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疑问萧宝儿已经懒得细想,不过几年,田霁的心思就已经活络至此。
好一招自相矛盾,既套出龙鳞确实在淳王手上,还用保护淳王的借口在其身边安插了一个探子。这还是那个带着她在大都玩乐的霁哥哥,是那个见面会给她一枝花,红着脸说花是随手捡来的人吗?
萧宝儿正感叹人心易变,却见林子里钻出一个黑衣人。本以为这人也为龙鳞而来,刚想动手就发现居然是熟人……
萧宝儿耽误了很长时间才从林子某处钻出。
猴子面儿上着急,却聪明的闭口不言。
只听苏苏问:“潇潇,你去哪儿了,怎么眨眼就没了踪影?”
萧宝儿道:“我一直在林子里啊!”
千手观音疑惑地问:“是吗,这林子也不大,我怎么没找到你。”
“技不如人。”
萧宝儿这话说的有些重。千手观音也不生气,自嘲道:“上次在香江就觉得姑娘深藏不露,今日才知是高手,失敬失敬。”
千手观音负责赶车,萧宝儿与淳王面对面的坐着。除了车轱辘声,周围几人都被他俩这种看似对峙的行为压迫的大气不敢喘。
淳王挺佩服萧宝儿的,还那么年轻就得担负起家国重责,一路上不急不躁,遇事能保持理智与镇定……只是不知接下来的路她会怎么走?
这样看了萧宝儿很长时间,他问:“先前离开了那么长时间,我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萧宝儿非常直接的回答,“不能,但有一事相托。”
“何事?”
“我有要紧事着急去办,路上带着苏苏不太方便,你是否……”
淳王打断萧宝儿,学她一样回答,“不能,我去梁地主要为了联姻,带着苏苏实在不便。”
萧宝儿一直琢磨淳王到了梁地会从何处入手,曾戏言联姻是个好方法,没想到他真打算用。
梁地值得淳王花心思的女子只有一个:闻人睦月。
此人是闻人晗的妹妹,闻人寅的姐姐,年过三旬,至今未嫁,听说脾气暴躁,且男宠甚多。
淳王为何要娶名声如此不堪的女子?
记得宣泽说过,闻人睦月有兵。已薨落的老梁主非常宠爱此女,无法给她梁主之位,却把梁地用于海防的兵力交给她掌管。
甩不脱苏苏,萧宝儿只得认命的陪着淳王一行慢慢赶路。
眼见离梁地没几日路程,萧宝儿对千手观音坦言了真实身份。北辽公主在梁地仍旧是通缉犯,闻言,千手观音吃惊地神色不似作假。
田霁还算聪明,没将萧宝儿的身份提前告知,也许担心江湖人不讲信用,转手把萧宝儿卖给黑白阁。
不管怎样,队伍中有了千手观音这个老江湖,可是帮他们解决了不少问题。梁地城外,她独自入城半日,回来就搞定了一行人的通关文书。
萧宝儿正想感叹江湖之神奇,却听千手观音抱怨包子铺收费太高,两个人就要收一百两银子,简直是抢劫……
包子铺,许久未曾听到这个词,萧宝儿想笑,却怎么也挤不出笑容。前段时日听到的那些事已经在心中翻来覆去很多天,说起命运坎坷,姚溪桐可一点儿不输她。
梁地首邑叫鹰堡,与宋、齐、陈的首邑都不一样,跨进城门就走进了一个全封闭的堡垒。整个城市的分布就像箭靶,一环围着一环,越往里人越少,也越显贵。
鹰堡最外围住着兵士,与其相邻的是三教九流,再往里一点儿是普通居民,中心地带住着有钱人和贵族。
这里没有专门的商业区,店铺与住居混杂在一起。若不是千手观音介绍,初来此地的人肯定摸不着头脑。
梁主府邸位于鹰堡正中心,远看着就是十多座褐色的石头高塔。沉闷的颜色与鹰堡下方的海浪构建出一副不容侵犯的画面。
萧宝儿一行被城防归属为三教九流,住在鹰堡最外围。
苏苏非常不满意居住环境。
千手观音无奈的说,他们带着猴子,梁地城防显然没什么浪漫情怀,不认为猴子是宠物,把带猴子的人都当成戏班对待。
萧宝儿问千手观音,若想要打听消息该去什么地方。
千手观音告诉她,先看消息种类,若涉及权贵,自然去权贵最喜欢的地方。
猴子听到两人对谈,自告奋勇的说他可以去打探消息。
千手观音告诉猴子,城防把他们划成三教九流,他们就只能待在这里。
若想越区,可以到临近的普通居民区。要是不小心去了富人区,只要被巡城防守抓到,拿出来的文书又不属于那里,城防可以不问缘由直接杀死越区者。
猴子沮丧的问,梁地有人养猴吗?
