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溪桐也算明白了乌雅的用心,爱情是条温柔的捷径,一旦这条路走不通,乌雅自然会使用其他手段,比如同心蛊。这女人想要爱情,更想要包子铺。
何伯知道乌雅在包子铺成立之初帮过很多忙,可是该给的银子姚溪桐一分没少。瞧她这疯狂的模样,忍不住劝道:“公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这人吃软不吃硬,性子倔的很……”
“你今日可以逼我杀死乌鸦,天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你还会逼我干什么?我了解公子,他宁愿死也不会忍受这种被你胁迫的生活。要么你杀了公子,我杀死你!要么你自己想办法杀乌鸦,这事儿我不会干。”
乌雅不但不恼反而娇笑道:“何伯,若不是为了溪桐,我怎么会提出这种不合理的要求。乌鸦、乌雅这名字听着就很像,人家不喜欢嘛。不如这样,你把他的行踪告诉我,余下的事情我来办!”
何伯摇摇头。
乌雅又说,“何伯,溪桐不是说了吗,他的母亲才是你真正的主子。陈地乱了,梁地肯定受益。若北辽也乱了,梁地与西肃接壤,他们肯定乐见这一切,你说呢?”
“我不懂姑娘在说什么!”
“你很快就会懂了,因为我根本不关心高文侑是死是活,我只关心一场大火能不能将北辽公主彻底烧死。”
萧宝儿远在宋地,何伯还是没听懂乌雅在说什么。
姚溪桐听懂了,真恨自己一时心善踏入了乌雅的骗局。这女人不但聪明,且心思歹毒,萧宝儿与其无冤无仇,又何苦如此相逼?想到乌雅会做的事情,他绝望的想要闭上眼睛,可惜身中蛊毒,闭眼对他都是很奢侈的行为。
早已入春的陈地,因为乌雅的存在,他感到寒气逼人,刺入肌骨。
四月的宋地,春枝摇绿,桃花吐蕊。柳丝婆娑舞倩影,蝴蝶翩跹穿花丛,富庶的经济让街头的男女老幼都同春色一般光鲜亮丽。
刚入城的萧宝儿有些不适应眼前的一切,瞧着自己好似泥猴一般,忍不住笑了起来。
宋主府又称小夏宫,其建造工匠参与了大夏皇宫的建造,使得两座建筑物风格类似。相比大夏皇宫,这儿更为精致小巧。无论是亭台楼阁,抄手回廊,又或者假山鱼池,花园照壁,皆是一步一景,布局讲究。
犀兕香的梦境里,萧宝儿嫁给宣泽,并成为了宋国的皇后。
按理说,她对这儿应该很熟悉,就好似熟悉飞花殿一样。事实很恼人,她在墙头找了很久才找到宣泽的院子。
过去那几年,宣泽数次说过他的院中种植了很多桃树,夏日可以躺在树荫下吃桃子,那是他觉得最休闲怡人的时刻。
落日染红了墙壁,萧宝儿逆着光从一株盛开的桃树上小心地往下爬。还未落地就觉察到后背有人,紧接着被抱了个满怀。
她可不是吃素的主,双手被缚却不妨碍用脚朝后狠狠踢去……
“宝宝,是我!”
宣泽抱着她一同跌落在地,树上的桃花瓣好似飞雪般纷纷落在了两人身上。
不过半年未见,萧宝儿却有了隔世之感。
看着一片调皮的花瓣落在宣泽英挺的眉间,她伸手想要去拂,又害怕的缩回了手。跳起来指着宣泽就骂,“为什么要娶完颜昭,你不是非我不娶吗?”
宣泽不说话,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宝宝,终于等到你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不能如此抱你。”
熟悉的怀抱让萧宝儿舍不得挣扎,沉溺了好一会儿才才像猫叫般弱弱的说:“问你话呢,抱我干嘛!”
“迎娶西肃公主的人是宣桦。我知道你讨厌完颜昭,只要放出会娶她的消息,你一定会来找我。”
“你骗我!你说过这辈子都不会骗我。”
“有吗?放出去的消息只说宋主之子娶亲,可没指名是我。”
“宣桦有未婚妻,宋主适婚的儿子就只有你,我当然以为是你要娶完颜昭。为什么娶亲的人会变成宣桦?为什么他要娶西肃公主?”
