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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彩依旧含笑苦笑,“如果你肯轻易放过我,就不会在镇北候府里执意带我回来。于私,你想休我,借此来羞辱我大哥。于公,你不会,因为你想替安王殿下拉拢我大哥,你一旦休我必会触怒我大哥,到时我大哥若助顺王殿下,就会如虎添翼。你就算为了你的前程,为了安王也不会做这等没用的事。”
他涩涩一笑,原来在她的眼里,他就是一个势利的人,“自以为是。”她原就猜错了,他想过与她和离,不是休弃,而是和离,这样也最大程度地保住她的名节。
既然她自作聪明,他也不必提书案小抽里有的一事。半年很快,半年后她正好及笄,还能寻到一段良缘,而他会更顺遂地将萧彩云迎娶入府,至少在老夫人那边,会有一个人帮忙说好话。
冷昭也很冷静,他着实太明白,想要长辈和家族接受萧彩云这样的女子有极大的难度,首先老夫人就会是第一个不同意,听郑氏的意思,便是纳萧彩云为贵妾也会反对的,萧彩云一年多前被刘家休弃,当时在京城闹出的动静不小,便是萧家也以萧彩云被弃为耻。
第六条,双方必须谨守本契之约定,若有相抵违背处,协商处置窠。
冷昭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一条很不满意,“以我的为准。”
“难道没听过女士优先的话?”一时怔忡,这是古代啊,她又想哪去了,在这里女子是男子的附庸,更得视男子为天地,“且先看看我给你定的,你若应了便是附则签字认可,相同的,我若认了你的,也一样在那上面签字。如何?燔”
第七条,冷昭可以喜欢萧彩云或旁的女子,而温彩有促成之责。同样的,冷昭不得破坏温彩喜欢其他男子……
冷昭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你要给我戴绿帽?”
哪有这么难听,他可以追求自己的所爱,为甚么她就不行,妈的,这也太不公平了,这一纸契约,怎么看都是他获益最大,既得了个能帮冷府打理府邸的大管事,还能得个同盟者,可以帮他得到美人。
“你还给我戴绿花了呢?”温彩毫不示弱,很快回敬了一句,“你喜欢萧彩云可以正大光明的,凭甚我喜欢男人就得偷偷摸摸的?”
她若是待字闺中的小姐,就是喜欢谁也不能张扬出去,事关名节。
冷昭道:“你喜欢谁,我可以不管,但你不能在外头坏了我的名声,也不能坏了你自己的闺誉。”
好新鲜,他竟然在乎起她的闺誉了。
她是早晚要离开冷府,早晚要落个被人休弃的下场,她还有闺誉么?
冷昭微微一笑,这笑很是明媚诱人,对于一个刚硬得很少笑的人来说,这样的笑显得尤其特别,“你喜欢谁可以悄悄儿的,必要的时候,我也会帮你,但前提是你得告诉我关于你的计划。”
“这契约不急着签,你可以慢慢儿考量,想仔细了再派人请我。对了,拟好了,你一并看看。”
温彩从衣袖里取出一张纸,再递给了冷昭。
契夫,从今儿开始他有了一个最特别的称呼,他用她的契夫,契约丈夫,但不是能真的,甚至不能迈入她的内室,就算去了追云轩,他也不要可以与她亲昵,不可谓不写得详细,上面从如何在人家维护彼此的颜面,再到人后他应当如何做,一一都写得清清楚楚。
冷昭满是疑惑,“你一早就想好的?”
