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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雄宝殿里,梵音绕梁,盘香袅袅。
法空身着紫金袈裟,带领一众弟子跪拜高大的金身塑像,庄严肃穆。
在一群赭色中,白溏身穿一身鲛绡所制的白衣,鹤立鸡群一般,冷眼看着这群装模作样的和尚,眼里都是不屑和鄙夷。
虽然是在白天,但是屋中的烛火却全都点燃着,使得佛像金光灿灿,庸俗不已。
白溏忍受着“嗡嗡”的诵读声,丝毫不为所动。
今天是法空为他剃度的日子,法空是持刀人,周围的和尚是助阵的人,角落里的陈志明和周紫芝则是观礼的人。
“白施主”法空道,“行礼吧。”
“我尘缘未了,行礼就免了吧。”白溏道,瞟向走近的,伸手要将他压跪在地的僧人,“和尚,收回你的爪子,别脏了我的衣服。”
僧人自是不惧白溏嘴上痛快,还是将白溏压在了地上。
发带被解开,黑发瞬间落下,散在白溏的眼前。
“白施主,妖孽惑心,你如此沉迷早晚会自食恶果,我佛慈悲,今日冒犯了。”法空道,拿起托盘中的剃刀,竟要亲自动手。
白溏抖了抖肩膀,让身侧的和尚退到一边,固执站起身来,十分嫌弃地伸手拍了拍肩头被僧人碰过的地方,“大师,你心意坚定,处处为白溏着想,我也不能不识好歹,只是几根头发而已,剃了就剃了,我也不心疼,不过,我心中无佛,跪是不能跪的,你如果想让我老老实实剃发,就给我寻把椅子来,我坐着,你站着,咱们和和气气的,神明在上,你我也别争执过多,如何?”
“施主,这不合礼数。”僧人提醒。
“你们主持强迫我剃发出家就合礼数吗?”白溏反问。
“这??。”僧人一刹那语塞,而后双掌合十,“施主迷障,主持一片赤诚,并非强迫,待施主真心礼佛,修身养性一段时日后,自然懂得。”
“你倒是为他着想。”白溏嗤笑一声,不在意法空拿着刀,沉默看着弟子与他应对,继续道,“小师傅,你知道吗?你家主持今日给我剃度,目的是想收我做关门弟子,他说我有佛缘,有慧根,以后必成一代高僧,若是有一天他出了意外,死了,不能这么说,好像叫坐化,金山寺的主持之位就一定是我的,你今日如此得罪我,小心以后我报复你,把你扫出山门啊。”
“施主慎言。”僧人未料到白溏如此无礼,高唱佛号,退到一边。
这人如此不配合,不但心意不诚而且对主持出言不逊,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和尚能应对的了。
白溏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也不觉得当面诅咒法空有什么不妥,他将垂落的长发撩到耳后,对法空笑道,“大师,你这寺里的和尚心境不行啊,我就是随口试探试探,你瞧瞧,这一个个脸色臭的,原来都盯着你的主持之位呢。”
周围的僧人闻言,都低下了头,有的是心虚,有的是随波逐流,紧接着是一声声的“阿弥陀佛”,不知道是念给自己听,念给佛祖金身听,还是念给法空听。
法空依旧神色不变,对白溏的挑衅不以为意,“白施主,时辰已到。”
“站住。”白溏厉声道,与法空对视,一字一字,“我不跪。”
“阿弥陀佛”法空唱道,“既然施主坚持,贫僧也不强求,不过佛祖在上,施主还是莫要太过恣意,不如盘膝坐下如何?”
好大的脸面!
陈志明在一旁看着法空神态,听着法空言语,难以置信。
白溏竟如此重要,值得一代宗师低声下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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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莫要冲动,你没看师傅不在意吗?”周紫芝拽了拽陈志明的袖子。
“可???”陈志明愤恨。
“咱们师傅铁了心要收白溏为弟子,已经成为心中执念,你我就莫要多言了,要是惹得师傅不快,去了咱们的俗家弟子身份,你以后可怎么办?只要你在寺里,真诚礼佛,不怕没有进入门墙的机会。”周紫芝劝道。
陈志明攥了攥拳头,轻哼了一声,点点头,“多谢师弟提醒,师兄鲁莽了。”
“师兄,我也为你抱不平,可是??,佛缘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的,真是不好说,你???要想开啊。”周紫芝道。
“我知道。”陈志明深吸一口气,“我相信,真心可感日月,可感我佛,只要我坚持下去,终有一日,佛祖会接纳我,师傅,会认可我。”
“师兄通透。”周紫芝赞了一声,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白溏和法空应对,暗自思索陈志明的反应。
之前,他应白溏的要求挑唆陈志明和法空的师徒关系,他与白溏心里猜测的差不多,也以为陈志明会一时沉不住气再闹出什么来,可没想到,直到现在,白溏都要剃度了,眼瞅着就要正式成为法空的弟子,陈志明竟一直如此平静,唯有在白溏对法空出言不逊之时有些愤愤不平。
这可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周紫芝想不通,陈志明是另有打算呢还是真的因为长期受到佛法滋润,心境开阔呢?
