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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有点愠怒,”王继恩小心地说道。
赵匡义没说话,王继恩又道:“二大王,奴婢以为此举不值。”
“休要小看了枕头风,若是在宫中吹还好,皇兄又不纳入宫中,让她在外面厮混。本王那个大侄子本来对我十分尊敬,因为这个女人上下挑唆,如今对我形同陌路。”赵匡义顿了顿说道:“我与赵普之争,仅是权利之争,这是在皇兄默认范围之内,但这个女子招招指着嫡位,我若不出手,说不定就让这个女人害死了。”
这时候赵匡义怎能不想那个嫡位,但不能让赵匡知道,一旦知道,赵匡义完蛋了,那不是赵普贬职,迎接他的只有一条道路,那就是死!
王继恩无言,最后说:“我担心陛下那边。”
“无妨,皇兄必会不悦,但不会为一个女人对我如何。他老啦,很多事优柔寡断,该赏的不赏,该罚的不罚。”
“二大王还要当心。”
“我说过无妨,并且姚恕之死,我失去了一些人心,若是任由这个女子上窜下跳,别人也会以为我优柔寡断,暗弱无能,那样我会失去更多的人心。驭人之道,恩威并用,仅是恩拢不住人心的。”
“二大王说的是,但奴婢不解,那天为何带着那个宋九?”
“这是巧合,皇兄这个也怀疑?”
“奴婢不清楚,陛下问了一句,不知是何感想。”
“这也无妨,当时他为了王继勋来我府上,我灵机一动,事情可以这样想,也可以那样想,陛下也许会短时间认为宋九是我的人,但查到了来龙去脉,也未必会认为是,反过来会认为我是震吓宋九,毕竟这一年多来,是我打压下,他才没有担任任何官员的。我还担心一件事,宋九猜测出一些…”
“他不会有这本领。”
“你不懂,我问过他,你想不想做官。他说想,只是不想做整天过着勾心斗角的官。但做官了,必然会勾心斗角,当时我也没有注意,那天我才想起来,他这个勾心斗角不是平常的勾心斗角,就是他在广南,不勾心斗角了吗?”
王继恩一笑。
宋九将衙内们一起引到广南,曾经上书说明过,衙内去广南未必是好事,这叫以毒攻毒,用他们克制当地的豪强,通过官府于公处,通过衙内于si处,两相结合,那么广南才能与中原紧密联系到一起。因此广南官员必须要分清楚对象,引导这些衙内的管事,让他们知道轻重,豪强施之以强,我施之以柔,豪强施之以暴,我施之以恩,让衙内产业获利的同时,也成为官府收扰人心,辅助汉官治理当地的有利武器。
包括广南的两次用兵,皆是如此,这也算是勾心斗角。
赵匡义又道:“所以我当时想到了他所谓的勾心斗角乃是严重的勾心斗角,若赵普在还差不多,赵普不在,谁愿意与他过份为恶?”
“不会吧…”
“未必,也许他猜测出一些,但不想卷入。除非他真要做圣人。于是我喊他前去,让他看一看,以免他多嘴多舌。”
“二大王真是良苦用心哪。”
“无奈也,权争是一回事,治国是另一回事,但看朝堂大臣,我至今还没有想到能代替赵普之人。”赵匡义叹息一声,虽与赵普斗得你死我活,也不得不承认治理国事上赵普的能力,拍了拍衣服说道:“我们一道进宫吧,还有,自此以后,我与皇兄必然有生疏了,你说话时一定要小心,勿让皇兄看出来,否则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奴婢知晓。”
赵匡义看到他眼中还有些担心,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你不用害怕,皇兄非是唐太宗,我更非是孟昶柴宗训,就是唐太宗弑兄杀弟,也是李建成他们先下手在先,唐太宗动手在后,我一不谋反,二无十恶大罪,相反的这些年京畿安定,我多少也有些功劳,皇兄如何对我动手?”
可能赵大会起用某人再次来一个平衡术,然而让赵大杀死赵二,那是不可能的,正是因为如此,赵二吃定了赵大!
“崔翁翁,你起来吧。”宋九道。
“宋候…”
“崔老翁,御史台都断了案子,我非是官员,就是官员,也无权翻案。你让我奈何?”宋九道。他眼前又浮现出那具美艳的尸体,赵匡义一箭就shè穿了徐氏胸口,宋九不惊讶于他的箭术与武艺,论此,另一个太宗胜过他十倍百倍,而是惊讶于赵匡义的果敢。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赵匡义必杀徐氏,可偏偏连自己也在场了。
宋九害怕赵匡牵怒于自己,回到家中后,连忙将崔老汉送到客栈。想要申冤可以,又告诉他闻鼓院在何处,给了一些钱帛,你自己儿打官司去。事实他也不能过份参与,他一非官,二更非相关的狱官,不要说国舅的案子,就是普通的冤案,过份过问了,赵匡也不会开心。
崔老汉于是跑到闻鼓院击鼓鸣冤,听到案情,御史台亲自过问。但他们与宋九一样的话,你证据呢?
