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之人高大英俊,走路带风,墨色长袍飞扬,如同人一样嚣张霸道,清秀俊雅的青蟹和金鲤跟在后头,拱卫保护。
好出众的三人!
周围的路人不禁驻足观看,纷纷打量,窃窃私语。
“白兄弟,这就是我家主人”青蟹上前来介绍。
白溏有些意外,他本以为白三山的回头客该是个上了年纪的,哪里想得到是这么个年轻人,故而有些晃神。
“东家”小六拽白溏的衣袖,轻声提醒。
“阁下品貌出众,白糖失礼了”白溏大方道,并不否认自己的过失。
“白老板客气,我名黑绍,咱们年纪相仿,无须多礼”黑绍道,不拘小节。
青蟹听得老大将一番话说得还算圆满妥帖,暗暗松了一口气,赶紧上前接话,笑嘻嘻道“白兄弟,我家主人生性豪爽,讲究不多,规规矩矩反而坏了交情,这天色不早,太阳当头,咱们赶紧入内用饭吧。”
“就是,就是,白兄弟该要放松才是”金鲤一旁搭话,笑道“昨日尝过白兄弟手艺,我这肚腹念念不忘,甚是想念啊。”
“既然如此,黑少、青大哥、金大哥,请”白溏笑道,将一行人请入楼中,言行之间虽有待客之礼,拘谨少了许多。
听金鲤的意思,这主仆之间甚是和睦,竟能一同用餐的,故而,白溏心中深信黑绍是个真真正正不拘小节的汉子了,更有了与黑绍结交为友的心思。不过一切不急,只要他的菜做的好,不怕没有相处交流的时候。
与人相交贵在真诚,若他目的明显反而给人感观不好,当要徐徐图之。
黑绍这个名字同“黑少”谐音,正好免去了称谓烦恼,当真是好的。
入到雅间,几人之间仍少不了寒暄、解释,因着还有几道小炒未上,白溏推脱几句便去了厨房,留下了主仆三人先行吃喝。
“老大,你眼光真好,白溏的菜就是好吃,我家那几个小祖宗昨天半夜还吵着要呢”金鲤夹了一块叫花鸡啃嚼,略带苦恼。
他家的鲤鱼苗子还没到化形的年纪,不能出来走动,一下子被这凡间的菜勾起了馋虫,吊起了胃口,可愁死了当父母的。今天一大早,白溏洒得鱼食都懒得吃,更别提池塘里的小虫、小虾了,以后该怎么喂啊。
“这有什么的,想吃就来买,先从青蟹那里领一千两银子,不够了再取。”黑绍不以为意,下筷如飞,在菜肴之间挑拣,口中不断,头也不抬。
“谢老大”金鲤满意,向守财奴青蟹挑眉。
青蟹剜了一眼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金鲤,提醒道“老大,等会儿白溏进来的时候,稍微收敛些,寻常人家吃饭没有您这样,吃菜吃半盘,一口不吃饭的。”
“是吗?”黑绍放下空盘子,想了想将盘子放到青蟹面前,换过一盘龙井虾仁,严肃道“为了你老大我的形象,这些菜就当是你吃的吧。”
恰在此时,白溏带着小六将刚刚完成的三菜一汤送了进来,他两人看到青蟹面前摞起的空盘子不禁面露异色。
“让白兄弟见笑了”黑绍端坐,面前菜碟整齐,竹筷安静摆放在旁,一看就是个吃相良好,礼仪周全的人。
他正是祸水东引,意有所指,反观青蟹面前,盘盘皆空,还未来得及放下的筷子上沾着酱汁,对比之下,就有些难看了。
“见笑,见笑”青蟹呵呵笑道,起身接过白溏手中的菜品,掩饰道“白兄弟手艺惊人,我这一吃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老大甩的锅,不能不接,只能把自己塑造成吃货了,还是个没品没相的吃货。
金鲤一旁默不作声,肩头微颤,心中畅快。
青蟹向来精明,轻易不吃瘪,今日被老大坑了一把,真的很大快鱼心,真是好好值得多吃两盘平复心情。
听到自己的菜为人所爱,白溏自然开心,再说了,人家当主子的都不介意手下放肆,他更没有资格说什么,于是挂着礼貌的笑容,为三人盛了汤,贴心将白糖糕放在了黑绍的面前。
不可避免的,通过此事,白溏更觉黑绍是个性子宽厚的人,对他的人品如何更加信服。
“黑少,尝尝看合不合口味”白溏请道。
这是他第一次为外人做白糖糕,之前除却喂给湖里的黑鱼吃,就连他姐姐也没这个口福的。
“白兄弟谦虚了,单看样子,定是美味的”黑绍夸道,斯斯文文夹起一块,并不大口,咬下一半细细咀嚼,与刚才风卷残云的样子截然不同,看得青蟹和金鲤牙疼。
装,真会装,看你哪天露馅的。
