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级台阶。
自己成功了,自己成功的出现在这里了,这伟大佛的颜面被自己征服了,自己成功的将他踩在脚下了。
“呵呵~~。”
笑,人在哭中笑。
自己成功的出现在三级台阶之上,但是成功的确不是脊梁、腿脚的站,恰恰是膝盖的跪,脊梁的弯曲。
头点地,是无声无音,连一丝空气都没有被惊动。
泪洒地,是有血有肉,就连那做无辜旁观的空气,都在为韩先这个在佛堂前倾倒的人而感觉到丝丝悲疼。
空气的冰冷,它在痛什么?
它在用自己的痛诉说韩先的无家可归。
在外漂泊的人就如同空气的冰冷一样,一样的随风荡,一样的不知道被风送往何地,此刻在佛堂前的韩先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里是自己想来的吗?
从未想过,能知道的是,自己以梦醒来就已是在佛的山门前了,而着西行启水之路又何尝是自己想来的。
谁安排的?
问这一切都是谁安排的?
是玮山已经死成空气的‘和卿’吗?
韩先哭着笑了,就连那声声悲砸在地上的眼泪都知道,自己不是被他安排的,那是谁在安排了自己?
是谁?
它安排自己从云山那个温暖的地方出来,是它安排自己背井离乡。
是它,一切都是它在戏弄。
不管是自己的喜也好,还是自己的悲也罢,一切都是出自它的手,此刻的它一定在一旁嬉笑的看着自己哭泣。
正是因为它,自己才会有家不能回。
正是因为它,自己才会没有家。
正是因为它,自己的声声的‘我回来了’只能是出自梦中的泪言,这声声语都成了空气嘲笑的源泉。
自己的一切漂泊无依都应该怪它。
它是谁?
洒在地上的泪,在用悲问眼睛知不知道,那泪汹涌的眼睛在问心知不知道,而心又在问点地的头颅知不知道?
它是谁?
韩先很想知道,泪洒地是在求佛,眼悲切是在求佛,头点地更是在求佛,心自语也还是在佛。
求佛告诉,求佛可以帮自己摆脱。
泪同眼与心在用点地的头颅问:‘伟大的佛,你可曾听见了我的诉求。’
佛听得一切,可是佛的悲悯确更像是在无视一切。
佛在红尘之外,身在红尘之中的韩先又如何能从他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知道,男子汉大丈夫的韩先就真的不知道那冥冥之中的推手是谁吗?
“呵呵~~!”
这哭着又笑着的人,心中一万个知道,心中更十万个知道,自己是被谁操纵着从云山推出的,又是谁将自己逼上西行启水源之路。
它是谁?
它还能是谁,它除了命运又还能是谁!
也只有它,可以在无形的冥冥之中,狡诈的安排下一切的悲,又可以夹杂起丝丝缕缕的喜。
更是它,告诉自己,在悲中你应该坚强不放弃。
还是它,告诉自己,在喜中你应该纵情欢乐,因为下一秒必定会有悲从喜中生,这是冥冥之中的天注定。
韩先你跑不了。
跑不了?
这个在哭中求佛,又在喜中思家的人,当是在求佛可以帮助自自己超脱命运的安排,求他可以帮助自己摆脱风的束缚。
自己可以是空气,但自己想做那无拘无束的空气。
求自己如空气,可以随意的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
自己的第一站必定会是‘云山,’这第一站里有笑脸,有母亲的和蔼笑脸,有父亲的慈祥笑颜,有亲人的笑面。
自己祈求可以在那里停留很久,很久。
可是现在,在命运的爪牙下自己不是自做主的空气,自己确是如同空气一样的漂泊无依。
问这一切那超脱与红尘外的佛听见了吗?
你又可曾听见了我的祈求。
这里静悄悄,无声。
这里静悄悄的宛如只是韩先一人的真空世界,至于此刻三级台阶下目紧闭的一禅神僧确是宛如已经死透了的石雕。
无人,会打扰已经死掉的石雕。
更也无人,会打扰到韩先这哭着,笑着的求佛人。
四下无人,四下无人声,宛如是佛没有听见韩先的诉求,他可能就连简单的看见都没有做到。
“你听见了吗?”
求无果,人在问。
突兀的,那个趴在地上做哭、作喜的韩先突然的脊梁站的笔直,而手掌抬起怒指前方佛堂,牙齿的怒吼更是咯咯有声。
求了千万遍无果之后,人怒了。
可是韩先的怒确仅仅是坚持了瞬间到眨眼的功夫,那抬起怒指的手臂就在颤抖,而本就朦胧的眼睛又在做泪汹涌。
头的抬起,身的站直,是因为想看见。
而这眼朦胧,身颤抖,当是因为已经看见。
韩先看见了什么?
看见的是一双眼睛,一张面,确切的说,这双眼睛是出现在这张面上的,可是这一切落在漂泊的心中,确是
成了俩个人的颜色。
他们是谁?