“此事说来话长。”
“宣哥哥,你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对不对?”
宣泽最喜欢看萧宝儿撒娇的模样,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面颊,“你看你,脏得像只小花猫,我们日子还长,有什么进屋说。”
宣泽与姚溪桐对萧宝儿都好,区别就在于,前者永远似春风拂面,能让萧宝儿沉浸在他别样的温柔之中。后者嬉笑怒骂,有着无数方法让萧宝儿吃瘪难堪。
两者一比较,前者似爱人,后者似朋友。
宣泽居住的院子只有一进,若放宫里,这样的院子只住奴才,不住主子。
萧宝儿看着这个颇为冷清的宅院,好奇地问:“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这要看是伺候你,还是伺候我。伺候我的人没有,伺候你的人就是我,喜欢吗?”
萧宝儿抿嘴笑了,“还不赶紧去打水伺候本公主沐浴更衣!”
“公主,热水在偏房,衣裳都准备好了,奴才一会儿就来!”
萧宝儿初入皇宫就把宣泽当成某个质子的小厮,宣泽知道被认错也不点破,真伺候了她不少日子。若没外人,两人经常玩这种无伤大雅的游戏。
宣泽等着门口,听到她弄好,才进门就把她刚打开的窗户又关了起来。
“沐浴之后不要吹风,小心着凉。生病的你最难伺候,不爱喝药,四处乱跑……每次等你病好,我一定会生病。”
昔日的回忆像雨水滴落在萧宝儿心间。一滴、一滴、一滴、轻柔地,缓慢地,却有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听了这些话,她应该撒娇的,不知为何,却选择了锲而不舍的发问。
这都是跟姚溪桐学的,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前,千万别让其他事分心。
“你还没有告诉我,伺候你的人呢?”
“我现在的身份是天子派出的使臣,不是这座府邸的庶子,伺候我的人都被安排到了府**使臣居住的院子。”
“你为什么在这里?”
“等你。”
“我若不来怎么办?”
“你不会不来,若你不来,
我就这样等下去。”
“我若找错院子怎么办?”
宣泽把手插进萧宝儿的黑发,宠溺地说,“也许你会找错方向,但我不会,无论你错得多么离谱,我都能把你找回来。”
萧宝儿一声长叹,把脸埋在宣泽胸口,“宣哥哥,我该怎么办!”
“傻宝宝,若是为了那犀兕香发愁,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这世上根本没有犀兕香。‘舜葬东兕、湘水南犀、中土麒麟,取三圣之角,磨粉配以百年檀木,燃之入梦,则未来可现’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你凭什么这么说?”
宣泽对萧宝儿倒也坦诚,他道:“武家的‘鬼见愁’你是见识过的,这还需要问?”
萧宝儿回忆了一下吸入迷烟的感觉,那时候确实看见了武俊所谓的“枉死地狱”,也知道擅自进入房间的高手死于鬼见愁的惊吓。
她道:“鬼见愁能让人开心吗?犀兕香的梦境里,嫁给你那日我真的很开心!”
宣泽语塞。
武家迷烟既然叫鬼见愁,自然是那种吸入之后让人心生恐惧的玩意。江湖上没人会用让人开心的迷烟,开心不能杀人。
沉吟了一会儿,他问:“宝宝,犀兕香到底让你梦见了什么?姚溪桐也在你梦中?”
萧宝儿不想提犀兕香,她伸手揽住宣泽的脖颈,撒娇道:“宣哥哥,人家累了,这些事能不能改天再说?”
宣泽打横抱起她,“走吧,我带你去有人伺候的院子。”
萧宝儿把头靠在宣泽胸膛上,“宣哥哥最好了!”
宣泽以为萧宝儿是为了完颜昭的事情来到宋地,萧宝儿内心深处知道不是,完颜昭只是两人见面的借口。她了解宣泽,若是一直避而不见,今日用的借口是完颜昭,谁知道明日会是什么。
姚溪桐说了,改命并非一日之事。与其同宣泽僵持下去,不妨花些功夫弄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一觉睡到天亮,萧宝儿精神抖擞的开始打拳。
负责伺候她的侍女都是宋地人,昨儿见青山君把人抱进卧室,一直猜测什么姑娘让青山君动了心。早上一见,先是被她异族的外貌惊到,紧接着对这种大清早就呼哧呼哧打拳的行为表示无法理解。
“站着干嘛,还不快准备浴池去。”
说话的人叫绵绵,曾与苏苏一同伺候宣泽,萧宝儿对她不是很了解。只见她态度恭敬的说,“姑娘,这段时间由绵绵伺候您的起居饮食。”
“宣哥哥那边由谁照顾?”
