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徐浩远又昏睡了两天,意识才渐渐清醒过来。
父亲正守在他的病床前,两鬓的头发都已经斑驳了。徐浩远这样看着他,过往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
小时候,父亲总是背着他,去公园玩,对于当时的他来说,父亲就是一座无敌的大山,是他仰望追寻的信仰。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信仰就突然变了质,变成像今天这样,生分而疏远了呢?
氧气罩已经拿掉了,徐浩远嚅了嚅干涉的唇,从喉间挤出声来:“爸。”
听到儿子叫他,徐父顿时眼睛一红:“你总算是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来,我都怕你醒不过来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父亲还会关心他的安危,如果不是这一次,也许他们父子的冷战还会继续下去。
“爸,你去休息吧,我现在很好,已经没事了。”
徐父:“没关系,我现在也睡不着,医生等下会来给你换药,等你换了药我再休息。”
徐浩远一瞬不瞬的看着父亲,由衷的说道:“爸,谢了。”
徐父抽了口气:“父子之间……不用说谢的。”
徐浩远眼睛绯红:“我以前是不是让你很失望,所以……”
徐父无奈一笑:“确实有一段时间,我总是在想,你这样叛逆的孩子,为什么会是我的儿子,看看别人家的孩子,不是考第一名,就是某某比赛得了奖。而你却总是给我不断的闯祸,但是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咱们父子之间究竟是怎么了。”
“想想以前,是我太过忽视你,没有把你教好,一个巴掌拍不响,而我一味将所有的责任都怪在你的头上,我确实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徐父想了想,声色沙哑:“以后咱父子就相依为命了,我不能再失去你这个儿子。”
“爸……”徐浩远还想说些什么,只见护士小姐拿着纱布和药膏走了进来。
护士给他换了药,徐父又问了一下情况,确定没有什么大碍。便离开了医院。
徐浩远也不知道曾芳芳怎么样了,他又是怎么被送到医院来的,本来就太多的事情想问,但是看父亲那一脸疲倦的模样,想着等他休息好了,再问也不迟。
徐父先回了家里休息,徐浩远因为出血过多,身体还很虚弱,又刚吃了药,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次的伤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也差点要了他的命,没个一年半载缓不过来。
半睡半醒间。徐浩远突然听到耳畔有人在叫着他的名字。
那个声音很低,很冷,很哑,阿慈冷峻又美艳的面容浮现出脑海。他扯着嗓子想叫唤,但是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他完全分不清楚,现在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事实。
“徐少,恭喜你,你是这场游戏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也许你罪不致死,也许你命不该绝,总之,你还是被抢救回来了。”
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话。
“我知道你想问曾芳芳怎么样了,你放心,我帮你报了警,并且还好心的叫来了救护车,但是警察赶到的时候,曾芳芳已经不知所踪了。”
“也许你心里十分窃喜,毕竟你们之间好像真的有了感情,曾芳芳至于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你或许会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曾芳芳之所以对你动手,是因为我给了我们在酒店里的照顾给她,让她以为你背叛了她,不过她那一刀,却没有扎进你的心脏,有点可惜呢。”
“你既然逃过一劫,活了下来,那以后你就好好活下去吧,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也不知在黑暗中沉浮了多久,徐浩远本来的时候,阴绵绵的小雨已经停歇了,外边出了太阳,看着很暖。
而床边空无一人,那时,阿慈在他耳畔对他说的那些话,让他以为是梦魇。
但是他现在很确定,那是真实发生了,只是当时自己的身体实在太疲惫,虽然意识清醒,但是身体不听使唤,所以才会觉得那是一场梦。
一切都结束了吗?那个叫阿慈的女孩究竟是……
似乎想到什么,徐浩远拿过手机给梁湛拨打了过去,没一会儿,那端接了电话。
“梁湛,阿慈在你身边吗?”
梁湛没有回答,只是问他:“你想问什么?”
看来他是知道,他迟早会打电话问清楚情况的。
徐浩远:“那个阿慈究竟是什么人?”
梁湛:“对于这个,我无可奉告。”
徐浩远轻叹了口气:“那你们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梁湛:“你大概也有数了,一切都是为了阿柔,她是阿柔的妹妹。”
徐浩远无奈一笑:“她是为了报仇而来?她要把涉及这件事情的人都杀了吗?”