让崔老汉哪里寻到证据,但反过来说,那么要官府还有何用?
宋九能说,他现在不是官员,没有证据就不能主动参与插足,御史台的官员不能说。
但怎么办,得找借口。
崔老汉没证据,御史台官员又将他送回客栈,让他等消息。过了好些天后,御史台官员将他召唤过去,对他说你女儿死因知道了,不是王继勋吃掉的,那是街坊的谣传,你如何当真呢。但死是死掉了,是病死的,王府管事还派人买来棺木好生下葬,国舅一点儿也不知道,官员过去查问他才清楚,刻意还送了五十缗钱给你做补偿,若是你思念女儿,王府会派人将棺木挖出来,归还给你。
崔老汉如何相信,回来又求宋九做主。
王继勋吃人,宋九无法忍受,可这时他让赵匡义吓着,哪里敢插足,就是插足,也不能公开插足。
崔老汉只是哭。
宋九又说道:“崔翁翁,这样吧,我派人将你家人接到河洲来做工,再给你安排一栋房屋,洛阳是不能再呆了,你来告状,是真的,国舅也不会放过你,是误会了,国舅更不会放过你。”
崔老汉还是哭,郭大在边上大喝道:“崔翁翁,你别不识好歹,就这样九郎已被你拖下水,国舅那么臭的名声,你还将女儿卖到他府上,如今你害死了女儿不够,还想害死九郎?”
这才将他打发下去。
宋九做得是不够,可他能力有限。而且又是在洛阳,焦继勋马上就与王继勋成为亲戚了,他无法下手。
郭大将此人带到河洲。
潘怜儿问:“官人,陛下知不知道?”
“不大好说,估计不知道吧,知道了肯定不会纵许王继勋如此猖獗。”
“官人真奇怪,那个花蕊夫人死了,京城没有一人传言,就象从来没此人一样。”
“不敢说啊。”
“这个女子心太野。”
“若是心不野,早就被陛下收入宫中,正是她心太野,陛下犹豫不决,心不怕野,但有能力匹配,武则天心也野,即便以她的手段,忍受了多少年。与武则天相比,徐氏差得太远。”
“反正我不喜之。”
“平安是福,要那么多权利干嘛?咱们少钱用吗,少房屋住吗?”
宋九看到徐氏之死,越发对权利看得淡。不过不久就传来一个恶噩,崔家老汉看到无处诉冤,虽然宋九善待,一时想不开,上吊自杀。
他死了不要紧,天下冤死的百姓不知凡几,可他是在河洲上吊死的。郭大气愤地说:“这老小子,还是害了九郎。”
“不对,是我害了他。”宋九肃穆地说。人死了,得派人报官。又与大案子有牵连,只能报开封府。赵匡义带着衙役过来,看到宋九道:“宋九,本王劝你你不听啊。”
“二大王,是我做得不好,那天没有讲清楚,陛下虽说齐人,可天下如何做到绝对的齐人?”
“那是,不过做比不做的好。”
宋九所说的齐人就是一种人人平等,甚至比赵普的更进一步,但宋九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但在这时代,往后去一千年,也未见那个制度真正实现过人人平等,包括西方的所谓mínzhǔ制度。非是各个阶层,连国与国之间也不可能实现平等,还是那句话,谁的拳头大谁就占着理儿。
宋九沉默。
“这小子,不知好歹啊,污了你名声,”赵匡义道。与郭大一样的说法,宋九已做得很好了,当真是你爹你妈,就是想管也得有这个力气啊。然而宋九不这样想,因为宋九破灭了崔老汉唯一的希望,这才寻死的,于是默默地说了一句:“二大王,名声要来何用,有名无实反是累赘。”
“那你做好事干嘛?”
“心安!”
两个字,却将赵匡义噎住。
衙役们在验尸,宋九看着东北方向,又说了一句:“陛下是好皇帝,做皇帝却是有种种难处,包括和平方式释去各节度使兵权,一消数百年来的弊端。可是代价太大了,能征善战的将领会越来越少,虽惩戒贪污,却没有惩戒真正的权贵,于是社会不公,更不能做到齐人。若是这样下去,我朝还会逼得邺城打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