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听到这里,萧宝儿忍不住了问出了心中疑惑。
姚溪桐的母亲确实姓冯,天下冯姓妇人那么多,淳王是怎么得出太皇太后瞧见的冯姓贵妇就是姚溪桐的生母这个结论?
淳王接着说道:“那贵妇若是普通人,太皇太后寻个借口杀了就是。可惜她身份贵重,太皇太后一时半会儿动不了她,只得假装不认识,私下派人详查其底细。”
“贵妇出自齐地,父母双亡,与一老奴独居。后被亲戚接到梁地,恰巧偶遇梁主,这才鱼跃龙门摇身一变成了梁主夫人……”
齐地,父母双亡,这与欺骗铁公鸡的借口倒也相差无几。只是嫁给梁主这转折让萧宝儿有些吃不消,她苦着脸问:“姚溪桐的母亲不会是梁主寅闻人的妻子吧!”
中原自诩礼仪之邦,嘲笑北辽人都是蛮子,萧宝儿对此不敢苟同,只因中原包括有梁地。
梁地先祖渔民出生,海上风险让梁地先祖在继承方面有两条不成文的规矩。
其一,梁地爵位先在兄弟之间传承,之后才是父子传承;其二,兄弟之间,哥哥承担一切风险,哥哥死后,弟弟继承哥哥所有财产,包括妻子和孩子。
举例来说,上一任梁主叫闻人敏甲。其膝下有三子,按长幼顺序分别是,闻人礼、闻人晗、闻人寅。
依照梁地规矩,闻人敏甲死后,梁主之位应该由其兄弟继承,闻人敏甲没有兄弟,爵位落到长子闻人礼头上。若闻人礼出事,爵位就该由闻人晗继承,而非闻人礼的儿子。若闻人晗也出事,爵位该由闻人寅继承,而非闻人礼和闻人晗的孩子。
那如果闻人寅也出事,爵位如何继承?
梁地有个委员会,成员七人,全出自闻人家族,每四年一换。一旦出现上述情况,现任梁主死亡,其兄弟也都死亡,委员会将会在历任梁主留下的子嗣之中选取德高望重之人继续爵位。
至于弟弟继承哥哥财产,包括妻子这事儿,闻人家族的处理方式通常是让弟弟的正妻称呼哥哥的遗孀为大姐,并不需要交出权利。哥哥的子嗣与弟弟的子嗣同等对待,原先是嫡子的还是嫡子,原先是庶子是依旧是庶子……
梁地如此奇葩的继承规矩遭人诟病已久,大夏的礼仪春风却像永远也吹不进去一般。究其缘故,还是梁地地理位置太过特殊,三面临海,拥有自己的海上防卫势力,随时可以甩开大夏独立称国。
朝廷不喜这种情况,多年来一直往梁地送去美女,巴不得梁主各个早死,好让翘首以盼的弟弟能顺利接收哥哥的“财产”。
梁主也知道朝廷的打算,在妻妾方面,只要不是太喜欢的那个,哥哥基本能容忍与弟弟共妻……
多年之前,萧宝儿乍听梁地规矩,吓得花容失色,惊呼大夏境内怎会有如此民风开放之地?北辽与其相比堪称是文明国度。
淳王接下来的回答再一次吓到了萧宝儿。
太皇太后初见冯氏时,她是梁地王后,只不过是闻人礼的妻子。
萧宝儿掰着指头算了算,闻人礼是闻人晗的哥哥,闻人晗是闻人寅的哥哥,现任梁主是闻人寅。按梁地的规矩,冯氏先后跟了兄弟三人,还都是王后,这……
她半晌才憋出一句,“冯氏不简单啊!”
淳王道:“岂止是不简单,我怀疑前几任梁主之死和她脱不开关系。”
闻人礼年纪比较大,据说与侍妾嬉闹时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果核摔晕。醒来时只能卧床,无法正常活动,缠绵病榻一年多才死。
闻人晗出海练兵的时死于时疫。
如果这些都出自冯氏安排,这妇人实在是比太皇太后还要恐怖的存在。
萧宝儿问:“她可有子嗣?”
