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曹晟的问话,高度紧张的朱押司半张着嘴巴看着他,他以为这个驸马,肯定不会关注这些小的案子,他在乎的是他的面子,却是才上任,就被在面前给了个下马威,以他以往的战绩和脾气,那肯定是忍不了的。
“你是耳朵聋了,还是你就是个棒槌,是个摆设,什么也不知道?”曹晟见朱运愣在此处,不说话,张口骂道。
朱运吃了一惊,联想起这驸马的过去,不敢再像以往一样,糊弄这位爷,犹豫片刻,朱运选择了说实话,当即抱拳道:“知军大人,这当街杀人如此恶劣,有些不得已而为之,据卑职调查,这跟现在土地问题相关。不过这种事,前任富大人一直在关注,卑职一向有提醒富大人,但是富大人也一直未处理。”
“富大人,本官有了解过,他一介寒门,不是不回应,而是他当时没有办法,登州的厢军不听他的,他一介文人没有处理的力量。”曹晟很恼火,这个登州本地势力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知州都直接被架空了。
“是,知军大人英明,卑职说错了。”朱运抱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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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你对朝廷的看法?”曹晟又问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朱运一阵眩晕,觉得有曹晟有一种要诱杀他的感觉,一个县城小吏哪敢对大宋朝廷做评论,一个不对革职都是最轻的,于是朱运谨慎的呼噜呼噜地摇着头道:“卑职誓死对知军大人效忠,但不敢妄议朝廷。”
曹晟瞪了他一眼,说道:“废话!你这话说得我想谋反要带你似的,你对朝廷效忠就可以了,无须对本官效忠,懂了吗?”
朱运不禁愣了愣,再次对曹大人有了新的评价,这是朱运第一次真正觉得曹大人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才,仅仅一句“对朝廷尽忠就可以”,足以显示他的智慧和心态。
很简单的道理,强调个人魅力让人对他尽忠的,显得太假了。事实上曹晟乃是朝廷派来的守臣,直接代表皇帝,效忠朝廷的人当然就必须效忠曹晟,这是毫无疑问的。道理就是这么简单,但是许多人偏偏反着做,一般人看不清白,朱运却对此清清楚楚。
“有大人在,看来,登州很快就会有大变样,卑职愿跟随大人做事。”朱运表忠心的躬身抱拳道。
“嗯,你这么说,本官姑且当做你是个有报效朝廷心思的能吏对待,希望你不要让本官失望。”曹晟嘿嘿笑道,“相信我,只要有才,对朝廷尽忠,你想要的东西本官都可以给你。小心思适当少些,埋头做事就行。”
“谢知军大人抬举,运是个做事的人,就不胡乱用语言表忠心了。”朱运见过太多的上任三把火的官,对曹晟的话也是半信半疑,但就算不信也觉得要先观察一下再说。
“去吧,做好你的工作,目下登州很乱,不要受人利用,不要走偏。”曹晟一语关双地摆摆手说道。
朱运躬身抱拳之后告退了,曹晟点着他不参与其他派系,作为周旋于上官和基层中间的能人,朱运这么聪明的人当然懂。所以他一向这么急于表忠心想被重用的人,来了却愣是不提一句早先街市的杀人事件,就是暂时不想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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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凶手是谁朱运心知肚明,但朱运也清楚,这事或许能难倒经验不足的官场书呆子,却难不倒曹大驸马,这次登州真的有得瞧了。
与此同时,朱运心里拿捏不定的是,曹晟真的会对这些本地坐堂鱼动手吗?他又该站在哪一边?要不要提前给他提个醒呢?
朱运到底是个两面生存的骑墙人物,走出州衙的这个过程,朱运决定了先去通知当街杀人的关联者毛家太公。
朱运快马去到毛家庄园,见到老奸巨猾的当地土著毛太公,把他的猜测说了一遍,提醒毛太公,这个曹晟不是常人云云……
——
在这登州,曹晟深深感到,在这个时代要想不做昏官,不尸位素餐,是件痛苦的事,这治政比治军难多了。夜深,曹晟和裴宣在加班,挑灯夜读,查阅从县衙调来的往前几年的典籍。不是看的刑狱典籍,那根本不重要,这时候总体来说大宋文人还是有些节操的,不会胡乱判案,因为在大宋,贪污、渎职都不是大罪,但是刑事案是,这会影响他的履历和升迁,比如这阳谷知县就是和西门庆交好,也不敢判武松处斩,这样的例子很多。
治政就是治民,而民以食为天,在裴宣的指导下,他们主要了解的是往前几年的户口变化,以及田地兼并情况,由此,就能判断一个登州总体情况的大概。
在这个没有电脑的世界,看着这繁体字抄录的资料,这才仅仅查阅了两年的,便觉得眼睛痛,跟后世医生的病例体一样,这记录之人的笔记较难辨认,再加上繁体文言文,曹晟很是头大,这连猜带想的,很是吃力。
但是有个名字较为醒目,他就是主簿毛威,曹晟想了一下,就专找有他名字的文档逐一累加归纳,一直往上累计三年,加得良田八万多亩。
另有一个名字毛羽,名下良田五万多亩,也大部分是这两三年所聚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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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毛羽是当地人称毛太公,是毛威族人,曹玉来报这当街杀人之人,据调查跟毛太公有关,其实这个案子一点都不难查,都敢当街杀人了,那么破绽必定很多,稍加打听就知道线索,再往上查,利益关系而已。朱运之前的回答就是在给曹晟点题,告诉他这个案子的方向和关键。
辛苦半夜,曹晟和裴宣发现一个很巧的问题,毛羽的田地大幅增加是两年多一点的时候,毛威主簿的大幅增加也是两年多一点。
一个小小的主簿,田地比他曹家还多,清廉官吏富仁却未能压制住,主簿和毛羽也一个姓?曹晟大致有了一定的头绪。
要不是大宋的文官集团都是一致对外的,换作其他朝代的话,这种本地豪强害死一个小小文官还是有不少的。
上任的第一个难题,摆在了曹晟的面前,叹息一声放下文书,捏了捏眼角。
一定程度上的土地兼并,除了是国法允许外,曹晟也能部分认同,因为可以节约化使用耕地,释放劳动力发展其他副业,这是脱离农耕社会必须走的一个步伐。
但过犹不及,任何东西有一个度,超过了老百姓的容忍极限后,则会造成大量逃户隐户。那代表老百姓受不了就要掀桌子,不和你官府玩了。那些躲起来的人除了不纳税不服役之外,最大的隐患就是类似于上梁山和投方腊了。
曹晟想到此时的梁山,据情报,这晁盖现在上了梁山的班底,就是这些被拿走了土地躲起来的逃户。和那些天生反骨的贼头领不同,这些苦民才是真正被逼上梁山的那一群。
当家了才知道柴米贵……田地兼并严重如此地步,一个小小的主簿敢坐拥八万亩良田,还仅仅是他的名下,放在别人名下的更不知多少!放眼整个登州,窟窿到底有多大,根本无法想象!
“这个毛威竟敢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到底是借的谁的势力?”曹晟大怒,直接把桌子给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