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缩在土灶前不敢说话。

沈碧脾气冲，就站了出来，“我妈是等我们俩星期的时候带着我们一块过来，不行吗？”

小舅舅看了她两眼，“带两个丫头片子过来干什么，又不能干活，还白多了两张嘴。”

“谁说我没干活的，我还掐了葱洗了葱呢，比你这光长着一张嘴上来吃的强多了。”沈碧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

小舅舅的脸一下子就黑了，看着沈碧的目光有些不善。

我连忙挡在了沈碧跟前，生怕他一个冲动打了过来，沈碧年龄小会吃亏。

还好这个时候，我姥姥喊了起来，“干什么呢，都赶紧过来端菜，快点，吵吵什么！”

两个舅舅这才扭过头去，洗了手，从我姥姥手里接过炖的鱼，以及鱼上贴的薄饼，放在了院子里的大桌子上。

然后，就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

没过一会，大舅舅的儿子刘涛，还有小舅舅的儿子刘凯也走了进来，两个人坐在了各自父亲的旁边。

我妈洗好筷子放到了桌子上，这爷四个就拿起筷子，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我愣住了，难道我们娘仨不是客人吗？

就算他们不待见我们，可好歹做做表面工作，等我们先落座了就吃啊。

这个时候，我妈忽然在不远处喊我，“小绛，小碧吃饭了。”

我拉着沈碧走过去，就看到了我妈身后一个低矮的小桌子，上面摆着和大桌子上差不多的饭菜，但是分量少了点，也都不是最精华的部分。

“吃饭了。”我妈把筷子分给了我们一人一双。

我捏了捏手里油腻腻的筷子，不敢置信的问道，“妈，我们……在这里吃？”

“对。”我妈点了点头，脸有些红，“在这里，女人是不允许上桌子吃饭的，你们凑合吃点，吃点咱们就走，好不好。”

听我妈的语气，就差没央求我了，我这才隐忍了心底的怒火，拉着沈碧坐了下来。

吃是吃不下的，为了不让我妈难堪，我和沈碧就随便夹了两筷子菜，塞嘴里一直咀嚼。

我姥姥她们倒是吃的开心，尤其是刘瑶，像是有人跟她抢似的，一筷子接着一筷子，那一个鱼尾巴，至少有三分之一进了她的肚子里。

终于，我姥姥烦了，一筷子打在了她的手上，“别吃了，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干多少活就那么能吃，少吃点能死啊。”

刘瑶有些委屈的摸了摸手背，低下了头，夹菜的速度慢了下来。

可是等我姥姥一个不注意，她又恢复了那种抢一般的夹菜速度。

我和沈碧是看的目瞪口呆的，她却不以为意，期间还得意洋洋的看了我们两眼，好像在炫耀什么。

一顿饭总算是捱完了，我妈主动帮我姥姥洗涮了碗筷，我大妗子和刘瑶就在那擦桌子扫地。

至于男人们，在剔着牙聊天。

我和沈碧坐在小板凳上，有些饿，但又没有吃的胃口，只能一分一秒的捱着。

就在这时，刘瑶收拾好了地面，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我们身边，有些羡慕的看着我和沈碧的衣裳，“你们的衣服真好看。”

我看了她的衣服一眼，“你的衣服也挺好的。”

“有啥好的，都是别人穿剩下给我的，我这辈子就没穿过新衣服。”刘瑶撇了撇嘴道。

我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刘瑶又坐了一会，似乎觉得我和沈碧太过无趣，又站了起来，跑去跟刘涛刘凯说话。

这三个人里，刘涛比我们大点，刘瑶跟我差不多大的岁数，刘凯年龄偏小，应该十岁左右。

他们几个人刚开始挺好的，有说有笑的，到后面，突然就吵了起来，刘涛和刘瑶几乎要打了起来。

并且，他们一边吵嚷，一边还往我和沈碧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下意识的就护住了沈碧。

