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裘谷波将自己所知的海神教的事情说完后,蔡千青竟赞道:“妙计。”
“什么?”裘谷波一愣,不明白蔡千青在说什么。
裘谷波又问:“先生说什么妙计?”
蔡千青解释道:“海神教必是胡深安插在甬城这张棋盘上的重要棋子,他用这颗棋子走了一步好棋。”
果然是胡深,裘谷波心想,又道:“虽然我也曾这么想过,但因为缺少情报,不敢断定,而且胡深的这步棋不是与他的前一步矛盾吗?他安排张定锋将传尸风散播在甬城,可接下来他为何又要操控海神教去控制疫情呢?”
蔡千青用独特的解释道:“天下计谋分为三种,一为单,二为叠,三为连环,而以我对胡深的了解,他最擅长的正是连环计,而且所设之计如同种子,不在萌芽状态扼杀,等其生根生长,开枝散叶,我们便再也没有还手之力。”
裘谷波很是疑惑,摇头道:“我不明白先生所说的三种计谋是什么意思。”
蔡千青道:“我来到甬城见到你们时,所用的就是单计。”
“啊?”裘谷波很是吃惊,“你当时用计了?为什么?想达到什么目的?”
蔡千青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虽然我受安蜀所托,前来救城,不过我也得知道这座城的主人以及他身边的这些人,脾气秉性如何,通过他们来判断,每个人应该做什么,换言之,我刚才说了,甬城就是一个棋盘,你们就是棋子,我需要知道你们应该摆在棋盘的什么位置上。”
裘谷波心中一颤,手指微微抖动了下,但还是不露声色道:“那先生计谋成功了吗?”
“当然,我从不做无用功。”蔡千青的身影映照在一侧,就如同是鬼魅一般,“我要搞清楚你们脾气秉性的最好办法,就是初次见面之时,将自己的性格脾气,甚至是弱点暴露给你们,然后便可以从你们各自的应对,脸上的神色,判断出你们大致的性格,甚至是你们最明显的弱点,例如你,裘捕探,你当日一直赔笑,不断为我圆场,不管傅国栋发多大脾气,你都坚持护着我,所以,你的弱点是善良正义以及顾全大局。”
裘谷波笑了声:“这点我就不懂了,这些明明是优点,为何在你这却变成缺点了?”
蔡千青冷冷道:“裘捕探,你是否有把握不出甬城便知天下事?”
裘谷波道:“不能。”
蔡千青又问:“那你是否有把握仅仅只是利用顾全大局和善良正义这两点力挽狂澜?”
裘谷波微微皱眉:“也不能,不过……”
“没有不过。”蔡千青打断裘谷波的话,“乱世之中,摆在脸上的善良正义,稍加利用,就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到最终自己还浑然不觉,到死都还做着当英雄的白日梦。裘捕探,你难道不想做英雄?如果你不想,何必在意自己甬城第一神探的名声?”
蔡千青的话就如同是一盆冰水,从裘谷波头部淋下,瞬间让他心跳都快停止了。
话是难听,不过字字珠玑,而且……
他妈的!裘谷波在心中又加上一句粗口,这个人太可怕了。
裘谷波起身抱拳:“在下佩服,这是实话,绝非恭维!还请先生点明胡深此计的真正用意。”
蔡千青道:“胡深放出传尸风,是为了让甬城内乱,不过他也很清楚,孙三绝不会坐视不管,所以,在孙三的帮助下,传尸风势必会被控制,到那时,控制疫情的傅国栋相反赢得民心和新港洋人的支持,如果事情走向如此,胡深的计策就毫无用处,所以,他早做安排,在适当的时候让海神教出手控制传尸风。”
裘谷波微微点头,似懂非懂。
蔡千青又问:“裘捕探,传尸风爆发之时,甬城内的中医和洋人的西医是否有应对的良策?”
裘谷波摇头:“束手无策。”
蔡千青再问:“海神教所用的医治方法,是否与孙三所教的相同?”
“这点我还没有查清楚。”裘谷波摇头,“不过从表面来看,似乎并不一样。”
“也许相同,只不过用了障眼法而已。”蔡千青分析道,“你们面对百姓,坦言告知这是疾病,需要的是良药医治,而海神教却告诉他们这是鬼怪瘟神作祟,需要的是符咒法术。重要的是,早先中医西医已经束手无策,在这个阶段,民众已经对医生郎中失去信心,只得寄希望于所谓的神鬼迷信,而且,人在绝望的时候,不管多荒谬的办法,为了挽救性命,都会去尝试。”
裘谷波明白了:“海神教其实也用的医术,不过他们使用障眼法让百姓以为他们用的是法术,这样就可以让百姓依赖海神教,蛊惑控制人心。”
“所以,放出传尸风只是单计,而控制海神教蛊惑人心是接下来的叠计,其后便是削弱甬城后备兵力和钱粮的连环计。”蔡千青起身来,“民众求海神教施术救命,必定要有所牺牲,也就是所谓的上贡,而上贡无非是钱、粮、人这三样,有钱的捐钱,有粮的捐粮,没钱没粮只有烂命一条的就只能做牛做马卖命,甘心成为海神教的爪牙,而钱、粮、人这三样正是甬城命脉所在!”