淳王道:“除了探花郎,她还育有一子一女,生父都是闻人晗。”
冯氏若真是姚溪桐之母,她在医理上的造诣肯定很高,完全可以控制自己是否要怀孕生子。她与闻人礼无子,与闻人晗却育有两子,可窥见她对闻人晗的感情肯定与闻人礼不同。
闻人礼的死亡或许确实是意外,在其因病卧床那段时期,冯氏与闻人晗有了感情。因为她,闻人晗丧妻之后并未再娶。闻人礼一死,冯氏顺理成章地与闻人晗在一起,王后的位置不用交给任何人。
事情照这样发展的话,闻人晗的死亡肯定也是意外。至于闻人寅为何要休妻娶冯氏,萧宝儿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淳王问:“潇潇在想什么?”
“闻人氏三兄弟,是不是闻人礼与闻人寅感情比较好?”
“闻人礼是长子,闻人寅出生没多久闻人敏甲薨落,闻人礼对闻人寅就像父亲一样的存在。”仿佛知道萧宝儿的猜测,淳王接着道:“太皇太后得知冯氏与闻人晗感情不错,不断派人在闻人寅耳边散布谣言,说闻人礼的死亡与冯氏脱不开干系。”
“这么说闻人寅和冯氏在一起其实是有目的的。”
淳王不确定的说,“闻人寅确实休妻娶了冯氏,没人知道为什么。按说梁地可以共妻,闻人晗即便喜欢冯氏,也没有杀害闻人礼的必要。很有可能太皇太后让人散布的谣言起了作用,闻人寅觉得是冯氏在挑拨两位兄长的关系。”
梁地的真实情况是什么?由于没去过梁地,也未曾见过冯氏与闻人寅,淳王实在猜不透,他话锋一转问道:“你打算嫁给田霁?”
萧宝儿苦恼的问:“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西肃屯兵边境是事实,她杀了田令尹也是事实,田霁在这种情况下还愿给她一条生路已经不错了。
淳王幽默地说,“我觉得田霁不错,年少有为,你们在一起定会是妇唱夫随。”
“哼”,萧宝儿冷笑一声,“前提是我有北辽兵马,能时不时帮忙震慑乌国。若我什么都没有,田霁定会将我拱手送人。”
淳王接口道:“譬如送给青山君!”
萧宝儿实在不想讨论这种糟心事,北辽王一
死,她总算懂了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昔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性子还真要收敛一下,也亏跟着姚溪桐这半年没少受委屈,十一那一耳光都挨得,妥协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见她不回答,淳王也没有再问,两人都把视线投向遥远的星空。
山上的夜空格外美丽,难得有功夫欣赏,萧宝儿不禁想起在沙漠看见的星空。她问:“乌族摇身一变成了国家,若与齐地发生矛盾,朝廷该帮谁?”
淳王随口说,“和稀泥呗,蛮戈太聪明,决不能让他左右朝廷。田霁稍显稚嫩,好在齐地底子厚。潇潇,你是关心乌雅和姚溪桐的关系吧。”
萧宝儿讨厌聪明人,却知道想要弄清一件事问这类人最好不过,她问:“你觉得姚溪桐和乌雅是什么关系?”
“你们没有圆房对吧?”
萧宝儿真想揪住淳王的衣领问他那只眼睛看出来的,却老老实实地说,“姚溪桐娶我那日就拒绝同我圆房,是因为我不漂亮吗?”
“你很漂亮,他和乌雅的关系只怕不简单。”淳王的回答让萧宝儿知道两人的想法差不多,她又问:“为什么冯氏会在这儿停留三年之久?”
淳王一直在看星空,听到这话终于赞许的回头看了眼萧宝儿,她也算想到了这个问题。
冯氏若真的出自司马家族,她来这里肯定有目的,绝不会平白无故的同一个吝啬鬼生活三年之久。又看了一遍铁公鸡的住宅,淳王反问:“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萧宝儿什么都不知道,但能从淳王打量铁公鸡住宅的行为隐约猜到一点儿轮廓。她问:“冯氏的来此的目的和司马家族有关?”
