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

时间其实没过多久，甚至连住在距离我们这里六十公里以内的孟妮的母亲都没来的及赶到，我们就遇见了新的事态。

事情有两件，而且都不寻常。第一件是我们的新发现，第二件更是更意外的消息。

包里的毒药，马城的电话。

马城。

事实上，在一阵子的焦头烂额之中，我已经差不多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即使证明他做的事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看见手机上显示着马城的来电记录，我也不由得有些感慨。

我们在电话里谈论的内容并不多，因为马城并不是要和我们在电话里聊天，而是要让我们到他那里去。

事实上，马俊被杀的单件案子已经结案了。在一个月的排查过程中，我们排查了许多监控录像的内容，调查了附近居民的口供，最终证明了杀死马俊的真实凶手的身份，是已经死去的张耀宗。

这是意料之内的结果。我猜，并没有必须是自己杀人的硬性要求。张肖华对张耀宗的了解，显然一定会比任何其他人要充分的多。而要在精神上控制张耀宗，多年相处的儿子显然比其他的陌生人容易多。

剩下的事就比较好办了。

案发过程大致是这样：张耀宗来到了马俊的住宅，以某种存在的理由找到了马俊，然后在和马俊聊天的同时偷偷下了安眠药，趁马俊入睡的时候以注射空气的方式杀死马俊。当然，最后的过程还要把我们一开始的推理囊括在内。

对于张肖华其人，我其实总有种奇异的感觉。这个人自己利用着别人，又被别人利用着，完全知道了真相后又总觉得这个人是不是自作多情了些，微妙的有些可怜。

凶手是知道了，但对于马城来说，虽然证据齐全，但我们的解释实际上并不充分，前因后果几乎全是含糊带过。我们也只能这样做，全盘托出太不切实际，只能选着表述，别无他法。

不可能做到敷衍了事，这是我一开始就抱有着的觉悟。

但十分奇特的是，在我们蹩脚的解释完以后，足足过了十天的时间，马城才在这个要紧的关头联系了我们。

我立马叫上了刚报告完的邵梓和空闲下来的路博，让李华看着等待着的孟妮，静置江秋，给已经煮沸的宋乔雨和莫子楠换上小火加热。

宋乔雨其实是想去一雪前耻的，不过还是选择了继续调查孟妮，毕竟她可是亲身审讯了孟妮的人。

马城找我们有事。

这句话看上去有些微妙的好笑。

马俊杀人的事实算是坐实了，马城是共犯的可能大于百分之九十九。然而，时间太长，证据没有，要揭穿他说他是共犯，我们也仍然没有办法。

我们处在对立面。

但这次我还是抱着一线他能至少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的期望。

毕竟，那个人害死了他的儿子。

以马城的聪明，应该也多多少少察觉到了一些本来应该只有我们知道的东西。

要不然，他这十天里干了什么？

作为马俊的父亲这个身份，就与一直作为局外人的我们有着根本的不同。再加上监控器曾经的存在，让马俊那段时间的行动马城都有所了解。

我们更是无法放过这样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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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竹，回去之后照看一下佩奇，他的狗粮应该要换新的了，牌子你是知道的，路上顺便在商店里买一包吧，用我的卡，密码898881。”

这什么对话啊？竟然丝毫没有任何感慨悲伤之类的气氛，完全是一副我要出差了，你帮我带一下狗的日常气氛。有没有要进监狱的觉悟啊？这家伙有毒吧！

“好的潇潇姐，要注意身体，不要着凉了啊。”看起来明明很正常的助理也同样是一副乐观的模样，脸上居然还带着微笑。

宋乔雨几乎是捂住了自己的脸，表示愈发看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思想。

正在这时，陈君竹已经把目光转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请问……梁警官是不在吗？我找他有点事。”

坐在一旁监视的宋乔雨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视线故意绕过了和自己仅有一层玻璃之隔的孟妮，看向已然站起身的陈助理。

实在是心理阴影太过严重，导致面前是这位长的挺顺眼的助理也没有办法缓解“厌乌及屋”的心理。更何况，那位厌的对象此时此刻还把审讯室当成自己的家一样，饶有兴味的看着这边，半趴在桌上，不时抿一口杯里刚满上的热茶。

宋乔雨突然想起，这桌子正是这家伙刚才废话中百般夸赞的干净耐用，说是想要记下牌子的好桌子。

挑衅吗这不是？

“如果不在的话，能帮我传个话吗？潇潇姐的母亲今天有点事，所以大概要晚一点，三四个小时后才能过来。”

“好的，等他回来之后，我会如实转告。”

再看孟妮所在的地方，她正百无聊赖的玩弄着自己大红色的手指甲，放在窗外照进的阳光下欣赏着灿烂的颜色。

宋乔雨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特殊的情绪。

“如果潇潇姐这边有什么事的话，就打这个电话找我吧。”

