已。
“倾心,看来凶手有意要和我们耗着。”忘尘轻声道。
摇曳的烛火将他的脸照的有些飘忽。凤倾心一眼不眨的盯着他,生怕他突然消失了。
“倾心……”忘尘见她不语,再次出声唤她,凤倾心瞬间回了神,道:“啊,你说什么?”
忘尘看着她的模样,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凤倾心略有尬色的笑了笑:“凶手还会再次作案的,他的目的还没有达成。”
“如此说来,楼漫天的儿女复仇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忘尘沉了双眼。
凤倾心点了点头,叹息道:“只要他能再次出手,若云的嫌疑就会洗清了。”
忘尘看着窗外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鹅毛大雪,不由得担心:“只是不知凶手何时会出手,在挺些时日,若云姑娘怕是熬不过去了。”
凤倾心眉间嵌了一丝愁容,她决定再次去找阎擎苍。
不管他狠不狠心,若云的身体却是受不了严寒。
可她走进地狱坊时,摇曳的烛火昏暗,却让她身子微震。
地狱坊里很暖,软榻上两旁又加了两盆红通通的炭火,有个人在软榻上睡得正安稳。
“还有什么事么?”阎擎苍双眼盯着床上的人,嗓音也低沉几分。
凤倾心看着若云睡颜,没有言语,脚却不觉得后退了一步没再动,像块石头一样僵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心都在颤抖,因为床头案台上,摇曳的灯火分明就是艮犬举月灯!
虽然没有燃着鲛人尸油,只是普通的煤油,可凤倾心仍感觉那诡异的烛火里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还不走么?”阎擎苍有些不耐烦。
凤倾心拱手告辞,又瞥了一眼案台上的灯俑,紧了紧手指。
“你是说,艮犬举月灯在阎擎苍手中。”忘尘亮起的眸子绽起了神采。
凤倾心点了点头,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无星无月。
“只是,不知他会不会赠与。”忘尘眼角的光又暗了下去。
“不会。”凤倾心说的斩钉截铁。
忘尘抿唇,阎擎苍的个性他这几日也见识过了,阴狠,狂傲,要想从他手中得到东西,简直难上加难。
“事在人为。忘尘,凡事都还有机会。”凤倾心勾唇对他笑了笑,眼中划过一丝狡黠。
地狱坊里,阎擎苍将眼光从软榻上的的女人移向窗外,神思飘忽,淡淡的愁云笼上眉头。
这个女人,竟让一向铁腕的他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阎王令究竟是是不是她偷走的,她会不会是楼漫天的女儿?
如果不是,她为何要偷走阎王令?
如果是,那十三年前被拿走的阎王令又在哪儿,难道,还有一个人在暗处,那个人会不会是楼漫天的儿子?
他收了思绪,眸光又忍不住落在软榻上,若云呼吸微弱,脸色惨白,好像虽是都会死去。
一股子怒火夹杂着心痛腾的窜了出来,阎擎苍唇抿的紧紧的,仿佛一张口,就会有火焰喷射出似的。
门外传来小啰啰小心翼翼的声音:“阎君,大夫来了。”
阎擎苍嗯了一声,须臾,坊门被打开,一股冷风窜了上来,阎擎苍身子一闪,挡在若云身前,拂掉了老头夹带来的冷气。
“你叫什么名字?”阎擎苍的声音很淡。
“小老儿姓木。”木老头提着药箱,小腿微抖,面对如此诡谲的人物,声音也抖了起来。。
“替她把脉。”阎擎苍缓缓踱开身子,立在软榻一旁,眼神仍没有离开若云。
“是。”木老头应了一声,将药箱放在案台上,伸手替若云把起了脉。
时间似乎过了好久,阎擎苍一动未动,负在身后的双手却绞的死死了。
木老头将若云的手放在被子里,轻轻叹息,摇头道:“阎君,请恕小老儿无能,救不了这个姑娘。”
阎君心里顿时一紧,手心竟冒出冷汗:“她,她怎么样了?”
木老头渐渐叹息,看着若云眼中又划过不忍:“姑娘所中噬心毒十分狠厉,已经病入膏肓,加之腹中胎儿又汲取母体的营养,她这段时间又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心情焦虑……,恐时日不多了。”
阎擎苍脑中一阵轰鸣,如晴天霹雳打过全身,竟让他站立不住,木老头什么时候走的他不知道,脑中只有他的那句话,噬心毒,腹中胎儿,时日不多了……
那么一瞬,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过好像晚了。
阎擎苍心口阵阵绞痛,象一把锋利的刀在心口上割过,赤辣辣的痛,让他直不起身子,汩汩热流从眼里往外涌出,胸腔里似乎憋得要窒息,为什么竟会是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若云……”
阎擎苍伸手抱紧她柔弱的身子,在她耳旁喃喃轻唤,泪水根本由不得他自己……
可他拼命的回想,细细的回忆,脑中竟没有她的一点只言片语,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你会中噬心毒,为什么你会怀着身孕,为什么……”
阎擎苍紧紧的抱着她,想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好像许久以前,他就想这么做了。
怀中女子一声嘤咛,羽婕轻颤,阎擎苍稍稍拉开她,慌乱的抹掉脸上的泪痕。
若云意识还飘忽在九霄云外,感觉身子被暖暖的火炉围在中央,然后她飘在云里,一双有力而温暖的手臂抱紧了她。
她缓缓睁开眼,她眸光迷离,双眸在灯火中盈盈闪烁,眼前的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男人,她爱到骨子里的男人……
恍惚让她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段最美好的时光。
是梦么?
一定是在梦里,只有在梦里这个男人才会如此爱恋的看着她。
若云缓缓伸出手,抚上了他的脸庞,温柔地看着他,轻轻笑了笑。
“擎苍,我又梦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