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鸳鸯交颈:这种事不能在这里(1 / 1)

上官婉儿 故山丘 3243 字 1个月前

那头春樱和李旦彻底走向决裂,这边婉儿和李贤却如同蜜里调糖,两人实在腻味得很。

按照李贤的提议,婉儿每逢有了才思,便会及时写在小纸条上,叠好后放入英王李显相赠的那只竹筒里,这对于李显来说确实不公平,可情感之事从来都不能用公平二字来衡量。

李贤日理万机,竟也常常会取出纸条来赏看,时不时还会即兴附上几句——婉儿心驰神往留下一句“隐隐骊山云外耸”,李贤挥笔便接了下一句“迢迢御帐日边开”;婉儿有感而发“风篁类长笛”,他则马上相应“流水当鸣琴”……两人之间细腻的情感如涓涓流水,润泽了每一寸心田。

这日天色已暗,婉儿照例在书斋研墨,李贤端坐案前,用笔试了试墨色,微微点了点头。婉儿停下,见灯火似乎不够透亮,又去剔了剔灯芯,只听得“卟”地一声,银釭中的灯花爆了。

这声音自然而然转移了李贤的注意力,他把目光从折子上移开,索性放下手中的笔,半倚在靠背上,伸直了双臂,这样慵懒的姿势在他身上并不常见,只见他笑着说:“婉儿,真是好兆头!”

婉儿自然知道民间关于灯花的说法,欣欣然答道:“恭喜太子殿下,灯花爆百事喜!”

见她美目中闪着星辰一般的光泽,白皙的面庞映在柔煦的光亮下呈现出别样的风韵,李贤不禁心神荡漾,却故意正一正颜色问道:“你倒说说看,都有哪些可喜的事情?”

婉儿低头含笑,正正经经地说:“别的且不说它,这两年蛮夷酋长光顺门朝见、大将军裴行俭威震西域,我大唐疆域极盛,于国于民,这可都是可喜可贺之事。”

“这些国家大事,朝臣们天天讲,耳朵都要起茧了。”李贤指一指耳朵,慢悠悠强调说,“我听不出什么新鲜来,我想知道的是婉儿你,关于你,都有什么值得欢喜?”

“明知故问。”婉儿略显娇羞,用了轻微责怪的语气。

李贤指一指身旁不远处的一个绣墩,示意婉儿坐到他近旁来。

婉儿本就不是扭捏作态的人,虽面色泛红,却也遵从旨意,在绣墩上坐下。

李贤弯了腰,凑到她跟前,很认真地问:“我怎么明知故问了?我分明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显然此地无银三百两。

“殿下是有心逗弄婉儿不成?”婉儿假装愤愤然,有些赌气地说,“无非就是想听我说一句,身处东宫与殿下相伴是最值得可喜的事情。你若爱听,我大可说一百遍,一百遍不够,我就也说到你耳朵起茧。”

李贤绝没料想到她如此耿直、调皮,一时间倒有些不适,半开玩笑说:“我怎么听着你这话不像发自肺腑,倒像是受人胁迫似的?”

婉儿偷偷打量了他一眼,忍住不笑嘀咕说:“本就是被逼的。”

这下李贤倒是先笑了,一只手抚着她的肩,“我可真惨,想听一句甜言蜜语,还要这般周折,到头来也没听到一句真话。”

“殿下这话有失偏颇,婉儿不依。怎么就叫一句真话都没听着?我明明说了不少真话。”婉儿假装生气。

“那你就明明白白回我一句,如果我希望身边有一个人,能陪我从青丝到白头,无论宫殿还是茅舍都能甘之如饴,你愿意做那个人吗?”李贤目光炯炯,说出的话既温和又恳切。

婉儿心底掀起波澜,深深凝望着他,没有回答,只是重重地点头。那一刻,她真是下定了决心。

李贤用一只手臂绕过她乌黑的发,神情却显得有几分凄然,“你说的没错,婉儿,我的确是在明知故问,我知道,你就是我命中一定要出现的那个人。我曾经以为,她或许永远不会出现,或许出现了却不属于我,从不敢想象我会有这样的幸运,既能等到你,又能拥有你……可惜美中不足,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给不了你名位尊荣,甚至有时连一句安慰都不能给你。理想中我希望和你白头偕老,可是现实里我们甚至不在一个阵营——你懂的,只是不说而已,我们之间也并非不坦诚,只是那一层隔阂是恰到好处的,它比我更能保护你。”原来李贤早已看透了一切。