千手观音告诉他,梁地三面临海,是大夏通往海外的港口之一。每月都有商船满载奇珍异宝回来,梁地富豪根本不稀罕养猴,她上次到梁地,听说富豪流行养金丝猫。
猴子嘟囔一句,“猫有什么稀罕的。”
杨公公解释说,“金丝猫是指番邦女子,全身毛发都是金色,眼睛有蓝有绿,很是稀罕。先帝还在的时候梁主就送了一个过来,先帝很喜欢,宫人却说金丝猫体味儿浓,一股子……”看了眼萧宝儿,他不敢往下说了。
萧宝儿翻翻白眼,中原人对异族的说词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不懂礼仪,粗俗,羊膻味重……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傍晚,穿戴整齐的萧宝儿独自上街打探消息。淳王看了她一眼,视线好长时间才收回来。
只见她穿着异族舞裙,手臂和大半截腰肢全都露在外面,头发披散至腰间,一块金色的头纱严严实实遮住面部,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千手观音说了,漂亮女性多数时候可自由出入梁地每个角落,萧宝儿只需打扮成异族舞姬就能混到富人区打探消息。
苏苏原本想跟着去,看到萧宝儿的打扮就怯懦了,穿成这样给那么多人瞧,她可做不到。
鹰堡既像箭靶,也像一个上升的螺旋,越往里走爬得越高。
萧宝儿沿着石阶朝着另一个区域走,石阶两旁偶尔能看见醉汉与乞讨者。他们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有人甚至伸出手想要拽住她的裙角,还好被及时闪开了。
沿着石阶继续往上,两旁的建筑风格没变,刺鼻的尿味与垃圾味却逐渐变淡,显然远离了最差的片区。居住在这儿的人大多靠捕鱼为生,空气中隐约能闻到鱼腥味儿,偶有路人经过,瞧见萧宝儿的打扮却不敢多看。
绕过几条小巷,再往上的石阶平整干净,经常能看见有花盆随意放在台阶两旁。这里的房屋色泽柔和,临街窗户透出的灯光非常明亮,肉香与酒味随风飘散,与他们居住那个区有着天壤之别。
这个区的石壁上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插一盏琉璃灯给路人照明,看到昏黄的琉璃灯忽然变成绿色或者红色,意味着附近有客栈或酒肆。
在一条狭窄的石巷中,萧宝儿闪身进入开设在那儿的酒肆。
整个房间一片混沌,看上去很大的灯盏,发出来的光线却那么地昏暗。异族乐器与舞姬全都像溺水者在有气无力的挣扎,贝壳卷帘后方,依稀可窥见寻芳客与陪酒女躲在舒服的角落中缠绵。
这种情况不在她的预计之中,正考虑换个地方,就听身后有人推门而入。
回头,对视,瞧见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以及其腰间挂着的令牌和宝剑。
“过来。”听到男子的喊声,她非常不情愿的走了过去。
两人足够近时,她发现男子远比想象的要强健。小山般壮实的身体,以及扑面而来的雄性气息哪有半分中原男子的脂粉味。
“就要她了,”男子不知对谁说了一句,抱住萧宝儿的纤腰扛起来就往外面走。
屋里的老鸨瞅着萧宝儿裙角,一脸茫然地问小厮,“冒将军抱走的舞姬是谁?”
