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一切?
眼睛所看见的一切,就代表着自己的一切吗?
残破是草青黄,草青黄里暗淡黑好惨,自己的辛勤付出所收获的只有这些吗,就这些暗淡黑土当中的残破青黄吗?
眼睛看见的就是有这些。
老人是更老,老人昏花的眼中只有这些。
曾经的风吹麦浪,绿穗翻涌娇艳,它们在预示着自己的丰收,曾经还是风吹麦浪,金黄穗浮现慈祥笑颜,它们正在说着丰收,它们正在告诉自己丰收。
“丰收?”
老人又在喃喃语了,曾经那些美好的丰收,在天堕火,在贪婪的操控下,一切都消失了,而此刻自己眼前所见的一切,才是自己的丰收。
眼前是贪婪肆虐之后,留下的残羹剩饭。
“残羹剩饭?”
“呵~~。”
笑了,韩先苍老见苍白的面上是硬生生的挤出一丝无力的笑容,这双眼睛在言:“如果有还剩下少许的残羹,那么自己定还能借此残活上几日,如果还剩下少许的盛饭,那么自己借此就还能挣扎着在活上几日。”
眼前。
是草青黄里不见一丝麦粒的金黄色,是泥土的暗淡黑里不见麦穗的一丝芬芳。
在贪婪的狂欢之后,是什么都没有留下,火红鸟的尖喙将麦穗上的每一颗果实都吞进了肚子。
这狂欢是贪婪的刮地三尺。
它们走后是一粒都没有给韩先剩下,剩下的是满地残破的秸秆,这些才是韩先的丰收,这些正在刻骨钻心的昭示着曾经的丰收。
“呼~~。”
风吹。
这风都宛如是贪婪的,它们掠过时候,如历刀,在刮擦着韩先裸露在空气当中的光头,是好冷。
是意之沉沉这之后的神之凛凛寒。
“呼~~。”
眼前纷乱影,一片片洁白闯进了眼帘,一片片飞花在挤进韩先这个本就冻彻骨的世界,这些是什么?
那洁白是风吹雪。
片片飞花是在求可以将韩先这个老人身上最后一丝温度带走。
寒是昏花眼含泪的冷,冷它从那就不形单影只,它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在孤独,它的行动从来都是带着伴侣的。
那些十分现实的问题一直都是存在的。
而现在,这个处在极冷之中的韩先老人身上当就显的倍加突出。
“饿~。”
这是在饥寒交迫,苍老身躯所剩下的温暖在冰冷中是一点一滴的流走,想抓住,想抓住的手以见苍凉无力。
就这么结束了吗?
“自己就要这么被冻死,被饿死了吗?”
心当还是不甘心,心当还是在呼唤曾经那个属于自己的名字,那个名字就代表着坚强的不放弃。
“韩先~~。”
“呵呵,韩先?”
昏花老眼中浮起一丝笑容,这个老人笑着的轻语,当是在说:“我们曾经见过,我还记得你。”
“咯吱、咯吱~~。”
韩先的脚下居然动了,踩这洁白的积雪,一步一颤巍的向前方走去,这前方是哪里?前路能带来温暖吗?前路上就有吃食了吗?
或者心底那个叫做韩先的人,又在呼吼着‘不要停下。’
脚的抬起在见证着脚步的落下。
落下是带动韩先身躯的前进,这份前进很漫长,漫长到本就弯曲的脊梁上在加积雪的负担。
可这漫长的时间,确没有给韩先带来多远的距离。
“呼~~。”
风吐息,冰冷。
人吐息,灼热。
韩先口中吐着身躯当中宝贵的温暖,停在了曾经火色鸟落身的大树下,皱纹密布的面上浮出一丝笑容。
此地很好。
大树之下好乘凉,飞雪冰扬里,用不着乘凉,而韩先借的是这颗大树繁密树冠的萌阴常绿求一个雪不落身。
此地的好,还不仅仅于此。
在大树的萌阴之间,那闪烁这妖红的果子甚是热眼,隔着老远,透着厚厚的积雪老人都可以凭借着他昏花老眼发现这艳色果子的存在。
这些是那些窃取自己辛勤付出的火色鸟所留的吗?
这些是它们的守护吗?
“哼~~。”
口中吐出一口寒雾,韩先冷哼一声,是也好,不是也罢,这些都是无主之物,在说它们抢走自己的,自己摘取它们的天经地义。
又在说,对于一个随时都有可能饿死的人来说。
世间上任何可食的东西,都应该被肚子接受,至于它是谁的,已经完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可以凭借着这些在残活下去。
目抬起,是那果好艳红。
这份透雪的艳红仿佛是在向这个世界展露自己的妖,而这份妖就如同向这个世界表明着自己的不可靠近。
艳丽是天然的陷阱,这一点韩先不知吗?
肚子的饿是想接受那些可以吃的东西,而不是饮鸩止渴,换一种死法,从被饿死更换到肚肠打结饿死。
会是毒?
