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应该这样说，”马城的嘴角浮起了略显古怪的微笑，“一派胡言。”

“关于马俊的房间里可能存在的摄像头，我想先生应该还没有忘记。既然有摄像头，那就必定有相应的监控设备和相应的软件。”对方的反应在意料之中，那么现在的应该尽量给他制造压力，若是能让对方认罪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我相信我们的技术人员的能力。不知道马先生愿不愿意让我们检查一下电脑呢？”

“当然，”他莞尔笑了，完全不像是一个前几天刚刚丧子的中年男人，语气轻松而自然，没有丝毫的不悦，显得脾气很不错，“总而言之，如果小俊真的做出了那种事，我自然是会十分惭愧，当然，我也会愿意承担自己的责任。但是，前提是真的有这样的事发生。”

宋乔雨挑了挑眉，马城直视着她的眼睛，面带笑容，似乎已经看透了她的想法，已经不加伪装。

显然，他早已想到了对策，也做好了接受调查的准备。

“马俊已经死了。”宋乔雨也没有再提调查电脑的事。这种东西，多半已经被处理掉了，就算真的要再次调查，得到结果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我想，我们目前的首要工作，应该是找到杀害他的凶手。如果马先生不协助我们的调查，我们会很难办。”这算是摊牌了，也算是一种威胁，但应该起不到什么效果。

“我也几乎是什么都不知道啊。”马城叹息了一声，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眼神看上去很真挚。他的内心应该是相当冷静的，每一句话都不留破绽。怀里揣着的录音笔看上去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了，但是也算是正常。

“那么，既然这样，我们先谈一下别的内容吧。”宋乔雨的眼光闪烁了一下，旋即暂时转移了话题。

说是了解，实际上宋乔雨也在思考一些令人不解的问题。马城的行为举止与预料中的几乎完全相符，除了一点。他竟然说他愿意承担责任，这是出乎意料的回答。

七年前的连环杀人案中，作为凶手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马俊。而介于马俊精神状态并不稳定，以他的履历也没有足够的能力独自完成盗窃监控摄像的盗取，再加上他父亲马城与他的关系，至少可以得出马城协助作案的推论。但是事实上，真正得到马城作为同犯的结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然七年前也不可能完全无法找到偷窃摄像带的线索。

此刻马城的“负责”，相当于是在变相承认自己可能就是马俊的同犯，而这实际上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如果查出了马俊杀人，这样反而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

这可以说是毫无意义的举动，所以他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答案恐怕只有一个，他在向宋乔雨暗示，如果能够查清马俊的案子，他会自首。

这个结论的产生并不是毫无理由。马城曾经多次向梁安透露有关马俊心理状况的消息，一是说明他希望破获这起马俊被杀的案件，二来也证明了他并不害怕七年前真相的败露。这很奇怪，但如果套在这个结论之上，那就显得合理了起来。

静静的思考着，但宋乔雨嘴上仍然有一搭没一搭的像马城说着一些早已问过的问题。

现在，先等等吧……证据还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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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够了，”梁安从灯火通明的建筑中走了出来。“我问过了这里的工人，其中三个人在七年前都参与过酒厂的建筑。突然停工的时候是在连环杀人案发生后的几天，恰巧就在警方当时发现死了人之前，在新闻报告发布后彻底的把所有的工人都请出了废弃的酒厂。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细节，当然，还有一件事，是最重要的。”

“酒厂的墙面在开工后被完整的粉刷过一遍，还有……”江秋闭目养着神，语气平和。他听的很清楚。

“首先，希望在我们问他为什么要把土翻一遍的时候，他不要狡辩说他那时候突然想改在这片污染严重的工业区种葡萄。”梁安笑了笑，显然是胜券在握。

“他恐怕本来想的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没想到在多年后栽在了这里。”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其实人不难杀，最难办的其实是处理尸体。三具尸体，处理最少需要五个小时，分布在五个晚上。这个厂就这么大，有点证人也不足为奇。”

梁安拿出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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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证据完善之后，马城其实也并

