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莫芸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又向外飘忽了一下，迟迟不回话。

天兴帝对狄莫芸的不敬并没有感到生气，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狄莫芸的答案，他相信狄莫芸会告诉他的。

狄莫芸轻咽了口水，低声道：“是“

天兴帝又问道：“这是不是个秘密，朕是不是第一个猜到的”

狄莫芸把头低得更低了，声音也更低沉了，“是。”

天兴帝得意地笑了起来：“哈哈咳咳”由于笑得太猛，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狄莫芸忍不住好奇道：“父皇，您是如何得知的”

天兴帝意味深长地说道：“朕说过朕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狄莫芸静等下文，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天兴帝的第二句话，她笑了笑，说道：“父皇真是慧眼如炬，英明睿智。”

天兴帝不笑也不说话，气氛似乎变得更加尴尬了。

“莫芸，你似乎很关心轩琅。“天兴帝突然说道。

“啊，轩琅是我的夫君，我当然关心他。“狄莫芸被这么突兀的一问给愣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想也不想地回道。

“嗯，夫为妻纲，不错。“天兴帝点点头赞同道。但他很快又质疑道：”可朕总觉得你不愿以夫为天“

狄莫芸心道：当然不愿意啦但面上还是带着贤妻该有的温婉一笑，说道：“父皇，您可能看错儿媳了。儿媳“

天兴帝却嗤笑一声，无疑是对狄莫芸的不诚实表示了轻蔑。

狄莫芸的脸色一僵，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演戏很拙劣，她只好收回虚假的笑容，郑重地回道：“没错，我不愿以夫为天。”

天兴帝看着狄莫芸不语。

狄莫芸继续说道：“常言道夫妻为一体，休戚与共。既然如此，他看轻我，是不是也等同看轻了他自己我与其受到夫君的庇护，更愿意与夫君并肩作战，至少天塌了，我也不是无能废物，不会让他担心。”

天兴帝双眼复杂地看了狄莫芸许久，慢慢说道：“原先朕还觉得可惜，现在朕改主意了。”

嗯狄莫芸心中困惑，但她又不好追问，只能憋在心里嘀咕道：圣上怎么说话越来越云山雾绕的

天兴帝道：“你出去吧。”

“啊，是，父皇，儿媳告退。”狄莫芸施福礼后，小心翼翼地后退。

“回来。”天兴帝又把狄莫芸叫住，说道：“你把七儿叫来后再离开。”

“是。”狄莫芸只好折身去了南屋，把司空轩琅领了回来。

狄莫芸再一次向天兴帝与司空轩琅告别，她不知道司空轩琅一直在目送她走出上寝室。

“别看了，她已经走了。”天兴帝微微一笑道。

司空轩琅一下子脸红了，他垂下头不说话。

天兴帝道：“朕看得出来，你很在乎她。”

“没有，父皇，儿臣儿臣是担心她太过笨拙，容易得罪人。”司空轩琅辩解道。

天兴帝摆摆手道：“你们年轻人就折腾吧，不过不要学朕，等到无力回天时才感到后悔。”

司空轩琅微微抬头，看向天兴帝，发现其脸色越发不好了，由灰色朝深灰色过度，

司空轩琅情不自禁地靠近天兴帝，“父皇”

天兴帝道：“再靠近一些。”

司空轩琅跪在了天兴帝跟前。

天兴帝轻抚着司空轩琅的乌亮的头发，难得的温柔道：“轩琅，你已到了二十又六的年纪吧“

司空轩琅点了点头。

天兴帝道：“朕的皇孙也有三岁了吧“

司空轩琅又点了点头，他的眼睛变得有些湿热，因为日理万机的父皇，儿女成群的父皇不仅记得他的年岁，还记得他儿子的岁数就是最受父皇宠爱的六公主都曾被父皇记错了年纪，差点误了选亲大事，可见他在父皇心里有多重要

天兴帝道：“真好，你娘见你这样也该满意了，朕，也有脸去见你娘了。“

司空轩琅有些哽咽道：“父皇“

天兴帝望向远处，回忆道：“你娘是朕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她永远与世无争，是朕强行拉她入了宫，朕以为朕能保护得了她，结果是朕自大了，酿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轩琅，朕明知你是冤枉的，却仍就故意抛弃了你，也不为你平反，你恨朕吗“天兴帝一脸殷切地望着司空轩琅，眼中居然流露出乞求之情

司空轩琅一呆，微笑地摇头道：“儿臣连怨都没有，哪来的恨“

天兴帝的眼睛趋于浑浊，却流出一滴清泪。

“当你娘惨死在朕面前时，朕就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朕越是拼命珍惜的东西越守不住，反而被朕忽视的弃置一旁的东西却一直存活着。”天兴帝道：“简单点说，就是树大招风咳咳”

司空轩琅点头道：“儿臣明白。”

天兴帝摇头道：“你不明白，朕当初赶你走是为了迷惑敌人不假，但更多的是期望你经过磨难的淬炼和洗礼，变得强大起来。因为越是强大，才越能为所欲为”

天兴帝的嗓子开始变得沙哑了，他道：“对手狡猾并不可怕，因为再怎么狡猾，他人还是跑不掉，始终站在那里，等你打败他。”他顿了顿又道：“真正可怕的是你拼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依然斗不过敌人，不仅如此，还消灭了斗志”

天兴帝拉住司空轩琅的手，说道：“轩琅啊，无论你置身于怎样的战场，实力才是硬道理”

司空轩琅郑重地点头，道：“多谢父皇的教诲，儿臣谨记于心。”

天兴帝欣慰地点头，但他的脸色变得更黑了些，似乎他身上的毒性更深了。

天兴帝感觉自己五脏六腑开始发麻，整个身子都麻木了，像千万只虫子在撕咬着他的身子，然后开始隐隐作痛，渐渐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整个身子已陷入又麻又痛的境地，彻底的生不如死

换做一般人，早就像疯子一般找利器自残自杀了可天兴帝没有这样做，他凭着顽强的毅力在坚挺着，但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他面上露出了焦急之色，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叮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