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四娘得以喘息，她抬头看到史歌鹂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心疼麻袋里的可人！我还指望着她当摇钱树呢，可不能被你给折腾死了！”

巴四娘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把整个身子都压在了麻袋上，她立马起身，抱着麻袋担心道：“宝贝，没伤着吧！”

史歌鹂想了想道：“这样吧，你花了多少银子，我一并还你！”

“谁要你的破银子！”巴四娘嫌弃道，“我只要我的宝贝！”说完痴痴地看着麻袋！

史歌鹂还想说什么，这时候有个大茶壶从楼里跑了出来，对她耳语了几句，她扬了扬眉毛，“把麻袋给我带走！”说完不再跟巴四娘纠缠，转身回到了醉红楼！

楼里一片灯红酒绿，风花雪月，美人嫖客嬉戏打闹着，无酒不成欢，一派奢靡喧闹景象。与后院的僻静形成鲜明的对照！

史歌鹂从楼的后门进到楼里，直接迎向楼前门，一脸的阿谀奉承：“哎呦，六爷来了！”

被叫作“六爷”的人是一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嘴角边那一掬清浅的酒窝更添魅力，打他一进来，周边的娼妓就已经开始眼波流转，频频向他暗送秋波！

六爷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拉了两个兄弟一道进来，尽管六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那两个兄弟浑不在意，认为本该如此。

六爷笑嘻嘻道：“史妈妈，这么久不见，你长得越来越漂亮了啊！”

“是嘛！”史歌鹂高兴地抚着自己的脸道：“六爷，你还是那么会说话！”

六爷哈哈一笑，说道：“史妈妈你给个上房，我带俩兄弟过来放松放松！”

“好嘞，各位公子里面请！”史歌鹂殷勤地领路。

他们进了最好的包厢，刚刚入座，六爷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史妈妈，把你们楼里最好的姑娘叫出来招待我兄弟！”

史歌鹂笑道：“没问题，我家的曼乔、雪乔都在屋外候着呢！”

曼乔、雪乔是醉红楼最好的招牌，称为‘醉红双娇’，谁要是身边有这两位美人伺候着，是非常有面子的事，来人必是非富即贵，也是借以吹嘘的资本。

史妈妈以为六爷会很满意，没想到六爷竟摇了摇头，说道：“不好，那两个我腻了，换别的姑娘！”

史歌鹂愣了愣，想了想，又笑道：“六爷，那就换袖吟，这孩子会弹得一手好琵琶！”

六爷又摇头，说道：“会弹琵琶有什么用，小爷我想找个伺候我们舒服的！”

史歌鹂又想了想，说道：“那就清绾，她最会给人按摩了，保证让你们舒服！”

六爷还是摇头，说道：“清绾手法是不错，但长得太过寡淡，实在是无趣啊！”

史歌鹂嘴角抽了抽，心道六爷这次抽的什么风？！她苦笑道：“六爷，这几个姑娘都已经是最好的了，不知道六爷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六爷玩味地笑了，酒窝向里深了深，他道：“史妈妈，这儿没有新来的姑娘？！”

“新来的？”史妈妈愣住，“你说的是小雅？那丫头倒是美人胚子，但年纪太小了，未满十二岁啊。”

六爷道：“是今晚来的吗？我要最新鲜的！”

“今晚来的？”史妈妈在六爷这样提醒下，想了半天想到了，恍然大悟道：“麻袋？六爷你说的是麻袋里面的美人儿！”

六爷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嘴上说道：“什么麻袋不麻袋的？！还不快领新人过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这儿就是了，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就是为了那个麻袋啊！这六爷怎么会知道麻袋的事？史歌鹂心中疑虑着，为难道：“六爷，不瞒你说，那麻袋里的美人儿新鲜倒是新鲜，但还没经过调教，怕冲撞了各位公子！”

“无妨，小爷我就喜欢烈一点的马！”六爷笑着看向那两个兄弟，那两个兄弟也配合地架秧子起着哄。

“啊……好吧，各位公子稍等。”史妈妈知道六爷的背景，那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所以只能对大茶壶们说道：“还不快把那麻袋搬来！”