小厮挠挠头,只道他也不清楚。
咸湿的海风与男子身上的体味混合成一股很奇怪的味道,萧宝儿晕忽忽的被扛到门外,正想动手,却瞥见巷道尽头站在一排整齐的兵士。她用握紧的拳头轻轻敲打男子背部,娇滴滴的说,“放我下来。”
男子伸手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朗声道:“省点儿力气,一会儿有你哭的。”
萧宝儿没想到会被如此对待,憋着气装死,就等男子与这群士兵分开再动手。走了一阵,听到门轴机括声响,她猜测男子会将她带入梁主府。
千手观音介绍,梁主府是城中城,堡中堡。
其后方临海,两侧皆建有高墙,正前方依靠吊桥与鹰堡相连。桥下是个近十米的深壕,壕沟中插满利器。吊桥白日放下,供官员来往府邸办差,入夜时收起,以防匪盗混入府邸行刺。
一声巨响,吊桥放下,守门护卫大声与男子打招呼,听他们称呼男子为冒将军。萧宝儿只恨平日懒惰,对梁地了解不是太多,完全不知晓这个冒将军是何方神圣。
士兵没有同男子一起入府,这让萧宝儿安慰了一点儿。眼见男子并未深入府邸,扛着她就朝吊桥旁的一个小院走去,院子门口还坐着几个士兵在喝酒,她刚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将军不应该住大屋、睡大床吗?
跑去兵士休息的小屋子干嘛?
他有没有考虑过那么小的房间大家都施展不开啊!
冒将军见萧宝儿半天不吭气,居然侧头在她腰间咬了一口,暧~昧的问:“这么点儿路就被扛断气了?”
萧宝儿自语道:淡定、淡定、淡定、淡定……如此反复说了很多遍才娇滴滴的回答,“一会儿声音太大会不会把外面的人引进来?”
闻言,冒将军哈哈大笑,对院门口喝酒的几个兵士说,“一会儿无论多大声都不要进来,听见没?”他一脚踢开屋门,顺手将萧宝儿扔到床上。
金色面纱终于因冒将军粗鲁的动作而飘落,此人也算看清了萧宝儿的全貌。眼见躺在床上的女子漂亮异常,他不但不欢喜,反而流露出一丝疑惑。
萧宝儿急忙用脚尖划过他的大腿,轻佻的说,“怎么还不脱衣服!”
冒将军仅剩的理智暂时没了,接着就传出沉闷的惨叫。
院门口的几个兵丁相视一笑,全都乖乖坐着,没人敢进去打扰。
一个时辰后,萧宝儿弱风扶柳般走到吊桥门口,娇滴滴的说,“将军让你们放我出去,若要讲规矩,他的令牌就是规矩。”
守门的人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萧宝儿手中的令牌晃了又晃,他才大声喊人放下吊桥。
翌日,鹰堡城门刚刚打开,萧宝儿带着苏苏与猴子匆匆离去。
他们走了最多一盏茶时间,千手观音就听到全城戒严的消息。
她笑眯眯地同杨公公说,“第一次见公主在陈地香江,她憨憨傻傻的躲在个俊俏公子身后,没想到惹麻烦的本事竟有那么大……梁地怕有几十年没有全城戒严了。”
杨公公尴尬的挤出个笑容,特别想问淳王,萧宝儿是不是跑去把梁主闻人寅给杀了?话到嘴边又不敢开口,千手观音还在,可不能让她知道田令尹是萧宝儿是杀的。
离着鹰堡约莫十多日路程,有个造船的小镇叫宁次。
镇上居住者大多是造船工匠和附近渔民。
宁次镇外有间大屋,院墙高耸,院门紧闭。偶尔能看见豪华马车进出,镇中百姓猜测里面住着权贵,却不知究竟是何人。
这日夜里,忽然有三人靠近大屋。先进去了两人,还有一人闲适的站在的门口等待,黑色的屋门好似不存在一般。
同一时间,姚溪桐被人从床上抬到浴池,里里外外又洗涮了一遍。
一个瘦弱的男子提着根管子试图给他**,另一男子劝阻道:“他每日就靠汤药养着,有必要**吗?”
瘦弱男子小声解释道:“我不知道规矩,就怕惹爷不高兴又拿我们几个出气。”
“哎!”
两个男子长吁短叹一番,又如先前那样把洗干净的姚溪桐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