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

对于，洛斐为什么会这么说，萧庭逸是清楚的。

如果当初，他没有跟在王伊尘的身边，听了他的话，或许，他的人生会与现在有很大差别。

虽然不一定会名扬天下，但想安稳度日却是最基本的。

王伊尘教他下棋，将他打造成了无人能及的棋王，但从那时候开始，他又何尝不是已经成为了王伊尘的棋子呢？

他就像是王伊尘手中的线偶,一举一动,都听从安排。

同时，也丧失了自己的意识和选择。

“呵。”

洛斐笑了一下，此刻，眼神中的情绪非常复杂。

这时候，外面有人轻轻地敲门。

杜若便说道，“陛下。”

她就只出了这么一声儿，然后，就没再说话，但是，萧庭逸却明白，杜若是在告诉他，萧明睿——

已经运过来了。

萧庭逸就直接起身走人。

杜若去打开门来，垂首看着萧庭逸走出去，随后，有人将一个大缸放在小车上，缓缓地推了进来。

洛斐顿时一愣。

但杜若却并没有主动解释，只是上前来，将洛斐身上的一切束缚解开，然后就直接离开了。

不过，外面却是传来落锁的声音。

看着那口大缸，洛斐双手有些颤抖起来。

他这些年各国游历，世面见了那么多，而且，还在王伊尘那个变态身边呆过，对于这大缸里是个什么状态，他已经有猜想了。

深呼吸之后，他去揭开了盖子。

一股恶臭冲天而起，熏得洛斐差点就把刚刚吃的饭吐出来，但是，他忍住了。

他定了定神，主动朝里面看去。

一颗头发乱糟糟的脑袋，上面被屎尿和成了一团烂麻线似的东西，底下是残缺不全的身子，被浸泡在一团黑乎乎的水中。

只看了一眼，洛斐就把盖子盖上了。

虽然早就有了点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这么一眼之后，他还是被震惊了。

而实际上，萧明睿被折磨到现在，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神智，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自己是谁，又究竟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就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行尸走肉，浑浑噩噩的。

可短暂的震惊过后，洛斐开始怒吼起来，“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怎么可以变成这个样子呢！”

他不敢相信！

这么久以来，自己一直努力要变得更优秀，为的，就是让萧明睿认可自己！

可现在呢？

这算是什么结果？

萧明睿竟然已经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啊啊啊啊！”

洛斐拼命用手砸着盖子，语气里满是癫狂，对于他来说，这才是最崩溃的。

要是萧明睿已经被萧庭逸给杀死了，那也还好，谁让他能力不够呢，江山本来就是能者居上，但如今他变成了这般摸样，这是对自己的一种羞辱！

自己一直都以他为目标，可现在，这不就成了一个笑话吗！

杜若在外面听着他的嘶吼，面无表情。

她现在，就只关心接下来萧庭逸究竟会怎么做。

已经知道王伊尘有可能会藏身的地方了，所以下一步，萧庭逸是否会直接奔到春州城去，趁着王伊尘还在养伤，将他揪出来暴打。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会第一个请求前去！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洛斐的呼喊声仍在继续，可是，大缸中那个虽然还会喘气，但却已经和‘死物’无异的人彘，根本就不会明白他的心情。

那种愤怒、不甘、以及屈辱，也只有他自己承受了。

‘砰’！

忽然地一声巨响，让杜若不禁一震，随即，也顾不得用钥匙开锁，情急之下，抬脚就冲着门踹了过去，直接把门从门框上给踹了下来！

‘哐啷’！

随着一阵声响之后，门扇摔倒在地上，杜若急忙冲了进去，竟看见洛斐手里攥着一个圆凳，将那个大缸给砸出个大洞！

地上，黑色的不知名汁水蔓延着，而屋子里也满是恶臭，熏得杜若有点上头，但她却顾不了那么多，急忙冲上去，一脚踢开了洛斐手中的圆凳。

“你干什么！”

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落脚之后，杜若冷冷的质问。

“他不配。”

洛斐神情有些黯然，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汁水。

大缸只是破了个大洞，但是，萧明睿却并没有能够从里面掉出来，只不过，脑袋却卡在了破洞的地方，也不挣扎，也不动弹，仿佛他原本就生长在那里似的。

这样恶心又丑陋的萧明睿，根本不配做他的目标！

不配！

杜若冷冷说道，“你没有权利处置他。”

说罢，便手腕一甩，将之前从洛斐身上解下来的绳子，又绕在了他的身上，说道，“走吧，你心愿已了，至于该怎么处置你，陛下会作出决定的。”

