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看了一眼他二人,荡起一丝飘忽的笑意来,连声音似乎也飘远起来
“我在辰龙的地下行宫里见过。不过那个巫女已经死了好久了……”
“地下行宫?”凤倾心细眯起眼睛,眸里流光一瞬而过,须臾她恍然道:“怪不得朝廷找不到他修建的行宫,原来是在地下了。“
司映噗嗤一笑:“那他岂不是给自己建了一个坟?”
凤倾心没有说话,压下胸腹之中翻腾的气血,抬眼看向马车上的玲珑,发现她正用探究的神色看着他二人。凤倾心露出淡淡的微笑道:“没想到辰龙一案的人证竟是个女子。”
玲珑立刻紧张起来,警惕道:“你们是何人?”
司映冲她含笑,宽慰道:“姑娘不必紧张,我们是离南府的捕头,是奉皇命去调查冀州总兵辰龙之案的。”
碰的一声巨响打断他们的谈话,三人一惊寻声望去,见天上方才淡去的红光突然燃起熊熊大火,似乎焚尽一切,更加诡异的一面接踵而至。
适才如梦是幻的美景没了,取而代之是大火中赫然一团黑色的轮廓,像火中渗入的浓墨,朦朦胧胧不甚了了,忽而黑影渐渐明晰,三人盯住看了半晌,竟然发现这是一张人脸!
一张恐怖的人脸!
那东西裂开嘴,好像随时将她三人一口吞下,然后一点恐怖的声音震耳传来。
“回去!”
三人大惊失色,凤倾心拉起司映跳上马车,将玲珑按进车里道:“快走!”
司映调转马头,胳膊一抬扬起马鞭,鞭尾却被凤倾心伸手握住,她看着他愠怒道:“你干什么?”
司映脸上犹带着惧色:“回离南。”
凤倾心一甩手,冷哼道:“你看不出来么,这火中鬼面就是为她而来,你要逃命也得问问她愿不愿意?”
玲珑钻出马车,看着天空上红光淡去,鬼面也淡去,眼中平静无丝毫惧色,淡淡道:“我早就看过了,也知道她的下场,没什么可怕的。”她抬眼看向司映道:“公子若怕,先行离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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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来到冀州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夺笑天不在,这一路反倒安稳许多,司映找了一处偏僻的客栈落脚,将玲珑安顿保护起来,他时不时的去冀州驿站查看,他知道这几日他爹司北门和忘尘也会到了。
凤倾心问玲珑关于地下行宫的事,她却淡淡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她:“放心,待知州老爷到了,我会带你们去寻找。”
凤倾心又问:“那夜的巫女歌声,红光鬼面,你也是在地下行宫见到的么?”
玲珑并没有答话,只是看着窗外的烈日高照,好半天才说道:“凤姑娘,你相信这个世间有鬼神么?”
“玲珑姑娘何以有如此一问?”
她笑得眉眼弯弯,道:“我是相信的,因为她会来复仇的。”
凤倾心没有再问下去,她知道,玲珑是不会说的,不过她到不急,因为迟早着地下行宫是要见了天日的。
辰龙官居二品又是皇亲,虽是被告却没有实证,只能暂时罢官拘禁在府邸中,可他的态度端正,又极度配合,反倒显得他光明磊落。这几日凤倾心曾经暗访冀州百姓,老百姓似乎统一了口径,皆是褒奖赞扬的话,凤倾心暗忖,想来辰龙的手段毒辣,怕遭了报复。只是没有其他佐证,单凭玲珑一人证言,很难将其定罪。
“没关系,待知州大人挖到辰龙的的地下行宫,一切就昭然若揭了。”玲珑对于此事并不上心,似乎对辰龙定罪的事显得自信满满。反倒让凤倾心对那地下行宫充满了好奇,又有些不解,辰龙建这地下行宫究竟为了什么。
显然,答案就在玲珑身上了。
她问过玲珑,她是如何知道这地下行宫下落的,这回她没有推据,只是眼神煞了一下,道:“因为我被囚禁那里两年,亲眼看着它一点一点建成。”
“那你又如何逃出来的?”凤倾心惊疑的问道,她不肯说出行宫的事,但她隐隐感觉到,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是被人救出来了的。”玲珑提到此处也是一知半解,只能叹息道:“那位恩公我也不知是谁,甚至连他的相貌和名字都不知。”
凤倾心沉眸暗忖,看来隐在暗处的还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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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兵府。
摇光池上,烟笼清水,不胜凄凉。
池水中有一栈道,栈上有亭,亭上有人。水面上升起的云烟缭绕,春天里仍觉得寒气刺骨。
副将陈冰之来到辰龙面前,殷勤的奉上茶盏,才俯身拱手道:“大人,春水寒重,还是早些回屋吧。”
辰龙的神情却很温和,抿了一口热茶,微笑道:“以往倒是忙碌惯了,如今赋闲在家却是闲不住,看来本官是个忙碌的命啊!”