温彩低答:“今儿刚想到的,总不能这样不好不坏的过着,有了这些约定,就能明白哪些是自己该做的,哪些是不能做的。”
就算是逆水行舸,她也要努力保护好自己,尽量占据主动,冷昭不说这些事,她就主动走进书房,与他商议每一个细则与条款,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方便。
几日前温彩就在琢磨这事,但一下子写得这么详尽,本身就惹人猜疑,今儿是突然拟定的,她也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完善,尽量争取更多,“我回头还得细细地想想,看还有甚遗漏的没有,到时候一并都写到里面。”
冷昭朗喝一声:“我签!”提起桌案上的笔,大笔一挥,龙飞凤舞地写下他的大名。
温彩想要阻止,可他已经写上了,“我还没想好了。”
他绝对是小瞧这丫头了,没怎么想就能写得这么详细,要是被她再细想了,还得多少条款出来,条条都是对她有利,她要在冷府赢一个贤名,同时又要得到她想要的良缘和自由,厉害!便是他,连这些都难以想到周详。
冷昭是绝不会喜欢这样心计颇深的女子,他喜欢简单、纯粹的女子,就像萧彩云那样,简简单单没有这样深沉的心机,“我抄一份。”
又过了两刻钟,冷昭手里的便写好了,一看那上面的字,温彩头昏啊,这不是他给她的那纸么?总之一句话,就是要她顺从他的一切决定。
他这叫想好了?怎么看,都显得有些游戏。
冷昭厉声问:“你有意见?”
“这样写太过含糊,我可以在人前顺从你的一切决定,但前提是必须遵从。”温彩认为这是大事,可冷昭居然这么几个字要他遵从,“瞧你尚未想清楚,待你慢慢想好,拟定好,我再在上面签押。”
“我想好了。你签押,现在就把名字写上去!”冷昭比温彩还急,生怕她反悔一般,一把将笔塞到温彩的手里,他都大方地在上签押了,他也得签押。
温彩看着毛笔,这毛儿软软的,她着实用不惯,已经习惯了用比较硬的笔头,而且她那手毛笔字着实难看得要死,连杜鹃的字都能见人,偏她的就是拿不出手,她将毛笔巅了一下,用一头沾了墨汁,认认真真地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冷昭看着不用笔毛写,却用笔的另一头写字的她,惊得不知如何言说,这丫头当真让人咋舌,用笔棍写出的字,刚硬有力,风格独特,“你为什么要用那头写?”
这天下底恐怕没一个人这样用毛笔的,笔上的软毛到她手里就成了装饰。
“那头太软,没习惯。”这个理由好不好?不习惯也是真的,穿越十四年,到现在也没习惯,她用的笔,是在西山县找银匠打造的银笔尖,像一个小套,往小笔杆上一套就能使,但因为出来得匆忙,想着也许今儿定不下来,也没自带硬笔。
冷昭见她签押,自己又抄了一份,又一起签押后各执一份。
温彩将东西收好,盈盈一拜,“冷候爷回头还得仔细草拟一份,巧针姑娘我已经送来了,由你安顿。从今儿开始,我与冷候爷还要在人前扮相敬如宾的夫妻呢,温彩告辞!”
温彩欲离书房,身后传来冷昭的声音:“这契约只可你知、我知,但为了彼此心中之人,可以告知一二,也就是说,这是一纸最多只能有四个人知道的秘密。”
冷昭想过要一并瞒着萧彩云,却又担心萧彩云多想,所以他还是打算选个适当的时候,告诉萧彩云这件事。
温彩含着笑,“冷候爷宽心,温彩知道分寸。”又一个漂亮的垂眸,他第一次发现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只一个垂眸却让人心安,胜过了任何的话语。
小径畔立着巧针,她带着审视、好奇,实在不明白冷昭与萧彩云说过,他不喜欢温彩,可两个人就能说上大半日的话。
巧针迎视上温彩那平和的目光,只一眼,巧针快速地别开,竟不敢与温彩对望,她原是杜鹃奉命从明月庵里带出来的,为此杜鹃花了整整二十两银子。
这天夜里,温彩失眠了。
她躺在榻上,辗转难眠,脑海里浮现出点滴往事,取出又细细地看了一遍,她没想冷昭会同意,但她努力争取到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温彩心安了,为了这一日,近来就没有睡个安心觉。
温青说补嫁妆的事,她必须阻止。
翌日一早,温彩先至知贤堂给郑氏请安,随后又与郑氏一道进了佛堂。
老夫人见温彩与郑氏同来,心里越发欢喜,加之昨晚而身上不再搔痒,心情大好。
温彩欠身道:“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朗笑起来,又看了眼郑氏,“你得拿彩儿当女儿一般看待,连我都拿她当孙女儿了呢。”
郑氏应了声“是”,请安在一侧坐下。
昨晚老夫人睡了个少有的安稳觉,轻声问道:“彩儿,听说昨儿黄昏你去见端阳了?”
