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红颜未老:真正的长盛不衰(1 / 1)

上官婉儿 故山丘 3705 字 1个月前

薛绍离开后,太平复又躺下,压根儿没想去睡,却在不知不觉中睡熟了。她很久没这样安稳过,一觉无梦。醒来时侍婢已在房中点了灯,灯火调得很微弱,这让她感到久违的温馨。

见公主醒来,贴身婢女将灯烛拨亮些,迎了上来,极其小声地问:“您可否要起身?”这是在担心公主刚醒还带着起床气。

太平用五指理一把头发:“驸马回来了吗?”

婢女摇摇头,又问:“公主晚膳想吃点什么?”

太平微微有些失望:“随便都可以,清淡一些。”

婢女心中有数,出了房门吩咐了几句,又返身回来,伺候着公主穿戴梳理。

“待会儿派人去寻一寻驸马,当心他醉了,被人捡了去。”太平说着玩笑话,阿墨的事情多少是个教训,“奉我的旨意,他若醉了,及时接回府中。”

“驸马还带了几个侍卫一道出的门,想是早有打算。”侍婢提示着。

说要醉,还真就不醉不归,这薛绍真是事事都有担当。太平心上笑道。

起了床,精神大好,吃了些白粥和炒胡瓜,又吃了半张芝麻烧饼、一盏高昌葡萄,胃口也不错。

侍婢看着高兴,又给太平盛了一碗糖饮,塞到她手中。

“我可撑不下了!”太平抗议着,双手却捧着糖饮不放。

“公主,您就尝两口,滋味很好,是西域那边最好的蔗糖熬的。”婢女劝道。

太平依言喝了一口,果真甜味醇厚却不发腻,唇齿之间清香四溢。

喝了小半碗,放下碗说:“给驸马预备一碗,醒醒酒也好。”

意料之外,薛绍并没有喝得酩酊大醉,只是微微有些醉意,便由侍卫护送着回了公主府。

太平正随意翻看着前朝著作郎王度所作的传奇读本《古镜记》,书中这面古镜来历神秘,能辟邪镇妖,因此化解了许多怪事。虽不是太平喜欢看的类型,却也不失为一种消遣。

古镜和狐妖的故事还没看完,门外有了一些动静,接着便听到薛绍吩咐侍从喂马的声音。太平又惊又喜,赶忙将书卷随手一掩,慌里慌张抓了把果仁攥在手里。

不一会儿,薛绍推开门走了进来,在太平身边坐下,看她面色红润,问道:“晚膳用了吗?”

太平喂一颗核桃仁在嘴里,故意含混着回答:“算是吃过了吧。”突然想到专门留给他的糖饮,忙说:“你要喝一碗糖饮吗?可能会舒服些。”

“我又没醉。”薛绍强调道,盯着她不松眼。

太平被看得心上一通狂跳,想着先避避:“我还是去给你拿一碗,南曲可没有这么好的糖饮。”正要起身之际,薛绍环住她的腰:“我就怕你的糖饮是酸的。”

“用的是最好的蔗糖,怎么会酸?”太平一时不察,没能会意,等明白过来,耳根都红了,薛绍是在嘲笑她吃醋呢!

“今天怎么没替人赎身?”她索性旧事重提,记恨个彻底。

薛绍握在她腰间的手稍稍用力,太平跌坐在他怀中,四目相对,又是这样亲热的姿势,太平不太确定,提醒说:“薛哥哥,你大约是醉了。”

薛绍许久不曾听到她这样叫他,拥紧了回答:“没醉,不过有点晕而已。”

“那你先躺着休息会儿,今日喝的什么酒,或许是后劲上来了。”太平轻柔的声音让薛绍心头的坚冰出现了更大的缝隙。

他没有回答,抱着她像是抱着炽热的太阳,很快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好。”薛绍适时放开,太平从他怀里钻了出去,亲自去铺整床被,无数次的设想,此刻真正来临,她却有些莫名的害怕。

薛绍除去外衣,在榻上躺了下来,或许是真的犯了晕,一闭上眼混混沌沌飘到了另一个世界,似梦非梦中他已记不清他是谁,只隐隐约约听到一个让他无法抗拒的声音在弱弱倾诉——“……薛哥哥,那些年你醉心在山水之间,看着山中月,品着清泉水,可有一丝一毫想到我?我可是时常都在想你,有时微风吹皱水面,夜里猛然醒来发现月到中天,我都会情不自禁想你,我不知道那几年为何那样想你,明明你离我那么远,明明你心有所属,明明你根本不爱我……我就是说服不了自己……”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太平以为他已熟睡,捧着这张早已将眉眼刻在心底的脸,她无限的愁思久久难以平复,哽咽着声音低低又说:“……连在道观里清修我都在想你,这是不是我的罪过……你成亲了,我还笑着去祝福你,背转身来却夜夜哭湿了枕巾,我有多骄傲,就有多绝望,绝望到要成疯成魔了,我必须自救,这才用尽卑劣的手段将你禁在我身边,我怎能不知你会痛不欲生,可我依然没后悔过,即便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我不会为自己赎罪,也不求你原谅,更不奢求你能爱我,只想陪在你身边,每天都能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哪怕只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哪怕只是一成不变的声音……你渗透到我骨髓里,我已病入膏肓……”她的话很长,长到没有边际,若他醒着,一定不会耐心听她说完。