没有怎么激动，只是像是放松一样的叹了口气。

“真是可惜，没想到小俊他居然会干出这种事。”他感慨道。但是这其实并不是宋乔雨想要得到的结果。

“马俊一个人可不能完成犯罪的过程。”宋乔雨的话显得冷飕飕的，显然不满意，但是也毫无办法。

“那是有共犯吗？唉，我也应该承担责任，毕竟是我让他成为了这样。我一直不回家，恐怕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他一边说着，语气十分自然，就是一个沮丧，悲伤的父亲的感觉。但是与此同时，他伸出了手。

这样下去真的无法得到结果，但是无法真正还原案件的过程，留下的只会剩下不甘。

宋乔雨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好像犹豫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了录音笔，递给了马城。这个录音笔没有什么别的用途了。

“你说的共犯，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孩子心里在想什么，即使是作为父亲，我也没有办法搞懂。“马城唏嘘的说道。手上按了一下暂停键，然后把笔踹到怀里，然后又伸出了手。

宋乔雨这次是显得有些坐不住了，狠狠的摇了摇头。然而马城却十分坚定的点了点头，眼睛直视着宋乔雨。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几分钟后，宋乔雨已经无法再耗下去了只得从袖口里拿出了另一支录音笔，递给了他。手在伸出的时候还在犹豫不决，交出笔后又握紧了拳头，放在大腿上。

他再次点了点头，按了几下，把录音笔放在胸前的口袋里。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他吗？”

终于进入了正题，宋乔雨没有说话。

“我也不算喜欢他，特别是在他长大之后。只是为有一个这样无能的儿子而惋惜，他死与不死，做不做牢其实无所谓，只是不想让他玷污了我的名声。你其实是想听到这样回答，对不对？”马城真真正正的舒了一口气。

不置可否。

“有些东西，是无法用人性来衡量的。儿子怎么疯，怎么不争气，也遗传了自己的相貌，甚至一部分的性格，是自己的宝。这就是对于自己精神继承者的保护，这是动物的本性，人也不例外。或者说，这就是人的习性。”

“我其实没有用什么太过复杂的方法，只是随便找个公司的名义给某一个职业相关的受害者寄送了一个放到保安亭的实物邮件。一天之后，保安发现没有人来领取，邮件上又标注了是紧急邮件，他就只能把邮件亲自送上去，因为电话实在打不通。而在上楼之后，他从房门前的缝隙里把邮件塞进去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夹在门和门槛之间的血迹。”他耸了耸肩，“这其实很容易理解。人一般不会太过注意在别人家门下面的不明红色液体，即使注意到了，也不会多管闲事。但是保安不同，他经过了特殊训练，即使不能一眼看出血迹，也会产生怀疑，甚至直接破门而入，毕竟他是需要承担责任的那一份。”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时间充沛，保安需要短暂判断调查，破门而入然后按照指示保护现场。现场并没有真正出现尸体，所以更要拖一段时间。”

“满意吗？”马城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好像了却了一件心事。

宋乔雨点了点头，也是无言，站起身，拿出了手机，好像要和人联系的样子。

马城看着她，嘴角透出一丝微笑。

只见宋乔雨的表情突然凝固了。

“你的手机是小俊以前比较喜欢用的一款，机型比较小巧，首发的时间算是很早，不像小淑，弄得那么新潮，每年都在换手机。这种手机的规则我也大概清楚，当电量降到百分之十五以下，会自动告警而且停止包括照相，录音在内的一切功能。”衰老的马城平淡的陈述着一个事实，脸颊上的皱纹舒展着，“你在谈话的时候明显没有听到铃响，而在从你进门开始的一段时间，你不仅没有拿出手机，更是连碰你放手机的地方的动作都没有出现过。你的手机是你第三个录音笔，也是最后一个。”

宋乔雨的表情强行忍住没有动容，只是看着马城的脸。

“为什么我会知道你只有三个录音的设备？对于比较谨慎的你来说，这已经是完备的极限了。但是你的动作暴露了很多事实，即使你自己都觉得你只是在演出一副犹豫的模样。”马城把收过来的录音笔从口袋里拿出来，在自己的眼前挥了挥，像是在示威。

“我的陈述已经完毕了，不知道宋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