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绿色的气泡腾了起来，拍打到一张方正的脸上，碎了开来。

提尔的尸体正被浸泡在一个大号培养槽里，有传导线连接着他的头部，实时监测着他大脑的情况。在培养槽前的工作台上，十几名绿都的生化技术员正在忙碌着。其一个主管指挥着大局，在技术员的操作下，培养槽三条机械臂开始工作。

格格尼亚人正准备对提尔的尸体进行一次开颅手术，以取出他大脑的那个微型信号机。还好安德烈的光束没有摧毁提尔的大脑，只是轰碎了他的心脏。提尔虽然死了，但能力者，特别是高阶强悍的生命力让他的大脑没有第一时间死去。

因此在安德烈离开之后，由哈墨弥斯授命，提尔尸体被带到了绿都的生化实验基地进行这么一次手术。

在手术室外头，零已经作了简单的包扎，正紧张地盯着墙上的大屏幕看着整个手术的过程。他受的伤不轻，但肢体上的创伤在记忆组的修补下过上几天就会恢复。比较棘手的是来自基因层面的伤势，即使三万记忆组全部动员起来，要修复基因创作所需的时间是修补身体的好几倍功夫。

还好第一次出现虚无反噬后，记忆组已经对这种现象产生了针对性防御策略，而零终没引导出第四次虚无的力量，便不至于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

和零一起看着大屏幕的还有索尔，他看着屏幕里的战神，神情有些复杂。零低声道：“抱歉...”

“没什么。”索尔知道零想要说的话，摇头道：“我也不想碧昂丽丝出事，何况就他所布置的炸弹。一旦爆炸，怕是不仅牵连到黑玫瑰一家。像这么危险的东西，能够尽早排除是再好不过的事。”

此时，屏幕里那三根机械臂已经开始工作。标识为a的机械臂固定好提尔的脑袋，接着b臂前端射出一道小小的激光，沿着提尔的脑袋旋转一周后。之前的a臂开始水平上升，将被激光打开的头盖骨平稳地提了上来，露出里面尚微微蠕动的大脑。

最后的工作则由c臂完成，这条机械臂的前端是个如盘子般的银色圆状物。它轻轻覆盖在提尔的大脑上，就这么一点点把整个大脑完整地提取出来。然后培养槽底部升起另外一个器皿，c臂小心地移动，把提尔的大脑安全地放进这个器皿。

大脑被放进去的瞬间，器皿里开始从下往上冒起绿色的营养液，以保证大脑的存活。

开颅手术完成之后，装载着提尔大脑的器皿从培养槽的底部缩进，又通过一条传送带来到了另一端为技术员提取。技术员立刻把器皿拿到一早准备好的2号手术台上，这时，那实验基地的主管亲自上阵。在手术台前方的操作平台上，他小心翼翼地操作着一个电子显微镜在提尔的脑沟搜索着，整个过程不过10分钟，这主管已经大汗淋漓。

旁边不断有助手给他擦去汗渍，以免影响到他的判断，可见这个工作看似轻松，却十分费神。

10分钟之后，主管终于有所发现。在接下来一系列的操作里，一片小小的方型晶片从提尔的丘脑部分被切除了下来。晶片很快做了密封处理，以隔绝信号的发送，然后送交一名早等候在旁的绿都战士。这块晶片将会被放到一枚导弹上，然后射向辐射云外引爆。

晶片的信号发送距离是有限的，以这个时代无处不在的辐射物形成干扰源来判断，即使最具穿透力的信号发生器，也只能够把加密后的信号传送三百公里左右。而导弹会把这块晶片送上千米的高空，再于辐射云层外引爆。哪怕信号在爆炸的瞬间及时送出，也会因为辐射云的干扰而无法顺利到达地面的接收器。何况那么远的距离，即使没有其它干扰，能否到达还是个未知数。

大屏幕上的画面切换成绿都外部的影像，一枚导弹拖着焰尾笔直升空，在数秒钟后。绿都上空的云层火光一闪，却是导弹爆炸了。

1分钟后，地面的监察仪器没有发现任何信号的传输。到了这时，远在阿斯加特的威胁才宣告解除。

在屏幕里，从主管嘴听到肯定的答复后，零才松了口气，索尔也懒洋洋地坐了下去。看得出来，雷神刚才也担心得要命。

放下心来后，零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他坐到索尔的旁边，说：“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才对吧？”索尔撇嘴道。