然后，就见那原本对着刘瑶打过去的耳光，忽然迅疾的搧向了我。

我大吃一惊，连忙推着沈碧后退了一步。

沈碧踩到了后鞋跟，直接摔在了地上，我也被她绊倒了，摔在了她身上。

就在这时，刘涛和刘凯忽然扑了过来，按住我的胳膊，刘涛伸出手，啪啪就给了我俩耳光。

我被打的有些蒙圈，用力的把年纪较小的刘凯给推开，然后指甲狠狠的掐进了刘涛的肉里。

刘涛痛的大声惨叫，随手摸了地上一块石头，就对着我的头砸了过来。

刘瑶站在他后面，有些不忍的闭上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我身后的沈碧一个咕噜爬了起来，两只手拼劲全力往前一推，刘涛被推的摔了下去，手里的石头好巧不巧磕到了自己额头上。

“姐。”沈碧带着哭腔把我扶了起来，“姐姐你疼不疼？”

我摇了摇头，虽然脸颊有些火辣辣的，但我清楚得很，身上并没有什么太重的伤。

“小绛，小碧！”我妈原本是小声跟我姥姥说着话，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吓得急奔了过来，捧着我的脸就哭了起来，“这是出什么事情了，怎么打起来了。”

我那两个舅舅也跑了过来，各人扶起各人的儿子，怒瞪向我们娘仨。

“干啥呢这是。”我姥姥先是奔到了刘涛跟前，发现他额头破皮了，还流血了，顿时气得指着我妈骂了起来，“我就说不该让你们娘仨回来的，嗓门星，一看到你我们刘家就倒霉，你死外面不行吗，回来干什么，祸害我们祸害的不够吗？”

我妈一愣，眼泪哗哗的往外流。

“姥姥，不是我们先动手的，是他先打人的。”沈碧倔强的辩驳。

我姥姥怒声打断她，“就是你们先欺负人的，要不然你们怎么都没流血，就我涛子流血了，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跟你们娘一样，都是嗓门星！”

“妈……”我妈呜咽着道，“妈你别这样说两个孩子，你说我，你别说两个孩子，不怪他们，当年的事儿，不怪他们。”

我姥姥不理会我妈，只心疼的拿纸捂住了刘涛的额头，“涛子，疼不疼？怎么样啊，严不严重？”

刘涛恨恨的瞪着我，那个表情，就像要把我吃了一样。

我心底冷笑，这人果然是记了我的仇，之前是因为我有防备，离他远，他没过来打我。

等吃完饭了，我坐那歇会就要走了，他才按耐不住，和刘瑶他们商量着，打着掩护，想过来打我。

一想到如果不是沈碧护着了我，我就要被砸个头破血流，心底就忍不住一阵后怕。

这里，我算是一刻都不想呆了。

“妈，我们回去吧。”我拉着我妈的手，低声央求。

我妈看了看我姥姥，发现所有人都只围着刘涛，根本没人理会她。

她一脸苦涩的笑了笑，一手拉起我，一手拉起沈碧，“走，我们走吧。”

说完，牵起我们的小三轮，慢慢的往外推着走。

等到小三轮的后面两个轱辘都出了院子之后，我大舅舅才想起什么的站了起来，走到了我妈跟前，苦着脸跟她道歉，“小妹啊，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都是小孩之间闹腾过得，咱们可别因为小孩影响了彼此的感情啊。”

我妈低着头，“大哥，我知道之前的事儿我们有不对，所以我才一大早买了东西过来，一是看望妈，二就是来看看涛子这孩子，本来我是挺愧疚的，可是你看看涛子现在，竟然这样对小绛，我的孩子从生下来，我都没舍得打过一巴掌，涛子是小绛的噙表哥，怎么就能下去这个狠手呢。”

我大舅一听这个，脸上的笑容淡了淡，“瞧小妹这话说的，那孩子还不能打个架闹腾一下了，我们以前也是打过闹过的，感情不都照样好，照我说，小妹你就是在城里住久了，矫情了，这本来就没多大点事儿，别整的跟过不去似的。”

我妈抿了抿嘴，没说话。

我大舅舅就趁机道，“都是孩子之间的事儿，你也别往心里去，至于妈说的那些话，都是因为疼涛子疼急眼了才说出来的，你可当一回事啊。”

我妈含着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大哥。”

我大舅舅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啥，涛子头还流着血呢，我得回去带他包扎了，唉，又得要不少钱，家里本来就没多少钱了……唉……算了，你们娘仨先回去吧。”

我妈抬起头，看了一眼我大舅欲言又止的模样，想了想，伸手往兜里掏去。

我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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