梁湛沉默着。
徐浩远:“你们过来之前,她是不是将一切都策划好了?”
梁湛:“她也只是跟我们一样的人,没你想得这么神通广大,来到这里都是见机行事,但是不可否认,我们接近你是有备而来。”
徐浩远:“你是真的想帮她取我性命?”
梁湛:“如果她要的你的命,我也绝不会让你活到现在。”
徐浩远恨恨的咬了咬牙:“算你狠!”
梁湛:“我们都要为自己做过的行为负责。”
徐浩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你呢?她会杀了你吗?”
梁湛:“我早已做好一切准备。”
徐浩远:“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她。”
梁湛:“个人感情就早不重要了,我唯一想做的只是呆在她的身边,陪着她走到最后。”
徐浩远失笑:“梁湛,其实你一点都没有变,不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也很好奇。”
梁湛沉默了许久,没有回答徐浩远这个问题,默然的挂断了电话。
这次通话之后,他们估计这辈子不会再见面了吧?
这次阿慈与梁湛一同出去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于风眠虽然心里很不满,但是表面上不动声色,免得再次惹阿慈生厌。
这次是自己做得不对,他也实在没想到阿慈竟然会气了这么久,到现在都还没有原谅他。
回到庄园后,阿慈回了卧室好好休息了一天。
到了晚上,雪莉叫她起来用餐,晚餐过于丰光盛,虽然晚上吃多了不好,不过阿慈没有打算放过这样的美食。
“你跟梁湛去了这么久,可有什么收获吗?”于风眠优雅的用着餐,抬头问向阿慈。
“爸爸不是经常教育我,食不言寝不语吗?”
于风眠挑眉:“是我教的,这里的规矩都是我定的,我问你话,你就老老实实的回答。
阿慈淡着脸回答道:“也没有什么收获,只是觉得……”
“嗯?”
阿慈:“一路走来死了这么多人,本觉得自己心肠硬了,但结果却放了那个人。”
于风眠讶然:“是吗?这倒不像是你的作风,为什么?难道有什么东西,感触到你了吗?”
阿慈深吸了口气,没有回答于风眠,只是最后,觉得曾芳芳对他的感情,让她放不下了。
于是就心慈手软了一回,就这样放过了徐浩远。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开端。她应该如之前那样杀伐果断。
于风眠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事,说道:“很多事情你既然在当时已经做了决定,事后便不要再去想了,因为当时你下意识做出的决定,不管是对还是错,那一定是不会后悔的决定。”
阿慈抬头看向于风眠:“你也经常犯这样的错误吗?”
于风眠:“我们是人,又不是没有感情的怪物,只要是人,就难免会犯下错误,我犯下的错,比你多得多,但是我从来不回想,做过了那就是做过了。”
阿慈看着于风眠,轻应了声,心情也好了很多。
于风眠起身道:“看来你是吃不下什么东西了,不如去外边走走?”
阿慈讶然于风眠的邀请,这些时间因为她一直生闷气,而故意疏远了他,已经好久没有好好说上一句话,好好聊聊天了。
“好。”阿慈应了下来。
于风眠冲她浅笑,拿过了外套穿上,与阿慈一并沿着山间的道路,慢慢的散着步。
道路的两边修着精致的马灯,不知何时种下的蔷薇花,还在盛开着最后一季。
夜里的空气,卷着蔷薇的花香,让阿慈越发的沉沦其中。
气氛渐好,两人都没有说话,今夜天心月圆,皎洁的月光包裹着路灯淡黄的光晕,时光很静好。
两人走累了,便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仰着脸一同看着那天上的圆月。
于风眠突然说了句:“想不到,你这丫头这么记仇。”
阿慈轻轻瞥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于风眠:“那件事情你记恨了我这么久,到今天才正正式式的与我说了一通话,不,是两句话。”
阿慈抽了口气:“谁叫你骗我,我最容不得别人骗我。”
于风眠失笑,“你为什么要放走徐浩远?”
阿慈沉默了好一会儿,“这个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于风眠:“因为我很好奇,你是以什么样的理由,说服了自己放他一条命。”
阿慈想了想说:“因为我懂得了爱一个人,看到曾芳芳对徐浩远的感情,我突然就心软了。”
于风眠:“看来前人说得一点都没有,爱情使人障目。”
阿慈冷冷打量着他:“你就只会说这些风凉话吗?”