零双手交错放在膝上：“我应该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绿都那净化技术的事吗？等我拿得权限后，我想和阿斯加特合作，把这项技术推广出去。当然，第一个试点肯定是阿斯加特。如果成功的话，那大家就不用再生活在山腹里，看着虚拟的天空了。”

“关于这事，我回去后会像父亲做一个汇报。我想，只要没失去理智，都不会拒绝你这个合作项目。”索尔想了想，突然一巴掌拍在零的大腿上：“碧丝总算没看错人，零，这场西征之战，你可算是最后的赢家。那么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是怎么办到的？让一支异族，向你开放这么大的权限？”

零并没有告诉索尔自己将成为绿都新王的事，他还不能确定如果这个消息传回阿斯加特后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因此他在这件事上打了个折扣，只告诉索尔自己成为格格尼亚人的代理人一类的角色，好方便把奈瑟雷斯之盾的技术推广到人类的城邦。

听索尔突然这么问，零笑了笑，说：“这是秘密，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倒是毁灭之锤这次遭受了巨大的重创，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索尔耸耸肩膀，道：“我们明天就会离开。提尔已经死了，我会收编黄金战斧，把他们带回阿斯加特后。再重新招募新的团员，这将是一项冗长的工程。”

“的确，要培养一支军团不容易，要培养一支肯为你卖命的军团更难。”零感叹道。

脚步声在通道的前方响起，一道纤弱的身影出现在通道的拐角处。索尔看了看，懒洋洋地说：“似乎你现在的问题比我还头痛呢，就别在这里感叹什么了。”

看着一脸彷徨的莉亚，零为之苦笑，这同样也是提尔留给他的一个大难题。

他站了起来，向莉亚走了过去。看零朝自己走来，莉亚一时不知所措，茫然间，手突然被零握住。

零把这个纤弱的女孩抱住，拥抱着零温暖的身体，那颗彷徨的心，就这么安定了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基地的通道走廊里，只有一对身影紧紧相拥。在这个时候，任何的言语都成为了多余的摆饰。或者当彼此听着对方的心跳时，有些问题，便已经有了答案。

过了许久，莉亚才在零的怀里轻轻问：“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零心一叹，却不打算隐瞒，沉重地点了点头。

莉亚抬起头，凄然一笑：“所以，我始终还是你思念的替代品吗？”

伸手擦去女孩从眼角滚落的泪，零轻轻吻着她的额头，说：“不是那样的，莉亚。相信我，没有什么所谓的替代品。我只是让你的生命，用另一种形式得到延续罢了。”

真的只是那样吗？

莉亚没有再问什么，她此刻的心情很复杂。直觉告诉她，别再探寻真相，那得到的结果不会有欢乐，只会剩下痛苦。相信零的话，哪怕是逼自己去相信他也是好的。至少，身边的这一切不会改变。她还能够呆在零的身边，忘记自己真正的来处，继续扮演着那个叫莉亚的角色。

可她知道，当得知自己身份的时候，一切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我相信你，零...”

听得怀的女孩发出这样的呢喃，零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可他并没有看到，莉亚贴在他胸口上的脸孔，沾着泪花的眼瞳深处，渐渐出现一种光。

那是下了某样重大决心的光芒！

（我会继续用莉亚的身份呆在你身边，哪怕对你来说，我真的是那个女孩的替代品也没有关系。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找到活下去的意义。至少...在回到那间实验室之前，就先这样吧。）

“零！”

正温存的两人，突然听到一声匆促的叫声。零抬起头，就看到阿狄米丽急急向他跑来。他还没见过阿狄米丽这么失态的模样，心里立时涌起一阵不安的感觉。

来到两人身边，阿狄米丽看了看莉亚，才对零沉声道：“大人要见你，马上！”

“莉亚，你带索尔他们去休息，我和阿狄米丽去一趟神殿。”

“知道了，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索尔先生他们的。”莉亚点头，少女重新振奋起精神来，一扫刚才的颓态。

零和阿狄米丽勿勿离开了，路上，看着女鱼人那凝重的表情，零问：“怎么了？”

“大人的情况很不好，或者说非常糟糕。他说了，必须马上和你进行精神融合。”

“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零！”阿狄米丽的眼，满载着累累的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