淳王点点头,“估计还是为了那句话,”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天上白帆,水底绿船。”
萧宝儿扯着嗓子让不知躲在何处的苏苏重新泡茶,随手拿起田霁留下的蒲扇殷切的站在淳王身旁,“王爷,我给你打扇,今晚就把司马家族的事情一并说了吧。”
淳王拿起龙鳞在萧宝儿眼前晃了晃,打趣道:“你要去做生意一定不会亏本。”
司马孝,司马家族的传奇人物,与大夏开国帝王相识于寺庙。他当时正在炼丹,夏帝进来避难,见他神色自若的将敌人打发走,夏帝很是欣赏,忍不住说服他一起造反。
司马家在当地是土著,有田有钱有护卫,日子富裕,就是无聊了点。
司马孝见夏帝胆气过人,有帝王之相,当即收拾行李带上家丁随其打天下去了。
一晃几年,天下初定,夏帝非常感谢司马孝,问他想要什么?
司马孝琢磨了一下,说喜欢看书,要把这些年抢来的书籍统统抄录一遍。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带人出去搜集一些古籍孤本等。
夏帝乐了,爵位美女什么都不要,就喜欢看书藏书,这要求不难,当即允了司马孝,让他带着人四处收书。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有大臣控诉司马孝,说其借藏书之名四处盗墓,实在是恶贼一个。
掘人祖坟可不是好事,带着官兵去掘人祖坟影响更大,夏帝自然要把司马孝找来问一问。
司马孝非常实诚,只说好书都成了陪葬品,不挖坟怎么拿得到书?
这话有些道理,夏帝也不好斥责,直接对他说:你挖了那么多人的祖坟,朝臣对你是怨声载道,我要给这些人一个说法。要不这样,你负责帮我修建陵寝好了。
司马孝接下了这个任务,当即组织人手在大夏境内考察山川地理,寻找风水宝地。
又几年过去了,银子没少花,陵寝在哪修建依旧没有一个章程。这事儿不用朝臣提,夏帝自己忍不住了,把司马孝喊来痛斥了一顿,让他尽快找到风水宝地。
这一找又是几年,听说司马孝把时间都花在航海上,夏帝差点儿没气死。
以此同时,很多嫉妒司马孝的人暗中罗织了一个罪名,说其早已找到了风水宝地,只是想留着给自己用……
夏帝信了,任谁龙椅坐长了都会变得与当初不一样。他把司马孝召回朝中,随便找了个罪名流放到北境这种苦寒之地。
同年,辽夏开战,司马孝被抓壮丁去往军营,之后失踪!
十多年后,夏帝忽然想知道司马孝当年干了些什么。
司马家族的人还在,提起司马孝,他们全都摇头。称此人不结婚,不回家,常年漂泊在外,族中众人也不知晓他在干什么。
夏帝觉得冤枉了司马孝,决定不再打压司马家族,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之后百年,司马家族起起伏伏,始终在权力中心打转。因为这个,历任夏帝渐渐了解到司马孝最终的下落。
据说,夏帝驾崩之后很多年,司马孝忽然出现在大都,只见其容貌未变,竟与当初被流放时的样子一模一样。他找到当时的司马家族族长,与其在书房密谈了整整一夜,第二日如来时那般匆匆离去,此后再也没有回过司马家。
司马孝与族长的对话成了司马家族的隐秘之一,自他离开之后,司马家族一分为二。大部分生活在大都,过着与从前相似的生活,有那么一小部分人离开了家族,去向不明。
有传言说,司马孝当时在海里找到了风水宝地,本想告知夏帝,却被奸臣恶意中伤,被夏帝流放北境。到了北境之后,有人担心他会翻案,故意将他拖去军中服役,希望夏辽战争爆发时,他能死在军中。
司马孝命好,且精通药理,不但没死,反而救了辽国将军,被辽主奉为上宾。得知他在大夏帮夏帝寻找风水宝地,辽主希望他也能在北境找一块宝地,作为辽国历任国王的长眠之地。
辽主待人极为真诚,对司马孝的所作所为从不怀疑。这让司马孝非常感动,真心实意地帮其寻了一块风水宝地建造陵寝。
工程结束那日,司马孝回到大夏,说是故土难离,不想埋骨北境。辽主不但派人送他回来,还赠黄金万两,并准许他肆意在辽国境内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