婉儿感到眼睛涩涩的,睫毛上也沾染了雾气,想了又想才开口:“殿下,往日我在掖庭时,深信一定会有走出去的一天,如今我在皇城中最繁华的宫殿里穿行不倦,却并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更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说真的,我不在乎以后会怎样,活在当下,我只想肆意地释放,即使明朝就是末日,那又如何?此时此刻我在你怀中,一切都知足了。”

李贤长长地透了一口气,不自觉仰了仰头,就在一瞬间,他打定了主意,迅速俯身,覆上婉儿温软的双唇。这猝不及防的吻来势汹汹,在男女之事上白纸一张的婉儿整个人都变得绵软无力,有微妙的热度包裹着她的身体,这热量似乎是由内而外的,又似乎来自心上人热烈的拥抱。

她分不清是在云端还是在梦境,温柔的爱抚让人沦陷。李贤修长的手指隔着薄纱外衣灵活地游走,婉儿素来不喜穿厚——宫中的时尚也向来如此,他的指节摩挲着,就像在赏看一件精细却易碎的瓷器。

“殿下,我好像发烧了,是不是生病了?”趁着李贤轻吻着她,婉儿傻傻地说了一句。

毕竟是经历过人事的风流男子,停住吻,跟着笑了一声,捏一捏她红馥馥的脸蛋,坏坏地说:“放心,你一切都好,灼到你的是你自己的心。”

即使这方面再迟钝,此时也意会了,婉儿又羞又惊,这才发觉半边肩膀早已钻出外罩纱衣,被逐渐变得微弱的烛光衬得愈加细滑。

她突然有些许害怕,拉一拉纱衣,“我——”却又说不出任何话来。

李贤看出她的紧张,握着她的手,像是在说一个誓言,“从今往后,我会永远记得你,你也永远不要忘了我,好吗?”

婉儿眼角莫名渗出泪光来,“这么简单的要求,我当然答应。”

李贤拢了拢她额上的碎发,亲昵地说:“是啊,你便是我,我便是你,谁会忘了自己呢?”

婉儿不知哪里来的决心和勇气,环住李贤,在他唇上深深一吻,边吻边摸索着去解他身上的玉带钩。

李贤在她生涩的吻中分了分神,笑着按住她的手,“不能在这里。”顺势将她打横抱起,掀开帷幕,走进内室。

内室中的烛火更加昏暗,但昏暗中凭空多出几分淡淡的温馨。李贤小心翼翼将婉儿平放在榻上,第一件事便是为她脱鞋。

婉儿红着脸急忙制止,“殿下,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好。”

李贤笑道:“今天该我侍候你。”

婉儿并没完全明白他的话,正犯迷糊中,李贤在她身侧躺下,支起一只手臂细细看着她,也不说话。

“殿下,你看够了没?”她娇俏地说,心上放松了一些。

李贤低头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我只是在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婉儿羞着垂眸,“你何时会说这样中听的话了?”

“不光会说。”李贤话音一落,便将唇凑了过去,这是一个十分绵长舒缓的吻。婉儿的紧张和慌乱在不知不觉中减轻了许多。

当他再一次吻上她,温热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婉儿又感到了那一股热流铺天盖地袭了过来,可很快肌肤感觉到了凉意,那是一种全新的坦诚体验。

她拥着他,想象着这漫长的一生,若是只此一刻,那便只能抵死缠绵,于是将双眼闭得更紧些,一只手不自觉抓了一把绣着百花蝴蝶图的被面,被面是绸缎的,很滑顺,她竟没有抓住……

熏香炉中的香料燃烧殆尽,只有余烟袅袅,内室一片迤逦风光。

云收雨住,婉儿翠色的双眉少了些许颜色,李贤抚了一抚,无比怜爱地说:“明早我给你画上,你喜欢垂珠还是月梭?”他说了两种眉式。

婉儿的脸上是浅浅的粉色,声音轻柔得像要听闻不着,“别胡闹。”

李贤搂紧这个柔若无骨的可人儿,低低说:“我也想学一学张敞。”

“他为妻子画眉,是因为他小时顽皮,一次乱扔石块,误伤了其妻,其妻因而眉间留下了伤疤……后来张敞做了官,听人说起这个女子由于容貌的原因一直没有出嫁,内心愧疚,这才去上门提了亲……”婉儿恢复了一些气力,给李贤说了一段以前在内文学馆偷偷看到的野史轶闻。

李贤笑着:“你信吗?即便是真的,他夫妇二人的情意也是真的。”

婉儿依偎着他,“是的,有人当这是风流韵事、嘲笑不已,其实心中多半是羡慕的……”

“我想我们也能这样。”李贤情到浓时不自知,俯身下去索取着婉儿的唇中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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