蔡千青一番话,让裘谷波茅塞顿开,终于明白胡深此计的深层次用意。
海神教控制住百姓,将来陈伯忠如果要兵临城下,就算海神教不操纵百姓内乱,傅国栋也无法得到百姓的支持。
兵来自于民,战争会大量消耗人力,陈伯忠可以在甬城之外四下想办法补充兵源,而傅国栋的兵力一旦被消耗,却得不到任何补充,如果强制征兵,将武器发放到依赖海神教的民众手中,等于是自取灭亡。
再者,百姓不缴税,军饷何来?百姓不缴粮,军粮何来?
裘谷波此时彻底明白:“蔡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等百姓钱粮尽失,如果傅大帅不开粮仓救助饥民,民众也会因此造反,如果救助,储备粮便会逐步被消耗,此计太歹毒了。”
蔡千青道:“没错,此计歹毒,不过兵不厌诈,为求胜,不择手段,这与道德毫无关系。”
裘谷波问:“先生,我们下一步应该做什么?派兵剿灭海神教吗?”
“万万不可!”蔡千青立即制止道,“如果对海神教用兵,会加快甬城内乱,所以,眼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裘谷波疑惑:“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此时,蔡千青终于撩开草帘,慢慢走向裘谷波。
裘谷波借着里屋的微光,看着眼前这个英俊得让自己都有些嫉妒的男人,如果不是面带病态的话,这个人简直完美。
蔡千青站定后,沉声道:“大帅不是给我三天时间吗?那么,我就用三天时间解决海神教。”
裘谷波撑着桌子慢慢起身:“三天?”
蔡千青转身走回里屋,扔下一句话:“如若食言,任凭处置!”
蔡千青的话,就像是天雷一样震得裘谷波耳边嗡嗡作响,使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久,裘谷波的脑子中终于蹦出一个问题来:地相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他们是伏魔捉鬼的钟馗呢?
还是在弹指间就可以勾人魂魄的黑白无常?
●
甬城南城楼之上,在屋内闷了三天之久的乾元柏和薄荷站在那吹着风,享受着也许未来长时间内都无法得到的安宁。
乾元柏站在那,一直偷看着薄荷,他总想说点什么,但又怕自己的话破坏了此时的氛围。
不知为何,在和薄荷一起工作的时候,他说话总能那么自然,当离开了那间屋子之后,他似乎就变成了一个青葱少年,就连多看薄荷一眼都会脸红。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薄荷忽然冷冷问道。
“没有!”乾元柏飞快地回答,脑袋也立即扭回去,“我在看那边。”
薄荷看着乾元柏:“你撒谎。”
乾元柏故意挤出笑容:“我没有。”
薄荷凑近问:“你喜欢我?”
乾元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说不喜欢,那肯定违心,而说喜欢,他又害怕被薄荷厌恶。
薄荷忽然笑了:“别喜欢我,我有毒的。”
乾元柏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回答“我也有毒”的时候,盐孙和雄黄巡视归来,薄荷立即迎了上去。
失去机会的乾元柏抬手给自己一耳光。
并不知道先前发生何事的雄黄,问:“你干嘛打自己?”
乾元柏慌了,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薄荷笑道:“太冷,他怕脸冻麻木了。”
雄黄奇怪地看了一眼乾元柏,又对薄荷说:“药做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薄荷说完,看了一眼乾元柏又道,“只是疫苗数量远远达不到救下全城百姓的程度,只够士兵使用。”
盐孙想了想道:“那就告诉裘捕探,暂时不发放给百姓,而且此事必须绝对保密,首先得保证军队的战斗力,否则,陈伯忠来袭,我们只能束手就擒。”
乾元柏急了:“那怎么行!必须先给百姓注射疫苗,百姓一乱,甬城也完了。”
盐孙皱眉:“小子,道理你我都懂,但到真的兵临城下的时候,你到时候就知道哭了。”
雄黄道:“眼下我们面对的难题,除了传尸风之外,还有海神教这个邪教,以及城中逐步缺粮的问题,弹药问题也没有解决,最麻烦的是,我们还不知道夜枭藏在何处。”
薄荷闻言忙问:“大哥,夜枭和我们相比,谁的实力更强?”
雄黄却是问薄荷:“你认为自己厉害吗?”
薄荷迟疑了下,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