陈冰之附和一笑,躬身垂首恭维道:“大人放心,待此事完结,皇上还是会将这忧国忧民的担子落在您的肩上。到时候大人想在家享清福怕是也不可能了。”
辰龙闻言哈哈大笑,别有深意道:“那你就快点将此事完结。”
陈冰之眼神暗了一下,道:“将军放心,属下已经安排了。只是……”
“只是什么?”辰龙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陈冰之骇了一跳,连忙道:“只是三天前,那丫头突然失踪了。”
“丫头?”辰龙沉下脸,死死地盯着他,怒道:“她竟是个女人!?”
陈冰之一下子跪在他面前叩首,惶恐道:“属下也不知……”
辰龙没有说话,负手抬眼,眼睛却深邃如谭,半晌,他面无表情道:“找到她,一定不能让她活着见到司北门。”
陈冰之咬紧牙关,硬着头皮道:“可是,夺命一剑夺笑天属实厉害,派去的几人都死在他的剑下!”
“废物!难道要让本官和他动手么?“辰龙面色一变,终于动了怒气。
陈冰之身子一颤,连忙叩首道:“属下这就加派人手,将他们都杀了!”
“杀了我,你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陈冰之忽然感觉颈上一凉,回首间一柄窄剑已在脖颈间。
辰龙着实惊了一跳,他是何时进来的,竟连他也没有察觉,他咬牙道:
“夺笑天。”
夺笑天眼中没有温度,眼神直逼辰龙。他身上只有死亡的气息,窄剑慢慢抽回,剑尖幽幽滑过陈冰之的肌肤,他轻蔑笑了笑,道:“我来和你做买卖。”
辰龙眼珠一缩,惊疑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江湖杀手,无非为了钱财,谁给我的钱多,我就给谁办事。”
辰龙观察他好一会,才沉声道:“你想要多少?”
夺笑天收回剑,铮的一声窄剑入鞘,他翘起唇纹道:“明日离南知州就会到冀州,你放心,我一定不让人证与他见面,钱的事那时再说。”
说罢,身子一振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冰之尚未回神,犹在惊恐之中,辰龙紧紧盯着夺笑天离去的方向,心头似被寒风掠过般一阵颤栗,低声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冷风来到亭间,寒风夹着水的湿气透骨凉,四下风影摇曳,亭角上挂着铃铎飘在风里声音细碎,陈冰之突然回过神来,将身子伏地,对辰龙不断的叩首,颤抖的道:“大人,属下有件事不敢欺瞒大人!”
辰龙面色一凛,睨着他道:“何事?”
陈冰之不敢抬头,竟低声啜泣起来:“就在三天前,通往冀州官道的上,突然天降异象,惊雷云火间是,是……”
“是什么?”
陈冰之突然抬眼,满满的惊恐似乎要溢出眼眶,他惶恐哽咽道:“是巫女歌声,是她,是她回来了!云火惊雷这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辰龙勃然大怒,猛然拂袖怒斥道:“住口!一定是有人故弄玄虚,那个女人十年前就死了,本官亲眼看见她在烈火间焚为灰烬!”
“会不会……”
“不会!此事以后不准在提。”辰龙抚了抚额头,叹息道:“你退下吧,办好你的事。”
陈冰之哆哆嗦嗦的点头,天色渐渐暗淡,他重重的再次叩首,摇摇晃晃起身打算离去,可胸腹间突然一阵口干舌燥,一股噬心的热浪从心口掺入四肢百骸,且越来越灼,陈冰之瞬间就不能自持,腿弯一软跪趴在地上。
辰龙心中烦躁,冷声呵斥道:“还不离开!”
陈冰之趴在地上好半天不见动静,辰龙不耐烦一脚踢下去将他整个人都翻了过来。只是这一脚让辰龙吓得整个人都后退了一步。
只见陈冰之张着大嘴,浑身如被火烧了的红炭,眼球似乎崩裂开来口中不断的干嚎:“救我,救我!啊!”
突然,整个人如燃烧的爆竹一般,噼里啪啦的竟燃烧起来,火如烟花流溢于全身,陈冰之仍不断的干嚎着向辰龙扑去,却见他向前跨了一步,便彻底沦为灰烬了。
辰龙眉睫微阖,黑发狼狈披落双颊,苍白的脸上血色尽退。他愣愣的望着化为灰烬的陈冰之,中止了一切思维。
恍惚间耳边荡起轻细的笑声,持续了很久,直到笑声逐渐低落,让他恍惚回到了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