于风眠失笑:“不是,只是感叹一下,以后我都不会再骗你,所以你就别再生气了。”
阿慈埋下了头来:“这可是你说的。如果你再骗我,我一定不会再原谅你了。”
于风眠还像以前那般,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傻丫头,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阿慈突然拽过了他的手,于风眠讶然的看着她,任她这样拽着,也没有抽回去。
“怎么了?”
阿慈握着他的手,越发的紧,“于风眠,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于风眠凝视着阿慈,默了好一会儿。一字一顿道:“把你当成我最重要的人。”
阿慈扭头看向他,直视着他的眼睛:“可是你明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于风眠笑笑:“你还想听什么?”
阿慈竟然红了脸,那还是第一次,于风眠看她脸红红的模样,她皮肤白,脸红起来的时候,竟然意外的可爱。
“我……”阿慈甩开了于风眠的手:“算了,我跟你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见她一脸失落的起身离开,于风眠突然叫住了她:“你就这样放弃了?”
阿慈疑惑的回头看了于风眠一脸,不解:“放弃什么?”
于风眠:“什么也不争取,就这样把头埋进沙子里。学着鸵鸟,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阿慈有些愤恨:“那你想让我说什么做什么?”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表明,只有她一个人,看起来像个傻瓜。
于风眠:“不,是你想让我说什么,如果你开口,我什么都会听你的。”
阿慈深吸了口气:“你,你真的……只要我开口,你就什么都会听我的?”
“你试试?”于风眠冲她浅笑。
阿慈第一次面对他感到很不安,也不知道他说的有几分真假,只是觉得这样他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让她没了底。
难道又是他的什么考验?或者是另一个陷阱?不,她应该再相信他一次,或许……
或许,真如他所说的,他只是在等着她迈出那一步。
阿慈暗中做了几次深呼吸,说道:“我想要你。”
于风眠:“就这么简单?”
阿慈凝眉:“要你,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吗?”
于风眠;“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是要讲究技巧的。”
阿慈疑惑,不知所措的盯着眼前这个男人,“需要什么技巧?”
于风眠:“你都说想要我了,那得送点什么东西。来证明一下?”
阿慈:“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不管送什么,你也不稀罕吧?”
于风眠:“别人都送戒指,但是戒指这种事情,还是男人来吧。不如你先送个吻,来个定情之吻怎么样?”
阿慈摒着气瞪着眼睛盯着他,“你是故意在激我,好让我放弃?”
“你要放弃也可以,正好我们早点回去睡觉觉。”说着于风眠伸了伸懒腰,打算离开。
谁知阿慈突然上前搂过了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重重的吻了下去。
没有任何技巧可言,甚至在亲上来的时候。用力过猛,她的牙齿嗑在了他的下唇上,于风眠当场疼得捂住了嘴,入鬓的眉都快纠结在了一起。他伸出舌尖舔了下破皮的唇瓣,尝到了血的味道。
“你没事吧?”阿慈突然有些担忧的问道,他看起来挺疼的。
于风眠生生把眼睛里的老泪给憋了回去,“没事。”
“你真的没事?”阿慈偏着头打量着他。
于风眠拿下了手,嘴唇上的伤口还在渗出血珠,“宝贝,你真是生猛。”
阿慈抽了口气,顿时有些内疚起来:“抱歉,把你弄伤了。”
“没关系。你没有经验。”于风眠拿出帕子轻轻擦掉了唇上的血渍,轻叹了口气,说道:“你就站在那里别动,还是让我来吧。”
“嗯?”
阿慈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于风眠上前捧过她的脸,不算温柔的将她整个人往上提,他埋头吻上了她的唇。
阿慈只是震惊的瞪大着双眼,这种感觉有点奇怪,但是并不让她讨厌,与于风眠的亲密,让她感到高兴,这个人终于不再是遥不可及的距离。
“这才是吻。我可以慢慢教你。”于风眠放开了她,她娇嫩的唇瓣上染了他唇上的血,更显鲜艳魅人。
阿慈猛的回过神来,转过了身,脸上一片烧红,第一次说话都嗑吧起来:“回,回去了,我困,困了。”
于风眠失笑:“那就回去吧。”
阿慈没敢回头看他,只是当时他吻她时的感觉,在脑海里一次又一次的细细回味,新奇又让她想要更深层次的探寻。
回到山庄。已经是晚上十点半,阿慈正想要问他什么,却听到于风眠说道:“早点休息,别想太多,晚安。”
阿慈抿了抿唇,看着他许久,轻应了声:“晚安。”
只是那一晚,阿慈注定一夜无眠,闭上眼睛,满脑海都是于风眠的身影与笑容。
他们这样算是确定了关系了吗?他们早已不是监护与被监护的关系,而他主动吻她,是不是跟她想的一个意思?