过了一会儿，麻袋被搬过来了，随之紧跟着进屋的还有巴四娘她们！

史歌鹂气笑了，说道：“巴四娘，你还要不要脸，我没为难你就是我大度，你别得寸进尺，都敢跟到这儿来！”

“死蛤蜊，是你不要脸！明明那是我的宝贝，是你硬抢我的！”巴四娘拔高声音指着史歌鹂鼻子骂道。

眼看俩人又要有一番嘴仗要打，六爷插话了，“二位妈妈都别吵了，看你们的意思，那麻袋里装的是个绝世美人儿？！”

从头至尾在麻袋里猫着的狄莫芸听到这位陌生的男声时，心脏却奇怪地跳了一下，感觉这声音怎么这般熟悉，仿佛有种前世的回忆！

狄莫芸也终于明白，巴四娘和史歌鹂为何如此死命地争抢自己了，原来是把她当作了绝世美人！不过奇怪啊，这些人连我的面容都没见过一次，怎么就断定我会是个美人呢？！

这个疑问也被六爷问了出来，“你们见过她模样？真有那么美？！”

巴四娘道：“我是没见过，但阙师傅说了，她绝对就是个千年一遇，甚至前无古人的美人儿！”

史歌鹂虽然和巴四娘不对付，但对这话却很是认同，她居然点了下头。

“阙师傅？！”六爷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眼睛往巴四娘那边一扫，看到了一个瞎子老人，笑道：“啊，原来是阙瞎子啊！久闻阙瞎子大名，据说您虽然双目失明，但会一种绝学，可以‘闻香识美人’！不需看，只需闻一下就能辨识那人的容貌，闻人无数，却从未失手过！真是奇人！”

阙瞎子笑了下，拱手道：“哪里哪里，略有虚名罢了！老夫年幼时便患有眼疾，老天爷怜悯，赐给老夫嗅觉这一天赋，别人鼻子闻的是味，而我鼻子闻的不是味。”说到这儿，他意味深长地停了下来。

还卖关子！狄莫芸心痒难耐，快说是什么啊？

六爷又把狄莫芸的心声问

出来了，“闻的是什么？”

“我闻的是骨！‘闻香识美人’这说法并不贴切，完整的说法是‘闻香识美人骨’！”

“骨头也能闻？！”六爷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娘的，我连人肉的气味都闻不出来，更别说被肉体包在里面的骨头了！

阙瞎子高深莫测道：“人的皮相可以用胭脂水粉作掩饰扮美，但骨相是改变不了的，每个人的骨头都有味道，但美人骨会有一种独特的香，越是美人，香气便越浓郁！”

巴四娘很敬服地点头，说出了阙瞎子的成名事迹，“阙师傅厉害着呢，以前有一个五岁女娃，人人都说她长得丑，连她父母都嫌弃她，卖给了我，当时阙师傅说她长大后，会成为一时之选的美人时，我还将信将疑呢，到如今十年过去了，已成了我千脂楼的当红花魁！”

这事儿是巴四娘第一次讲，最熟悉她的敌人史歌鹂也是第一次听说过，惊问道：“你说的那女娃是千鹤？！”

巴四娘得意洋洋的白了她一眼。

果真是千鹤！要不是这贱人有千鹤这种一等一的姑娘，她那破千脂楼怎么可能会跟我这个醉红楼分庭抗礼！

史歌鹂目光沉了沉，那这麻袋更不能让了，不然她有这两位姑娘坐镇，我这醉红楼迟早被她击垮不可！

这个故事更加坚定了史歌鹂势在必得的决心！

在场所有的人都相信巴四娘和阙瞎子的话，尽管觉得神奇，但没有一个人认为那是吹嘘。只有麻袋里的狄莫芸陷入了沉思。

她一开始也很震惊，‘闻香识美人骨’真是闻所未闻！就是上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异人。但很快她想到了更深层的意义，凭她上辈子的学识，她知道只要有生机的东西都会含有能量，也就是生源量子，这量子微乎其微，用显微镜都看不到，看不见摸不着，不等于它不存在，它的形态即稳定却又不稳定，它的动态不稳定，但它的存在感却很稳定！它不会消失，刻入骨子里，基因里，记忆里！不对，就算基因能改变，记忆被抹去，它依旧存在！说简单点，万变不离其宗，那‘宗’就是指这生源量子！