对于一直关注着他们新婚夫妻的老夫人和郑氏来说,这是府里的大事,温彩一进书房他们就得了消息,而温彩竟在那里呆了近一个时辰,这更像是大喜事。
温彩想到与冷昭的约定,契约的事不能让旁人知晓,垂眸笑道:“原有些误会,而今说开就好。”这一副小女儿的姿态,落在众人眼里是害羞、更是不好意思。
温彩并没有坐,而是走到老夫人身后,像昨儿那样给她捏肩揉背,声音轻柔地道:“祖母,九月初五是我娘的忌日,我想求祖母和婆母一个人恩典,允我到寺里住几日,好让我给亲娘抄经念佛。”
近来对冷府而言,还有几桩大事,一是温玉堂九月初二要过来添妆,再是冷府的小姐要入宫遴选皇子妃。
如果温彩提前到寺里祈福静修,温青就必须取消补嫁妆的事。
老夫人还想着九月初九要让族长把温彩的名字记入族谱呢,想要反驳,可人家是给亡母敬孝,若是驳了且不是太不通人情,道:“九月初九可能回来?”
温彩应道:“年年都是七日,十二就回来。”
郑氏好奇地问:“这有什么说法么?”
老夫人道:“新逝之人有七七,听人说西山县祭奠逝者有七日为期的说法。”
温彩也不知何故,只是从七岁那年开始,每年到了这几日,汪氏都要她斋戒七日,却没有去寺里呆七日之故,她想溜到冷宫去
瞧德妃母女,上回便说过往后还去,还要带蔬菜种子、花苗等物呢。
李氏携着冷昕妻进来,见罢了礼,在一旁坐下来。
老夫人脸上漾着笑,她们有几年没见老夫人面含笑容,老夫人问道:“小姐们这几日许学得辛苦,让大厨房备些好吃食。”
郑氏应声“是”。
李氏又道:“让绣房给每位小姐新做一身体面秋裳,这两日正赶着,我们府三位小姐已经做好了。”
“遴选皇子妃此乃大事,和让小姐们风光体面地入宫待选。”
冷府所有的希望都云集在大房的冷晓身上,因是长房嫡女,又凝聚了老夫人和郑氏的不少心血,这事儿一结束,落选的小姐该许人家的就得许人家了。
杜鹃走近温彩,低声道:“奶奶,你要的东西都备好了。”
温彩应声,低头对老夫人道:“祖母,近来天燥,我备了一套煮茶的工具,你试试饮这茶水,此茶可以润肺滋养。”
老夫人想到昨儿那花蜜露就甚是管用,道:“好,就尝尝彩儿的手艺,这孩子心思灵巧,着人取来。”
那是温彩令杜鹃昨儿出府时准备的一套茶具,一只小巧的红泥小炉,江南之地的文人雅士就喜用这红泥小炉,又取了清泉水煮茶吃。
温彩坐到红泥小炉前,动作优雅,取了晒干的玫瑰花,又有柠檬片、冰糖等,加了上好的井水,放到砂壶上慢煮,煮沸之后,又取小银匙轻轻搅动,方才取了个小茶盏,斟了一盏,着杜鹃捧给老夫人尝。
老夫人看了一眼,觉得稀奇,越想一尝,偏那茶正烫着。
郑氏捧着润肺茶在手,暗香浮动,诱得她垂涎欲滴,止不住连吞唾沫。
冷昕妻连连吹着,想尝一口,又见长辈们都没尝,只得作罢。
李氏闻了又闻,笑道:“笑着呢,我们跟着老祖宗沾光了,竟有了这口福。”