左思右想,找不到原因,周紫芝也就不多想了。
白溏提前跟他说过,今天有好戏的看的。
那边,法空已经退让,白溏也就顺驴下坡,盘膝坐下,“大师,下手利索些,别划坏了我的衣服,鲛绡昂贵,我怕你赔不起。”
“施主不该为外物所累,该放下了。”法空道,将剃刀贴在白溏的额头上,就要动手。
“你放的下,我放不下,再说了,当和尚归当和尚,我可没打算当穷和尚,我姐姐对我极好,吃穿用度都是世间难寻的好物,我那几个妖精朋友对我更是没的说,送了不少奇珍异宝,以后我都要搬进寺里来的。”白溏问,“佛祖不在意我过得奢华吧。”
“自是不在意,浮华身外物,只要心中有佛,有与无都是一样的。”法空道,手上已经加了力。
一缕黑发飘然,落在白溏的肩膀,在白色的鲛绡映衬下更显乌黑。
“唉,三千烦恼丝,这么快就少了一撮。”白溏好像惋惜,闭着眼睛,催促道,“大师,你还是快点吧,我看着心疼。”
法空不语,就要下第二刀。
可没想到的是,方才第一刀的落处竟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一缕黑发。
周围的和尚都看见了这奇异景象,一个个瞪大了眼珠子。
“大师?怎么了?赶紧的啊”白溏仍紧闭双目。
法空心里也惊讶,怎么会?
不过,他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不管发生什么都得继续下去。
他稳了稳心神,将疑惑压下,再次动刀。
如方才一样,黑发落下了,然后肉眼可见的,白溏头皮上被剃掉的地方又生出了头发,迅速补齐,跟没剃掉的时候一模一样。
众僧哗然,窃窃私语。
法空也不敢下刀了。
陈志明见了头发复生的景象也感到惊奇不已,“师弟,这是怎么回事?”
“估计是佛祖不想收白溏吧。”周紫芝道,故意提高了音量,让满屋子和尚听得明白。
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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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们都知道,这位白施主不想出家,今天一出乃是主持一意孤行。
佛祖在上,定然不允许法空犯下如此罪过。
头发复生,这是要提醒法空莫要执着啊。
白溏听周紫芝的话,心中夸赞这位姐夫心思灵敏,把他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好,好,好。
此时无声胜有声,我倒要看看你法空如何辩白。
白溏不语,抓着头发等法空的交代。
“白施主,何必故弄玄虚呢?”法空道,将一应变化推给白溏。
与一般和尚不同,法空自知法术高妙,白溏长期与妖精在一起,得一两个小法术傍身不足为奇。
周围的众僧闻言,也将头发复生和白溏与妖怪纠缠一事联系起来,脸色再次变幻,好像恍然。
“大师,你可真会狡辩。”白溏道,“佛祖在上,妖术怎能生效,白溏冤枉,这个黑锅可不背。”
听了白溏的话,法空脸色一顿,其他的僧人则更不济,再度私语起来,交头接耳。
是啊,他们是在佛前啊,妖术怎可生效?
退一步说,若是妖术真的生效,那得是何等厉害?
白溏与这样的妖精是友人,如今法空将白溏禁在寺里,若是有一天那妖精来要人,打上门来,他们还能有好下场吗?
一时之间,众僧惶惶。
“阿弥陀佛”法空高唱佛号,将众僧安抚,“白施主,你莫要再执迷下去,妖术害人害己,莫要玩笑了。”
“玩笑?”白溏被逗笑,“大师,你是不是糊涂了,虽然我不信神佛,但我终究是个凡人,怎么敢在佛祖眼皮子底下用妖术?我白溏敢在佛前发誓,若头发复生是我借妖术所为,我白溏死后愿堕入无边地狱。”
李盛是神仙来的,才不是妖术。
看你怎么办?
法空注意到白溏的得意神色,将心中猜测加深几分,同时,他没想到,白溏竟然会在佛前发下如此重誓。
当真可惜!
“唉,施主何必如此。”法空轻叹,“既然施主这般狡辩,贫僧只好破解妖术,将施主救出迷障。”
说罢,法空举起金钵,对着白溏念念有词。
金钵大放异彩,将白溏笼罩其下。
“大师,我听说金钵收妖,你用它罩着我没用吧。”白溏道,脸上的得意更显。
“阿弥陀佛。”法空道,“金钵乃佛门圣物,可破除一切妖术。”
白溏点头,夸赞道,“真厉害!厉害!”
法空不为所动,放下金钵,再次拿起剃刀,“白施主,继续吧。”
“好,继续。”白溏道,痛快盘膝坐下。
刀锋游走,黑发再落。
众人都盯着那块暗色头皮,不敢眨眼。
······
“快看,又长出来了!”僧人惊呼。
法空本以为破解了白溏的把戏,能顺利进行下去了,没想到变故再出,再也无法从容了。
大殿里已经乱了,众僧的惶恐再也压制不住了。
金钵是圣物,能破妖邪。
白溏若是依仗妖术弄出玄虚,经过金钵一照,那么之后定然该是落发不生,眼下,落发复生,岂不是摆明了白溏无辜嘛。
是啊,众僧想到,若非坦荡,寻常人哪敢发出那种毒誓!
白溏无辜,也就是说,法空有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