白糖糕,松软绵糯,甜而不腻,甚得黑绍的喜爱,自从白溏开始在酒楼忙生意,他有两天没吃到了,馋的不行。
“当真味美”黑绍再赞,将剩下半块一口吃光。
“老大,您别一个人吃独食啊,这等美味给我两人分分啊”青蟹凑过来,顶着黑绍似笑非笑的压力,夹走一块。
金鲤见他得成,也顺走一块。
“白糖糕笼屉里还有,几位若是喜欢,回头拿着就是”白溏大方道。
“那我等就不客气了”青蟹抢话道,趁机又顺走了一块。
黑绍点点头,不着痕迹将盘子往自己这边挪了挪,请白溏一起坐下用饭,席间谈笑自是不用提的。
酒足饭饱之后,几人关系拉近不少,已然兄弟相称。
“东家,你这是喝了多少?”小六扶着白溏,目送三人离去。
白溏摇摇头,有些晕,迟钝道“并未多喝,只因我很少饮酒,喝得急了些,有些不适应,你放心,我不醉。”一把推开了小六,自己晃晃悠悠往楼上奔,还记得上边有休息的地方。
小六连忙赶上去将人扶住,心道,这还不醉,那真正醉了的还不全都投了西湖。
“东家,您慢点”
白溏猛地推门入屋,歪斜着倒进了窗边的竹床,才一个翻身,不省人事了。
小六摇摇头,将门户关了严实才离开。
春日天气不定,若是被寒风侵扰了,白溏八成会得风寒。
“哐当”
徐世美用力关上窗子,一屁股坐在桌旁喝凉茶消火。
“世美,怎这么大的火气”徐昌图不满道,这么大个人了,一点胸襟气度都没有,凡事就不懂个忍耐吗?
“父亲,才一顿饭的功夫,那三人就跟白家小子称兄道弟了”徐世美不忿道,有些嫉妒。
那三人相貌、气度先不提,单说身上的衣服,都是上等的料子,一看就是有钱有势的人家,这等好人物怎就被那可恶的白家小子攀上了呢。
“那又有怎么样,不过是酒桌上的朋友,散了席之后,到底怎么样还不一定呢”徐昌图不紧不慢道。
“爹,酒肉朋友也得先吃了酒、啃了肉才能是朋友,咱们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连人都认识不得。”徐世美道“我听说,那个叫黑绍的男子出手极为阔绰,出来吃饭竟是让店家自己决定菜品为何,无论贵贱,照单全收,这等好客户,几百年都碰不上。才两天,我估摸着,单他一人就给水仙阁投了将近二百两银子,都快顶上咱们三天的流水了。”
一顿一百两啊,他就没听说过这么吃饭的。
徐昌图闻言,也有些眼红,不过心中却是不急的。针对如何搞垮水仙阁他早有筹谋,虽然出了黑绍这个变故,但是一切按计划进行并无不可。
“儿子,你给我沉住气,等过两天董家兄弟把那些人的底细打听清楚了再想辙动手,知不知道”徐昌图提点。
“爹,我知道,不会坏了您的打算的”徐世美道。
论心计、手段、谋略、经验,徐世美自知比不上见过大风大浪的父亲,故而,他一向听徐昌图的话,从来没有反驳过。
徐昌图点点头,内心却是摇摆的。
他这儿子真的是不成器啊。
徐世美如今年近而立,除了给他添了一个孙子算是为徐家立下了功劳,其他各个方面,持家、经营竟是一窍不通。
唯一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不至于将自己坑了出去,也算是老怀安慰了。
“爹,今日那几个贱人辱骂你我,这笔账该怎么算啊”徐世美问道,想起了上午之事。
“你常年流连风月之地,百花楼的情况你比我清楚,此事你自己打算吧,只要不出人命,随你折腾。”徐昌图道。
他还不至于跟几个窑姐过不去,虽然心中不快,但也没必要报复,就当是给儿子一个撒气的机会吧。
“知道了,爹”徐世美搓手,显然,心中早就有计较,就等他爹一句话儿。
他早想体会体会白水仙的滋味,然而,自从那女人进了百花楼,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楼主多有照顾,接不接客,接什么样的客全看她一人心情。徐世美在白水仙最初卖身之时曾想过几度春宵之事,然而全被挡了下来,有钱都没处花去。后来,白水仙与楼中几个美娇娘成了姐妹,这下可好,排名在前的几个女人串通一气,把他徐世美排除在外了,只要碰面,定要冷嘲热讽一番,故而,他心中早有怨念。
现下,新仇旧恨一块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