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师傅十分激动,不停地抹着泪,回想起了往事。
他儿子先天体弱,小时候吃了无数补药,人参,鹿茸,灵芝这些吃的不少,一般人家肯定供不起,都是二小姐出的钱。
后来儿子又得了肺结核,只有洋人的涟霉素才能治,可那个时候还打着仗呢,这种药都是禁药,有钱都买不到,大小姐出了十根金条,让青帮的人帮忙搞来了涟霉素,这才救了他儿子的命。
他爹就说过,他们一家的命都是大小姐和二小姐的,不管别人怎么样,反正他们寿家一辈子都替周家养花。
“二小姐,大小姐和大姑爷他们……”
寿师傅哭得更凶了,他什么都帮不上,连大小姐和大姑爷的坟都找不到,只能每年清明在门前给他们上柱香,烧些元宝,保佑二小姐他们平平安安的。
周阿嬷叹了口气,“大姐和姐夫,还有雅儿他们都往生了,肯定会投去好人家过好日子的。”
“雅小姐也没了?怎么会这样?老天不开眼啊!”
寿师傅再按捺不住,捂脸痛哭,老天爷瞎了眼,那么多恶人还好好活着,大小姐一家那么好,雅小姐打小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菩萨心肠的人,怎么就不得善终了?
周阿嬷擦拭了眼角,并没哭,她的眼泪早流干了,哭是最没出息的。
待寿师傅止住了哭泣,她才拉着陆寒年说道:“他是雅儿的儿子,这是他媳妇,前些天刚结的婚,就是在你那买花的那天,当时我看到花,就猜会不会是你,果然没猜错,你怎么没回老家?”
寿师傅擦了眼泪,冲陆寒年和江小暖弯腰行礼,两人忙回了礼。
“我和我爹都不想回老家,铁柱也不想回,我们就在这儿住下了,隔三差五进城打听消息,可大小姐和姑爷关得严,我们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等打探到消息时,大小姐他们已经……”
寿师傅抹了把泪,眼睛红通通的,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可提起大小姐和大姑爷,他这心还是跟刀扎一样疼。
周阿嬷神情感伤,在寿师傅肩上轻轻拍了拍,心里很欣慰,不是所有人都像乌吉明那白眼狼一样忘恩负义的,周家也有有情有义的忠仆,就凭这一点,她都得管寿师傅一家。
“你爹呢?还有铁柱呢?他们怎么样了?”周阿嬷关心地问。
铁柱是寿师傅的独子,自小体弱多病,就取名叫铁柱,想着贱名好养活,而且铁柱自小聪明,学习也用功,和周子阳关系很不错,周阿嬷也挺喜欢这孩子的。
寿师傅神情变得哀伤,长叹了口气,“我爹前些年没了,走得还算安详,铁柱他……也没了。”
“怎么会?铁柱的身体不是好了吗?他出什么事了?”周阿嬷大惊失色,寿老师傅没了她不伤心,毕竟年纪大了,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
可寿铁柱比子阳还小几岁,身体也养好了,怎么会没了?
小女孩突然说道:“爸爸生病了,病得很重,去天上了,妈妈跑了!”
周阿嬷低头看向小丫头,眉眼间有几分铁柱的影子,铁柱这孩子虽是花匠之子,模样却是极好的,和子阳站一块就像兄弟一样,当初她还想过培养铁柱做生意的呢。
“这是铁柱的?”
周阿嬷抱起了小丫头,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亲。
寿师傅点了点头,哀伤道:“铁柱去年走的,留下了囡囡,现在家里就只剩下我们爷俩相依为命了。”
“铁柱生的什么病?他身体不是养好了吗?”周阿嬷不解,肺结核都治好了,虽然身体弱了些,可和正常人一样了,怎么还得了重病?
“是胃癌,铁柱也去了农村改造,?天天都要干活,又吃不好,胃给弄坏了,前两年才回来,身体一直不见好,去医院检查是胃癌,家里的钱都花光了,也没治好,去年走的。”
寿师傅简单地说了儿子的事,周阿嬷却皱紧了眉,“铁柱为什么会去农村?你们是被剥削的底层人民,根红苗正,不应该把铁柱派去改造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初就是怕连累寿师傅一家,她和大姐才把这一家子赶出了家,让他们回老家过,可这一家死心眼,还留在海城,现在连铁柱也出事了。
寿师傅神情犹豫,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周阿嬷沉下脸,喝道:“寿长栓你给我说实话!”
“我……我……”
寿师傅吓得缩了缩脖子,再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交待了。
原来还是乌吉明祸害的,他带着人找到了寿铁柱的单位,铁柱当时在学校教书,有体面的工作,乌吉明让铁柱举报周家剥削压榨他们一家的罪状,铁柱坚决不从,还骂乌吉明忘恩负义,丧尽天良,结果就惹恼了这王八蛋。
没多久,铁柱就被派去了农村改造,他一个文弱书生哪吃得消农村的重体力活,还要受人欺负,吃不好睡不好,心理压力也大,在农村拖了好几年,铁柱身体也垮了,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那些人才大发慈悲,放铁柱回家。
结果好日子没过几天,铁柱又查出了胃癌,寿家日子本还算殷实,可为了给儿子治病,花光了所有积蓄,寿师傅还想卖房子,被铁柱阻止了,不让父亲再在他身上花钱,坚决要求出院,出院后没几天就咽气了。
而铁柱的老婆,在囡囡一岁时就跟人跑了,之后就杳无音讯,估计再不会回来了。
“王八蛋!”
周阿嬷咬牙切齿地骂,心已经痛得麻木了,家里的亲人一个接着一个出事,她难受不起来了,但她在有生之年,必然要灭了那王八蛋,替大姐一家,还有铁柱他们报仇雪恨。
“收拾东西跟我走!”
周阿嬷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寿师傅愣住了,“二小姐,去哪?”
“去我那过年,赶紧收拾东西!”
“我和囡囡在这儿过挺好的,用不着……”
寿师傅不想打扰二小姐,看二小姐的样子,也是过得不太好的,他和囡囡不能拖累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