阿慈想到了很晚,也没有一个答案,或许时间会慢慢给她答案的吧。她现在只是坚定,以后人生的每一天,她都要陪着于风眠渡过。
徐浩远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的院,回到了公寓,看着空荡荡的公寓,想到之前与曾芳芳的种种,心里一阵酸楚。
之后警察也没有她的行踪,好好的一个人,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音讯。
“曾芳芳,你究竟去哪里了?活着还是……”徐浩远不敢再多想。直到他的伤口好了许多,挑了一个周末的日子,他买了一些东西去了曾家。
他来过一次,第二次来的时候,似乎与第一次来没有什么改变。
依旧是曾母来开的门,看到是他,情绪十分激动:“怎么又是你?我不是说过让你别再来了吗?”
“阿姨,我只是来看看你。”
“我不用你来看我,假惺惺的,我们过得很好,如果不是因为你芳芳也不会失踪。指不定是你对芳芳做了什么,所以警察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芳芳的下落。”
听她这语气。看来警察来过曾家,调查过曾芳芳的事情。
“阿姨,我确实不知道芳芳的下落,而且现在警察也在找她,我想一有消息,警察会第一时间通知的。”
曾妈妈拧着眉,十分的反感:“你滚吧!!我们再也不想看到你。”
说着曾妈妈将他提来的东西给一并丢出了门外,徐浩远看着散落了一地的东西,弯腰慢慢捡了起来。
看来曾家是不肯开门了,曾芳芳也没有回来,徐浩远心情失落的开车离开了这里。
那天他在外边晃荡到很晚才回去,那个所谓的家。空荡荡的,让他觉得有些害怕。
不过他打算过了今晚,就搬到本宅那边,与父亲住在一起,他现在的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了,她想搬过去了也能好好照顾他。
徐浩远睡前喝了许多酒,他睡不着,闭上眼都是与曾芳芳的过往,只有睡前将自己灌醉了,他才能找到睡意。
凌晨的时候,脸上一阵阵凉意袭来,徐浩远捂紧了被子。睡得很迷糊。
醒来的清晨,阳光渗透过窗帘的细逢,将屋子照得明亮,他疲惫的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宿醉后,头便疼得厉害。
正准备起身去浴室里冲个澡时,他却突然看到了床单上的一大块污渍。
他盯着那块污渍,刚才是一个手掌印,徐浩远用手抠了抠那团污渍,没能抠掉。看来只能用洗衣机洗了。
徐浩远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自己的手,并没有发现污渍,他还以为是昨天自己喝醉了酒沾到了哪里。
徐浩远也没多想,走进了浴室正准备刷牙,抬头时,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上,骇然的印着几条手指印,刚床单上的污渍是一样的。
徐浩远瞪大着双眼久久,心脏疯狂的跳动了起来,凌晨,他总觉得有人在他的房间,还摸了他的脸。
这空荡荡的屋子,除了他,难道还有别人吗?
他下意识猛的回头,除了自己吓自己谁都没有。
徐浩远打开冷水笼头,狠狠的洗了把脸,“徐浩远,别自己吓自己了,不会的,不会的……”
此时,徐浩远的电话响了,他拿过毛巾擦了擦脸,拿起手机,发现手机上也沾了好多那样的黑色的污渍,他入神的盯着手机上的印子。
直到手机响了第二轮,他才回过神来接了电话。那端传来父亲的声音:“听说你今天要回来,中午回来吃饭吗?如果回来用午饭,我叫保姆做你的分。”
“嗯,回来吃午饭。”挂断电话,徐浩远长长舒了口气,这次事情之后,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他和父亲的关系变得好了很多。
看了眼时间,他赶紧收拾了,便匆匆出了门。等他走后,只见衣柜的门缓缓推开了一条逢,透进去的光亮。正映着一脸诡异的脸,咧嘴无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