“公子贴身小厮唤慧哥儿,老夫人年前才送进宫伺候。”绵绵口中的老夫人,应该是宣泽的母亲。
萧宝儿才知道宣泽身边的奴婢都是其母所送,这与她一直知道的事实有些不符。她记得宣泽的母亲不受宠,长期被宋主冷落,这样一个人还有心情教养奴婢?
她问:“你和苏苏也是老夫人一手教养出来的?”
“是!”
萧宝儿没有再问,任由几个侍女伺候着去了浴池。
浴池里没有水,温热的液体应该是煮过茉莉花的羊乳。
萧宝儿不是第一次用羊乳沐浴,却是第一次能清楚计算出这些羊乳价值几何。
感谢姚溪桐这个钱串子,每日饭前都会询问何伯菜价多少。耳濡目染下,她对大夏的物价有了个基本认知,眼前这池子羊乳若换成银钱,足够养活钟陵县全县百姓好几十日。
宣泽说他在府中的日子很惨,这只怕是假话。一个落魄的宋地庶子,即便青云直上,想要用羊乳洗澡也得积累些时日。不可能刚当上使臣没几日就有万贯财富可以花销。
加过茉莉花的羊奶有些发黄,愈发衬得萧宝儿肤白如玉。伺候的侍女虽不喜异族,却对这样白皙的肌肤流露出渴望与羡慕。
一个帮她按摩的侍女问:“姑娘,你肩上为何有块肌肤看着发红?”
“有吗?看错了吧。”萧宝儿装傻把问题搪塞了过去。
那地方被熊挠过,姚溪桐为了让肌肤恢复原样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想到这个她就会暗暗发笑,能从死乌龟那儿敲出钱来的人真心不多。
羊奶沐浴,精油按摩,不过是公主的日常生活,萧宝儿坦然的享受着习惯的一切。眼见上午过去了大半,才有侍女抬着衣服让她挑选。匆匆扫了一眼,她问绵绵,“为什么没有红色?”
“公子没见过姑娘穿红裳,特地嘱咐我不要红色。”
“谁说我不要红色,帮我准备一条大红色衣裙,红色要正,明白吗?”
“姑娘这时候要?公子还等着姑娘一起午膳。”
“改日吧!”萧宝儿说着就挑了条绿色的裙子。
宣泽在鸽房,萧宝儿的脚步声让数百只鸽子不安地扑棱着翅膀,想要离开笼子在天际翱翔。
“宣哥哥,我有打扰到你吗?”
鸽房桌上还放着十几个拇指大小的竹筒。宣泽放飞一只信鸽,熟练的拿起一个竹筒绑在另一只鸽子脚上,随口说,“一会儿就好,你若无聊可以在院子随便逛逛,这儿曾经是天子避暑的行宫,景致不比大都差。”
“不要,我喜欢看着你做事。”
“是吗?我记得你以前很讨厌看我做事。”
“那时候有那么多鸽子吗?”
宣泽笑了,那时候真没有那么多事儿,能帮小皇帝处理几份折子已属天大恩宠。
宋地版图狭长,与大都毗邻那一头口味咸香偏辣,接近海域那一头口味清淡偏甜。总体说来,食肉不如陈地,百姓对蔬菜和海产的偏爱多过牛羊肉。
两人的午膳很精致,羹汤两样,小菜六碟,一份红烧肘子剔骨之后连皮带肉被切成方方正正的四小块。
宣泽不挑食,筷子夹了半天也就是放在他跟前的腌肉春笋,香干马兰头、葱油蚕豆、凉拌香椿,那几块红烧肘子根本不动。
见他不吃肉,萧宝儿也没了食欲,米饭都不碰,就喝了碗牛肉羹。
两人歇了筷,桌上的菜肴大半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