谁又会出现在韩先的眼里,心间。
“呵呵。”
韩先在笑,而这份笑更是将那汹涌的泪冲破,就算还是哭,那也是喜极而泣。
原来自己在云山云家坳青石台的寨中看见的不是空气的冰冷,看见的更不是岁月的无情。
他们都在。
自己的双亲都在。
那低矮的柴扉被自己推开了,自己看见了,自己那声‘我回来了’是落进了他们的耳中,而此刻他们就在温暖小屋中等着自己。
眼睛是母亲的,那是母亲和蔼的目光。
面容是父亲的,那是父亲的慈祥面容。
他们都在等自己,他们一直都在等着自己,今日这里,我韩先终于回家了,我韩先终于可以跪在他们的膝前了。
跑动。
阻隔自己于父母之间的短短距离在随着脚下的跑动而一分分的消失。
人在极致的喜中,这份跑动是有多慌乱,短短的路韩先就不知道多几次跌倒,韩先更不知道自己有几次爬起。
浑浑噩噩的人在跌跌撞撞,人在踉跄着一步步的靠近。
这短短的距离好远啊,但是在韩先不懈的努力之后,他们离自己在也不遥远了,瞧,我可以看清母亲和蔼眼中的血丝了,瞧,我可以看清父亲慈祥面上的皱纹了。
看清了。
随着靠近,韩那双被泪模糊的双眼在眼睁睁中看清。
“啊~~。”
嘶吼。
看清了。
我看见的是如同母亲和蔼的眼睛,但是这份极致的如同并不是真正的心中那个人,我看见的是相像父亲慈祥的面庞,可是这份极致的相像确不是真正的真。
他们都是假的。
和蔼不是母亲的和蔼。
慈祥不是父亲的慈祥。
更还有自己看见的不是俩个人,自己看见的是一张面,他是谁,他是始终坐在青烟缭绕后的慈悲佛。
我被流泪的眼睛骗了。
推开柴扉,看见的是空气的空,看见的是岁月流逝的无情,而从自己口中发出的声声‘回来了’确是没有真正的回来。
这里还是这里。
这里代替不了那里。
仿佛永远天涯相隔。
被欺骗了,韩先知道自己被欺骗了,但是这份心知肚明确是没有让自己就此停下跌跌撞撞的脚步。
天道下,佛面下,佛容前,跌跌撞撞的人还是在跌跌撞撞。
人跌进佛堂,人撞进佛前。
而此刻韩先这身在佛堂中的人,无法理解着具身是跪着的,还是匍匐的,还是趴下的,但是能知道的是口中低低声不改的人当是在求。
求那声‘我回来了’有回应。
求这声‘我回来了’不在孤独,求回家的路可以安安静静的出现在晨雾消散之中,它可以坎坷些。
自己不怕。
佛前的人在求,这回家的路可以出现。
远游的孩子在求红尘外的佛。
韩先的面上是混杂尘埃的虔诚,可是在他的内在星图当中确已是冷笑连连,在其中妖刀自已经是恨牙痒痒。
这是第二次了。
那个第一次的人,此刻就和善的立在三级台阶下,无疑那一次就代表这妖刀的失败,他败给了佛。
而这一次。
可笑,那慈眉善目的虚伪家伙在韩先的身上居然又赢了一大半,而自己仅剩下的一小半确是在岌岌可危中风雨飘摇。
结局是越来越清晰。
自己的败局仿佛是铁打的事实即将落定。
“哼。”
刀不见口,但是那血色的锋刃是冷冷的哼,在次低语道:“笑话,那超脱在红尘之外的佛能帮你什么?”
这是在问。
但这问确是仿佛没有落在韩先的耳畔,那匍匐做倒地的身还是在低低祈求。
问是妖刀的问,答也是妖刀自己的答。
“超脱红尘吗?”
嗤之以鼻。
短暂停顿之后,妖刀的声就成了气败坏的嘶吼,道:“不要忘记,你的家,你父亲,你的母亲还在红尘之中呢,你超脱想去哪里,愚蠢的家伙。”
这是嘶吼。
可这来自妖刀的嘶吼同韩先确是来自俩个世界的,妖刀的吼,为的不是韩先的听见,它从来就不为了韩先的听见。
这一声只是妖刀自己在表达对佛的不满而已。
仅此而已,至于韩先,路从来都是他自己的,自己永远都是有幸路过,命运安排的是他,从来都不是自己。
自己又何须为别人的红尘超脱而着急。
曾经对一禅神僧是如此,而今现在,对韩先也是同样的冷漠,路从来都是他们自己的,怎么走,他们自己看选。
等到看不下去的时候,等到自己可以离开那天,我们就从此不相干。
好无情。
卷缩在佛前的韩先好冷,他在慢慢的沉入青烟之中,那伟大的佛带着温暖在向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