这会是真?
对这,韩先的脑子有想过。
可脑子里还想过,如果这只是表面现象,那树上果子仅仅只是平凡的果子而已,只不过它相比其它的要显的凸出好看一点而已。
“是真的。”
想法瞬间就碾压过任何的担忧。
身扶艰难的站着,目抬起是看着常绿萌阴之间的妖果发呆,它怎么下来?自己该怎么拿到它?
好现实的问题。
这问题就宛如是一道天然的鸿沟,将韩先同活命的机会给横切了。
目光低下见笑颜。
“呵~~。”
喜是笑三分,手里,手中,看我手中拿到的是什么?
这不正是可以活命的果实吗,这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果实吗,此刻的它正十分乖巧的躺在手心当中呢。
它是怎么来的?
“呵~~。”
韩先那张苍老的面还在笑,而这份笑,是在言:‘自己不想知道它是怎么来的,自己根本就没有必要在意它是怎么来的,需要在意的只是此刻的它正在自己的手中,就这么简单而已。’
这是残羹剩饭?
还是有意遗留?
这手中妖红的果,是那些贪婪的火红鸟的守护,是它们的遗留,是它们的贪婪都不敢下口的东西。
这不是残羹剩饭,这也不是有意遗留,这是陷阱,这是‘启’布下杀韩先的完美陷阱,跳进去是韩先自己选的,杀是自己也是自己选的。
“咯吱~~。”
不是脚步的踩雪声,这是韩先的老牙费力的啃食在妖果脆皮上的声音,这嘴唇的颤动是一份咀嚼。
牙齿见红,其中的明艳色是果子的果浆吗?
韩先不知道,韩先也不想管,牙齿继续啃食血色弥漫,一口的咬,是一口的咀嚼,其中的红,是见血腥。
这就是鲜血,这就是韩先自己的鲜血。
多甜?
“咯吱咯吱~~~。”
声颤不休。
牙齿的蠢动是在撕咬这鲜血,鲜血在牙齿的蠢动中冰冷,韩先这老人在吞咽着自己的血,在吞咽着冰冷。
“呵~~。”
笑容在一次从韩先的面上浮现,这个老人更是在一次的笑出了声。
此刻是风吹雪满天,吞食着自身冰冷又咀嚼着自身鲜血的老人已经摇摇欲坠了,身子斜一分上是在加斜一分。
“咯吱~。”
“噗~~。”
最后一口血吞进腹,这具身也释放尽最后一丝温度,血流尽了,被自己吞噬尽了,老人是真的老了,身躯踉跄倒地,做沉眠。
老,成死,的最后一笔在慢慢的落下。
会缓慢吗?
任何死的迫近对还能喘息的人来说,都是十分极速了,瞬息里就靠近,死亡瞬息里就夺走了生的一切。
“呼~~。”
风吹漫天大雪。
大雪覆盖整个世界,将这个世界上一切有关于韩先的痕迹都被抹除干净。
雪的覆盖下,是树下土包的微微凸起,这就宛如一座坟,这坟里埋着韩先那已死的身,确是未亡的魂。
那颗心停止跳动。
但是藏在星图当中的灵魂还能喘息。
他站着,脊梁挺立,他是真正的韩先自己,他的面是年轻不见一丝皱纹,可是这份年轻确是在看着满眼的萧索。
头顶是黑沉沉的天,它的低垂正在压迫着自己的脊梁。
眼前是昏黄里见枯黄的道树,曾经是风吹绿叶闪血丝做‘沙沙’成鸣,而现在呢,这眼前的都是一些什么?
这是正面的枯黄,不见一丝的绿。
这是反面的枯黄,不见一丝的血色脉络。
它们怎么消失的,韩先的灵魂在问,韩先的灵魂在凸瞪着眼睛问自己?
这一切自己都知道的,但是知道这一切的自己都无法去解释,那些在眼睁睁里发生的事情注定很难去解释。
因为人并不想。
“死了吗?”
韩先的灵魂又在问了,这当是在问眼前道树的昏黄叶,它不能语,是在用正也是枯黄,背也是枯黄的形,告诉韩先地狱的勾魂已经在前进的路上了,你离它们并不遥远了,你不需要做过多的等待了。
“呵~~。”
对这份‘善意’的提醒,韩先的灵魂是愉快的笑出了声。
完成由生到死,其中好像无遗憾,年轻时候,自己猖狂笑过,中年时候也曾守护过,好像无遗憾了。
“哼~~。”
声冷。
“一切都是假象,我活的好好的,这一切都是‘启’这个鬼地方布的假象,谁说我完成了由生到死的距离,年轻的凋零暗淡的太快,中年更是守护成空,老年确是在咀嚼着冰冷。”
“冻死。”
灵魂在道树前咬牙切齿:“谁言是结束,生到死,我当立一次死到生,启,我为自己在启一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