难道他是能闻到人的生源量子？！狄莫芸这样想道：自己身上的生源量子大部分来自上辈子孟越嘉身上，我的前世确实是位大美人！

狄莫芸之所以有这么不谦虚的想法，那是因为在前世里，即便她再对自己的容颜不上心，也能从周围人的眼睛里看到赞叹和惊艳。若把她前世的容颜搁在这片大陆上，一定会被世人惊为天人！她这是纯属于站在客观的角度去想的。

如果确实是这个依据的话，那就说得通了，那位阙师傅闻到的只怕是自己上辈子的生源量子，所以才这么肯定的！狄莫芸有些遗憾地想着。

众人对阙大师的奇人异术赞不绝口，过了许久之后，六爷终于想到了眼前的这个麻袋，“哦？这麻袋里也会是美人儿了？！”

阙瞎子点头道：“是的，她骨子里的香气极其浓郁，老夫第一次闻到这么香的味道！”他说完舔了下嘴唇，好像那麻袋里藏着的是美味珍馐！

巴四娘好像觉得这样还不够受重视似的又添加了一把火，“阙师傅第一次闻到时都晕过去了，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此乃绝世珍品！”

还绝世珍品呢，当她是观赏之物吗？！但所有人都没有笑，只有六爷的嘴角稍微往上扬了扬，酒窝又深了深。

六爷道：“那我今天可要大开眼界了！看看这千古第一美人会是什么模样！”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都想快些一睹芳容！

巴四娘出声了，“看看可以，但得事先说好，六爷您相看的是我的姑娘！”

还没等六爷回话，史歌鹂出声了，“怎么就是你的姑娘了？！麻袋上可有写着你的大名？！相反，这是我的地盘，这姑娘自然是我的！”

“那是我花大价钱钱买的，当然是我的，你赖不了！”巴四娘掐着腰叫道。

“我的地盘上的姑娘自然就是我的！这里是醉红楼，不是你的小破楼！”史歌鹂也掐着腰不甘示弱地回嘴道。

“是我的！”

“是我的！”

……

“好了好了，别吵吵了！”六爷被吵得头胀，出声摆平道：“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就让麻袋里的美人儿她自己来决定去留如何？！”

巴四娘道：“那不行啊，她肯定哪都不会跟的，新人在没经过磨练前性子都倔着呢！”

史歌鹂也深有同感。

六爷想了想，说道：“这样吧，这美人儿要是谁都不跟，那我赎了！这回谁还有意见？！”

当然有意见了！我还指望着她当我的摇钱树呢！巴四娘想张嘴反对，可刚要张嘴就看到六爷在笑着看她，却丝毫没有笑意，眼光像蓄势待发的刀，只要她张嘴说一个“不”字，那把刀就直接飞过来砍断她的脖子！

好像一只狼啊！

巴四娘浑身颤栗，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自己的脖子。她不敢出声了，再说了这六爷可是不好惹的。在这边防重镇，军界人物是最惹不起的。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啊！”六爷笑道。

屋内无人出声。

六爷又坐回到了座位上，招呼那俩在边上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伙伴们道：“兄弟，咱们中彩头了！”

其中一个兄弟急道：“快，快把麻袋打开！”

于是麻袋在众人的催促下慢慢地打开了，解开了绳索，麻袋口逐渐扩大，有头发冒了出来。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一眼不眨地看着麻袋的动静，这将是个绝世大美人儿啊！能第一时间看到她那会是多么的三生有幸！

所有人都绷紧了身子，动都不动，唯独六爷还在那里饶有兴趣地举着酒杯慢慢小酌。

麻袋逐渐脱落，渐渐地露出额头，露出眉毛，露出眼睛，露出鼻子，露出嘴巴……最后终于整个头都露了出来。

狄莫芸就这样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揭开了神秘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