陈君竹在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支笔和一张纸，用旁边的玻璃做垫板，运

笔如飞的写下了陈君竹三个字和一串电话号码，递给了宋乔雨。

宋乔雨接下纸条，点了点头。

终于把助理陈君竹送出了门，宋乔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在栅栏门外的助理本来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很奇怪吧，宋警官，明明要经历的是这种事，我和潇潇姐却都这么放松。”

听到是叫自己，宋乔雨转过了身，有些讶异。

“我其实也挺不好受的，只是说离别这种事情，像是毕业典礼一样，还是开开心心的过比较好一些。潇潇姐当初也是这样的态度，或许是性格使然吧……”

她没有转过身，只是扭头看了一眼，然后就走向了马路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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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妮子，还是个有故事的人啊……”宋乔雨自顾自的感慨道，撑着头，凝视着眼前的电脑屏幕。

莫子楠坐在一旁，整个人躺在倾斜的沙发椅上，明明看起来中心不稳，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可却奇迹的固定在那里不动，还戴着眼罩，看样子在睡觉。

“三分钟热度说的是谁啊？”宋乔雨看完了所有的内容，转头正想和人讨论，却看到了这副情景，无奈说道。

“我这不早就看完了吗……啊——好困……”莫子楠先是拿开了自己的眼罩，提起来，伸手，看都没看就准确的挂在了电脑一旁的架子上，然后顺势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异常的熟练。

然后她坐了起来，又揉了揉眼睛，但明显精神了许多。

难得这家伙还能有勤奋起来的欲望，这还是蛮令人感动的。

“我的专业范围，只能到这儿。但给你提供点正常人的思维方式的资料，也是没有问题的。”莫子楠指了指尸检报告部分的内容，认真的冲着宋乔雨说道。

“说的好像我不是正常人一样。”宋乔雨一面点开了尸检报告的内容，一边随口应道。

莫子楠耸了耸肩，旋即就把注意力转到了报告的内容之中。

“问题的重点，其实在尸检的报告上。正因为尸检报告的结果，孟妮才没有了作案的时间，摆脱了嫌疑。但是你的判断是，孟妮的确是杀人的凶手，对不对？”随手点在电脑屏幕上写着推定死亡时间的地方，莫子楠看向宋乔雨的脸。

宋乔雨点点头，表示同意。

如果孟妮不是凶手，那调查这起案子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看过了一会儿，尸检的推断没有问题。就算我不是鉴证科的，也能看出现场的尸体没有移动的痕迹，因此没有可能把尸体放在冰箱里改变推定的时间。虽然空气的湿度，温度之类的细微因素会改变时间的准确性，但事实就是，在这个扩大了的范围内，孟妮仍然没有作案的时间。”

“也就是说，孟妮杀人的可能基本为零？”

“没毛病。”

“但是……？”

“但是……”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两个人说出了同样的话。

莫子楠表情微妙的挑了挑眉。

“真讨厌啊你……好吧，我之前想了一会儿，如果说孟妮是共犯的话，也可以讲的过去。”

“共犯？”

“你看看这部分的内容，死者的死因，一刀致命。在此之前，死者已经受了重伤，第一刀刺在肺部的边缘部分。第二刀就是刺到了心脏的伤口，让死者当场毙命。第三刀，也就是最后一道，是没有生活反应的伤口，刺在了腹部。”莫子楠以自己为例，在自己身上指出了各个器官所在的部位。

“然后呢？”

“答案就在这里面。”莫子楠选择卖了个关子，见宋乔雨没有什么反应，有些失落，“好吧……刺到肺部的伤口，程度比较深的话足以致命，但是不能直接致死。也就是说，在刺下第一刀之后，只要死者没有死亡，可以缓冲一段时间，再在死者的心脏上刺一刀，让对象瞬间死亡。”

“你的意思是……孟妮的确不是凶手，但是她刺伤了吴琦玉，而在她后面，还有人动了杀手？”宋乔雨皱着眉。

“与其说是动杀手——不如说是让她解脱才对……”

“什么意思？”

“刺在肺部的伤口，本来也是致命伤，不过是需要一段时间才会死亡而已。如果要拉开死亡时间，吴琦玉至少应该已经被刺了半个小时，就算当场就有医生也已经没救了……这样的解释不错吧？但是我唯一有点疑问的地方就是，既然有那么长的时间，为什么她不会呼救？”

“不让她呼救的方式……有很多种吧，在还有一个犯人的情况下。”宋乔雨仿佛陷入了沉思。

“主要是另一个犯人……如果有的话，现在找也太难办了吧……”宋乔雨的表情有些为难。

“这个可就不是我的业务范围喽，我休息去了，你忙着。”莫子楠摆了摆手，这种事情她的确帮不上什么忙。

看着莫子楠离去的背影，宋乔雨的脸色忽然变了。

“你给我等一下。”她仿佛喃喃自语一般的说道，声音低沉，严肃的吓人。

“诶？怎么了？”莫子楠转过头，一脸的疑惑。

“不是叫你。”宋乔雨的脸色很差，冲出了门，直奔审讯室的方向。

留下莫子楠一个人，满脸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