“等等！”

这时候，洛斐却坚决不肯挪动脚步，“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你没资格跟我们谈条件。”

杜若直接一用力，就拽着他踏进了黑色汁水的领域，恶臭飞溅，让杜若眉头皱的厉害。

但是，洛斐却依旧坚持着，不想从这间屋子里出去。

“杜若大人，我还有事情可以告诉你们！”

洛斐吼了一声。

顿时，杜若的目光更为冷厉，“你说什么！”

她根本不确定，洛斐所说的这句话到底是真还是假，所以，便想要吓唬他一下，以免他用这种接口来幌自己。

毕竟，现在都已经够乱的了。

如果再节外生枝的话，不知道又会让多少人感觉到悲伤。

这是杜若心中极为真实的想法。

“真的！我真的知道！”

洛斐此刻的神情也十分认真，“我保证，你们绝对不知道这个消息，只要答应我的请求，我就告诉你们！”

他的语气有些急迫，也有些恳求的意味。

似乎，是非常迫切的想让杜若相信，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可杜若却陷入了权衡之中。

“杜若大人，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该死，而我也早已经不想活了，但在死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做！”

洛斐不停地说着，“你可以先向陛下请示之后，再来回复我！”

曾经，他也是大乾的子民，所以，称呼现在的皇帝为陛下，倒也是合情合理。

只不过，杜若却听得分外别扭。

“先说吧，你想要什么？”

左思右想了之后，杜若决定，先听一下他的所谓请求。

等听完后，再说别的也不迟。

“我想要他。”

洛斐指着依旧卡在大缸破洞口的萧明睿，说道，“我想请求，你们能让我亲手杀死他。”

杜若顿时皱眉，“不可能。”

“求你们了！”

洛斐摇了摇头，“反正，他是生是死，对于你们来说并没有任何意义了，也不会威胁到陛下，让我杀了他吧！”

曾经的执念，现在如此下场，让他心中根本无法接受这样子的崩溃。

甚至，满心的怨恨和报复心，也根本就无处发泄！

曾经的他，想当然的觉得，只要自己成名了，厉害了，就一定能够得到萧明睿的承认，让他刮目相看，高待礼遇。

所以，他才会主动的向萧明睿示好，甚至，他不惜直接告诉萧明睿，自己可以帮助其消灭萧庭逸。

但是萧明睿却根本对他不感兴趣，这才有了之后，他故意针对萧庭逸的事情。

既然，你看不起我，那我就偏要做给你看！

然而计划失败了。

不仅，萧明睿没刮目相看，甚至根本都不知道他是哪位，还把自己搞进了牢房里，自那之后，暗无天日。

这大概就是人生的最低谷了吧？

洛斐觉得，纵然是死，也一定要赢了萧明睿一回！

既然他现在已经变得这般模样，行尸走肉一样，不人不鬼，那么就不如自己亲手送他一程！

等到了地狱里，叫他知道，在他最痛苦无助的时候，是洛斐帮助他解脱了！

而杀掉了他之后，自己也会立马去死。

追着他，到地狱里去，好好地理论，告诉他，别小看人！

杜若是想不到，他心中的偏执竟已到达了这种地步。

“你就这么想要杀他。”

“是！我想杀了他！”

洛斐的神情染上一丝癫狂，“杀了他，我就赢了！”

“我会去向陛下请示。”

杜若二话不说，便将洛斐重新捆成了粽子，叫人过来看着，自己则去了凤华宫的正殿，向萧庭逸禀告这件事情。

而洛斐就笑着点点头，“好好！杜若大人你快去快回！”

一想到，他即将能够‘施恩’于萧明睿，洛斐的心中就畅快了很多。

杜若看着他，心中只觉得不喜，刚刚还好好地，看见萧明睿的样子之后，竟然就变成了这副状态！

不一会儿的功夫，杜若就回来了。

她走向洛斐，三下五除二将绳子全部解开，又冲后腰上摸出一把匕首来，递到了他的面前。

“陛下同意了，但是，全过程必须由我来监督。”

洛斐似乎对此早有预料，直接点点头，“可以的！”

说着，他接过了那把匕首，动作小心翼翼，目光虔诚而温柔，就好像是接过了这世界上最举世无双的珍宝。

他的尊严，他的心，他的价值，已经全部都寄托在这把匕首上了。

只要杀了萧明睿！

一切！就都可以回到原点了！

解脱他的同时，也……解放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