用山泉、古井水煮茶吃,古来有之,但如茶的方式煮茶,煮出别样的润肺滋养茶还是她们第一次见,她也吃过各式好茶,也吃过茉莉、玫瑰花茶,但放有冰糖、蜜蜂的茶还是第一次见。
三房的董氏携着冷旷妻到了,人未至声儿先到,“老夫人这里有什么好吃的,还未进佛堂就闻到一股子香味。”
老夫人啐骂道:“这是个嘴馋的,我们还未尝上呢,她就先闻到味儿。”
一屋子人先兀自笑了起来。
董氏一进花厅,就见坐在一边的温彩正举止优雅的煮茶吃,偏屋子里一股儿花香、果香的味道,香气盈人。
“啧啧,谁不知道端阳百里挑一选妻,当真是个精致人,瞧瞧,便是这茶也被煮出不一样的味儿来。”
嘴上赞着,心里却蓄着鄙夷:连丈夫的心都留不住,任你多能干、贤惠,只这一点就是个废物。
杜鹃又给董氏婆媳递了一盏茶。
老夫人捧着茶盏,轻轻地尝了一口,甜而不腻,入口柔滑,沁人心脾,茶的清洌,花的馨香皆有,尝一口,又再尝一口,一小盏被她喝完了,方将空盏递给婆子,“递给大奶奶。”虽没说好喝,可那表情就是告诉众人,她喜欢,且很喜欢。
温彩又倒了八分满。
老夫人忙道:“自个家里人,不要这雅,彩儿,你拿大茶盏给我。”
那小小的茶盏,比酒杯还小,老夫人还没品出味,两口就被她喝没了,直勾她肚里的馋虫子也起来,她自来爱甜食,可这甜味不腻又清爽,最是她爱的,她觉得这茶大抵是温彩特意为她煮的。
婆子自内室取了只大茶盏来,温彩往里面一倒,便是满当当的一杯。
老夫人将大小茶盏一并接过,喝了小盏的,让婆子从大盏里盛到小盏里。
郑氏与李氏也尝了一小盏,只觉这味甚好,也喜欢得紧。
李氏道:“侄媳,你那儿可有现成的润肺茶不?”
温彩垂眸,道:“有的,我那儿有些,回头我让杜七婶送半斤,二婶照我的样子煮了吃,这个季节润肺又养生,这也是我跟马蹄山道长们学的,除了这个,还有几样药膳菜,正想与祖母说呢,今儿晌午我下厨做吃的。如今到了秋补好时节,祖母都想吃什么?”
不仅善茶道,竟是连厨艺也会。
温府的传言最会骗人,这样一个新媳妇,任是进了哪家门,都会讨长辈们欢欣。
老夫人乐呵呵地笑了,“彩儿弄的吃食,我都喜欢。”
冷旷妻一脸不悦,一个小丫头就这么巴结讨好老夫人,能有多好的厨艺,最多不过是会几样而已,心里生了刁难之意,抿嘴一笑:“祖母爱吃秋天的肥蟹、河豚,有这两样,她老人家便能吃好。”
蟹做不好会中毒,而同样的这河豚自来没有谁轻易做过的,冷府偶尔也吃,都是花重金从京城六福酒楼里请来大厨烹饪。
冷旷妻这么说就是想瞧温彩的笑话。
冷昕一听这话,知冷旷妻
是故意的,忙笑道:“这最是个喜欢打趣人的,现下的肥蟹、河豚难买得很,你别理她。”
冷旷妻知二房、大房自来交好,而今又被温彩强夺了老夫人原对三房的欢心,强辩道:“祖母最爱吃这两样,可不是我胡谄,这是事实。”
就算温彩想做,少不得要花重金请大厨烹饪,一个弄不好,许就要搭入自己的性命。冷旷妻一副静看好戏的模样。
偏这两样是老夫人最爱的美食,此刻一听,已开始唾液直冒。