薛绍潜意识中仍是清醒的,他开始感到心头一阵潮热,很快蔓延到了眼角,粗暴压制的情感如同肆虐的洪水,终于冲垮了最后一道堤坝。

太平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她轻松了许多,伸手去为薛绍掖了掖被角,就在手指触到他肩上的刹那,薛绍一个翻身将她覆在了身下。

“薛郎你——”太平惊颤,却没能继续往下说,已被薛绍狠狠吻住。

这惊天动地的一吻逐渐变得无比温情细腻,慢慢这吻开始转移,他在太平的肩颈间流连了很久,那细细的啜吸几乎令她窒息。

太平伸手轻轻推他,小声说:“是我。”

薛绍用更热烈的吻来回应着她的不自信。

太平想不通,又是轻轻一推,这一推不要紧,双手却被薛绍举过头顶,牢牢锢住……

雨后初晴,花蕊始开,罗帐之中有迷离的眼神、汗水和清酒的芳香交织在一起,有初为人妇的痛楚,也有抵死缠绵的放纵。

次日清晨,薛绍走得很早,他担心惊扰了太平,起身都是静悄悄的,可太平其实醒的更早,她侧身躲在薛绍臂弯里,望着他的鼻尖和唇角发呆,直到薛绍喉头动了动,下巴微微扬了扬,她才闭上眼装出仍在睡梦之中。薛绍是惊醒的,他感到心口上压了东西,透不过气,倏然睁眼,看到贴在怀中的太平,像只猫一样黏着自己,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不是借着酒意就胡来的人,此时冷静一想,不过是被激发出了勇气和决心,他缓缓低了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毅然将出行博州的行程提前,于是下榻留好书信,狠心负气、不在乎再做一回不辞而别的薄幸之人。

赶往博州赴琅琊王李冲之约的,远不止薛绍兄弟二人,还有几名姓李的宗室子弟,看着不过一场贵族青年时常举办的热闹聚会。

“他去散散心也好。”太平看完薛绍留下的书信后,不觉失落,相反倍感安慰,昨夜之事他必是难以面对,自己又何尝不是?距离和时间都是他们现在正需要的。

是年三月,武太后下令制造铜匦,置于宫门之外,随时接纳臣下奏疏,在武承嗣的建议之下又大开告密之门,规定任何人、不论贵贱均可告密。凡属告密之人,朝廷免费供给车马饮食,所告之事,如果采信,告密者就可破格升官;如所告并非事实,也不会问罪。一时间告密之风盛行,一批市井无赖凭着构陷他人扶摇直上,竟成了朝廷官员。

武太后信奉严刑峻法,以重典治国,周兴、来俊臣、侯思止等酷吏开始掌管制狱,对武氏家族的反对者进行疯狂的打压残害,来俊臣甚至专门写了一本《告密罗织经》,分门别类教人如何罗织罪名、陷害他人,又与其党羽研制了数十种残忍至极的刑具。在这恐怖血腥的氛围中,莫说主动建言献策,朝臣们连在大殿内常规商议国事都闭口不言。

看着朝堂上一派死气沉沉,武太后既得意他们的唯唯诺诺,又闹心遇事听不到真言,婉儿看穿了这一层,趁机劝导她宽严相济、张弛有度,严苛之下多些优抚,武太后虽有动摇,面上还维持着,她对婉儿说:“记得我在太宗身边时,他有一匹烈马,叫做狮子骢,性情顽劣暴躁,无人能驯服,太宗问我有何方法,我当时回答,只需要三样东西。”武太后转向婉儿,目光凌厉,曲着手指说:“第一铜鞭,第二铁棍,第三匕首。”

婉儿抽了口冷气,武太后笑道:“太宗虽当场夸我有胆识、好气魄,可他心里多半觉得我心狠,他那般雄才大略、心志坚定的人,始终偏爱温婉多才的女子,就像徐惠一样。”又补问了一句:“你是知道徐惠的吧?”

婉儿点头,徐惠这样的传奇女子又岂能不知?

“徐贤妃娘娘天资聪颖、才华出众,更难得的是公允忠贞,感念万民苍生。”婉儿由衷钦佩道。

武太后提起这位故人思绪复杂,她与徐惠同时入宫,徐惠恩宠不断,成为太宗晚年最大的精神安慰,而自己被冷落了数年,最终被送去感业寺出家。

“我与徐惠真是天差地别!”武太后坦诚承认,这令婉儿记起她在掖庭时,唯一的朋友素娥说过的话:徐惠娘娘是武皇后这一生唯一不能战胜的女人。

“她八岁就会写文章,入宫之后不争不抢,扎在书堆里用墨香做装扮,一身的才气在千娇百媚的宫娥中脱颖而出,太宗对她过目不忘、心心念念,她虽是个寡淡的性子,却极其有原则,从不恃宠而骄,相反明知是逆了皇帝的心思,还要上疏谏言说明常年征战、大兴土木带来的危害,试问这样的胸襟和气度,即便长孙皇后当时还在世,也不过如此!”武太后说着徐惠的生平,脸上竟浮现出骄傲之色。

太后所说尽管婉儿都知晓,仍是崇敬之意不绝,她也知道太后没说出的关于徐惠的落幕——太宗驾崩之后,年仅二十三岁的徐惠思慕成疾,不肯服药,次年便郁郁而终。

红颜易老更易逝,当初不受宠的武才人、如今至高无上的武太后,她才是真正的长盛不衰。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或搜索热/度/网/文《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